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杏心中点点酸涩,却也无畏,看着且娑满脸羞红的跪在榻外,施杏一个身子往里面缩,将丝巾张开,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一副画,施杏怕是不用多想,就能见的清。上面的图是无苏山巅,她侧着头看着无苏的,两人就那么站在,凌绝于天地之上。她的脸上带着俏皮,眼神中是慢慢的崇敬和欢喜,而阿祖的眼中她仿佛看到宠溺。
旁边只有一句诗,这句诗是南朝僧人志南写的: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施杏茫然看向且娑,将丝巾攥成一团在手心,就那么看着上空,弱弱问:“我的伤需要多久能好。”
“一月有余。”
施杏手握的更紧。他的医术她怎能不了解,什么大病值得他需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来治疗。无非拖着时间。是想再续师徒之情,还是向她赎罪?!
“三日后,无论如何,我必定离开!”施杏冷冷的说道,却只见那身影一动,沉默了许久。。没有反驳,道:“好。杏儿在此休息,阿祖给杏儿准备上路的药。”落寞的身影往外面走,合上门,独留施杏在屋子中,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杏花雨。
再次将丝巾张开,垂挂在面前,施杏看着那副安静的画面。心中满满的酸涩感充斥着。转头看向刚才的茶案上,整整齐齐叠着的还有好多的方巾。施杏一张一张的打开,各种神态。
有她卧在大石上的,有她翘着二郎腿的,有她学着阿祖打坐的,各种活灵活现的样子,施杏一手附上自己的脸,不曾想她还有这般俏皮的时候。这算是她沉浸在于阿祖爱恋中的模样?
施杏打开手边的小箱子,才发现丝巾远不止,一张一张放平,整齐的叠着,施杏手指划过,闭上眼感受着,略微算算,怕是有100张有余。
“阿祖定会找到这世间最合适施师父的物件赠与你。”且娑对她的承诺仍旧历历在目,他当真做到了。
施杏将手中的丝巾放回去,门开,且娑身后跟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噗眨噗眨着,好奇的打量着她。
“师父,她是谁。”小姑娘将一碗黑色的汤药放在施杏的榻边,转头问在桌子边写字的且娑问。
“我是施杏。你好啊,小朋友。”施杏不等且娑回答,抢先一步回答道。一手半撑着自己的身子,翘着受伤的腿在茶案上。
小姑娘皱着眉头,一手甩开施杏的触碰,嘟着嘴巴,说:“你怎么碰我,师父说,女孩子不能让别人碰的,不然会脸红的。”
“是么。”施杏挑眉,手收回,看向且娑的背影,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她跟阿祖说,她被男人碰会脸红。没想到且娑教徒弟是连女人都碰不得了,真护的紧。
“还有你,怎么把脚放在茶案上,那可是师父枕着休息的。”施杏又是诧异的挑眉,看着自己的腿,这可是阿祖把她这么放着的。
“无碍,詹亭。”且娑停笔,向着解释说。只见詹亭仍然固执的将施杏的腿小心的放在榻上,引得施杏不由吸气。
詹亭一紧张,看着施杏痛苦的紧皱眉头。嘴角一扯,弱弱的蹲到一边,满是歉意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且娑将施杏的身子扶起,扶着坐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接过詹亭递过来的药碗,说:“这三日,詹亭你好生照顾杏,施师父。”
施杏坐起身,将且娑手中的碗接了过来,拿在手心自顾自的搅拌着,不过几下子,一口气将药一股脑的吞了下去。憋着那股子的药臭味和苦味,差点喷没有晕过去。
施杏一抹嘴巴,将碗递给詹亭,笑说:“谢谢。这三日,小姑娘你照常修习,我能照顾好自己。莫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了大业。”
詹亭一头雾水的看着低着头沉闷不语的且娑,只听且娑淡语:“詹亭,退下。明日卯时将早餐和药酒送过来。”
詹亭看看且娑,嘟囔嘴巴,低声辩解道:“可是,师父明日早课……”
“让三师兄替你补上。”且娑语气不由的加重,不容置喙威严。
施杏对着且娑,一脸天真无欺的笑容,说:“我不需要你们的照顾。我的命哪