一百多年前。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纬城的街道上,朝着无苏山的方向走着。远远的都能听见圩城方向的丧钟声。
“师父,我们去哪。为什么不把杏姐姐带回来。”小豆子仰着头看向一脸正气缄默的且娑问道。
师父带着他到圩城,却在街上碰到风光巡游的杏姐姐。可是杏姐姐很不开心,从头到尾都没跟他们打招呼,他喊了那么多声,依旧没有回应。师父却只是安静的站着,什么都不说。看到杏姐姐离开后,硬拉着他离开。
“一定把她接回无苏,静恔先回无苏,听静渊的话,阿祖会把杏儿接回来。”且娑望着纬城皇宫的方向,万分肯定的说。
小豆子一脸不愿意的拉着且娑的手不放,喃喃带着些撒娇道:“师父,带我一起去,我们一起……”
“静恔,回吧。师父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且娑语气平淡,以手拍拍小豆子的头,宠溺的笑了笑。将他的眼睛蒙上,一瞬,消失在眼前。且娑朝着皇宫的方走了几步,再次出现便是在皇帝的书房中。
……
作为纬城的国师,打着拿回无苏之地的旗号,且娑孑然一身走进圩城的皇宫,朝着若行宫的方向而去。丧钟为谁而鸣,他心知肚明。
他算不出施杏的劫难,他只能以身试险来查看。弟子的胡闹是他允许,也是他为了无苏大义愧对施杏。他犯下的错,定当他来弥补。
跟叶非辰的周旋,只为能得到更多施杏的信息。叶非辰甚是提防心强,竟然宫中养着道士防着他的无苏之术。本以为想将施杏的事彻查清楚,,施杏却不料被灌了大兽的血。一旦饮上,除非死,否则断不了血瘾。人不人,兽不兽。他怕无苏的人特殊对待施杏,也怕自己犯了血瘾伤害她。
暂时留下施杏在圩城皇宫,是最好的法子。他心里默默发誓,一定尽快会找到解决的药方。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回了无苏,失魂落魄。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大兽的毒仍然是无解。静恔对他情绪很大,心里怪他食言,半个月愣是没有跟他说话。
每晚他躲在禁地忍住嗜血之瘾,等到天亮出去。那一天的早晨,他听到静渊的汇报,有个红发女子在无苏山下咬人。他心里一惊,以身试药,以毒攻毒发作,整个人昏倒在地。
等到醒过来,他听到山中一声响天彻地的悲痛绝望声,火速下山,带着哭的稀里哗啦的静恔。心里不安越发的强烈。直到绝平台上,他大吼阻拦,用此生最响亮悲恸的声音。却也无用,施杏已活生生烧死在面前。他飞奔过去,施杏最后的烧焦的骨架绑在通红的铁柱上。
他的信徒们将施杏活活给烧死,叶非辰的眼线将大兽带走。他后知,昨晚的杀人事件不过是个圈套,施杏发作起来根本抵挡不住新鲜的血液。施杏入~套,毫无疑问。是叶非辰的风格,若是得不到便毁掉。叶非辰便是那“有缘人”,终究是一段孽!一切仍因他而起。
旁观者的竟然还有自己的二徒弟静莱和女弟子元粒。施了法术只让掉出第四十四签。或许,施杏可以拖延更久,他能够赶得到……
他眼睁睁的看着火殆尽,所有人惊呼阿祖跪地拜见。他听不见,只是走向施杏。不顾弟子的阻拦。将施杏的残骸从火堆中挑出,抱着离开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他抱着所有残骸,忍着手心被烫红的水泡之痛,回到了山颠。望着一众的纬城,苦笑喃喃道:“阿祖怕杏儿想回来找不到无苏,阿祖不顾反对,将无苏搬了回来。怕杏儿血瘾疼痛难忍,暂时留在圩城,只待能解大兽之毒,便能将杏儿接回。早晨,阿祖刚得出药方,杏儿却升天,这是在惩罚阿祖为了所谓的大义而忘了根本……”
他坐着,抱着施杏的骨骸,不听任何人的劝解,一晃便是1年。不吃不喝,不管不顾,无苏的一切与他无关。酒窝和静莱跪拜跪拜在他面前认错承认一切。当初的逼施杏离开是他们的主意,为了无苏大义,袖手旁观不救也是为了无苏大义。
他冷笑,消失在他们的面前。无苏大义需要一个人的生命和牺牲来换取,他宁可不要此番的无苏繁荣。无苏的这一场劫难,罪魁祸首是叶非辰,那么帮凶便是他们无苏自己。
一切尘埃落定,20年光景。叶非辰自立派别,四处攻占。终被杀,死在敌国的刀口下。无苏此刻虽未被众人遗忘,却也不如从前,这20年间,他从未下过无苏山,也从未出现在弟子面前说过一句话。
将施杏的骨骸放在禁地,他出山,不顾一切反对,大整无苏。甚至不惧站在众人面前,向所有人宣告无苏的真正的大义,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自我解脱,涅槃重生,宣扬天下,救人于水火。
无苏光景,一繁荣便是百年之久。群众自发的为他庆生,可往往这一天,他却是最孤独的。从呱呱坠地,他的一生都是被他的师父安排好的。这一生,注定是阿祖。
百年后,庆生的日子,他看着台下一众人,总觉得有些熟悉尘封已久的感觉,寻找那抹身影。他甚至有些欣喜,希望能找寻到。他相信施杏是仙人,否则为何不知其生死命数,不知其解。见到他的第一面,施杏说,恨他。是该恨。他愧对她。
……
阿祖的百年内心世界,便是寥寥搬搬,令人唏嘘不已。
可知道所有真相,施杏却高兴不起来。反倒是,这百年,是她愧对着阿祖。她的痛苦不过几月,而阿祖,却是百年之余。
叹了口气,坐在杏花树下,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好似她有吸引力一般,花瓣只落在她的肩膀上,地上一尘不染。杏花的味道,施杏闻得甚是舒服。抖落身上的杏花树,施杏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是无苏弟子诧异的目光,纷纷侧眼呢喃道:“她不是那画像上的那个姑娘……”
施杏一看他们,听得大殿中有一幅画,好像跟她很像。施杏瘸着脚一步一步走过去,只见阿祖画像边上挂着她。他卧榻在石上,满目憧憬,甚至还有点俏皮。画像画的传神极了,仍是谁,都能够一眼看出这是她。
“杏姐姐,为何不理我。”施杏身子一怔,才转身寻声看向地上跪着的静恔。嘴巴甚至还是小孩子般的嘟起,带着埋怨。“从杏姐姐进大殿开始,杏姐姐只盯着画像,从始至终都不看我一眼。我喊了你那么多声,杏姐姐只是专注画像。”
施杏不禁莞笑,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中的笑意就像早晨的曙光落在迷雾朦胧后的森林。一手温柔的附上小豆子的脸,说:“好啦,杏姐姐错了。刚才听他们说这里有画像,说我跟她很像,我便好奇来寻。”
“不,是她像杏姐姐。杏姐姐的温婉和俏皮。古怪精灵,岂是一幅画能够表现出来的。”小豆子颇为施杏正名一般,说的格外的有底气和自豪。也不怕大殿外围观的弟子们。趴到施杏的耳边,稍稍的问:“杏姐姐怎么进来了?是师父?”
“嗯。腿受伤了,便进来包扎。”施杏才说完,小豆子一把抓过施杏的手腕把脉,皱眉道:“是狗餮。杏姐姐莫慌,等我跪完再给杏姐姐好好看看。伤口一定很疼吧。”小豆子弯身,小心翼翼的抚摸上施杏的右腿。
施杏一笑,拍掉小豆子的手,问:“我还想问你,怎么跪在这。又犯什么错惹你师父不高兴。”
“没什么。”小豆子垂眸,躲开施杏的审视。他不敢说,他是为了杏姐姐才顶撞的师父被罚跪。三师兄承认错误,发誓不下山,便起身带着弟子修习。可是他想,他想陪着杏姐姐。
施杏淡笑挑眉,也不再说什么,拍拍小豆子的肩膀,起身说:“好,既然没什么,你就继续跪着,我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等到午时,我回来寻你。”施杏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向山门,漫步走了出去。
小豆子回头望着施杏离开的方向,心中虽然殷切想要起身跟随,可是又不想起身向阿祖承认自己的错误。撅着脾气也要向阿祖表示他要下山的决心,跟杏姐姐一起浪迹江湖。
施杏出了山门,只见山门外一片的杏树林,满满的都是粉/白的花瓣落在地上。走进去。看不到尽头,仿佛置身于花海中。花瓣的清香为笼罩着全身。施杏漫步进去,唯有适合的便是身上的黑色外套,有些煞风景。施杏瞬即将身上的外套脱了去,露出里面的白色薄衫,一步一步踢着地上的花瓣,不由的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穿透了整片的杏林。时而转圈,裙摆随风摆动,如空中花瓣,翩翩倩影。
“哈哈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施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四周映入眼帘的都是满满的杏树杏花。丝毫不觉得身子有些凉,也忘记了腿上的伤。这一刻,是她来这心情最好的一次。
站在树下,头上的花瓣一股脑的落在她的身上,施杏满脸被撒了一头的花瓣,看着自己的衣服,都是花瓣,鼻尖,睫毛上也不例外。一抬头,只见且娑一身白色素衣站在远处,有些精瘦的身板,却带着伫立天地间的决然神色,脸上仍是淡然处之,眼中却蒙上惊慌失措下的喜悦。
“阿祖……”施杏只是轻声一唤,身子就被落入一个满是杏花香的身子,听到一个呢喃欣喜的声音,“阿祖真怕杏儿不告而辞离开,一走又是百年。”
施杏的手放在身前,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走是必然的,且娑的话,为何听的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呢。“杏儿,留下来。就陪阿祖些日子。就一个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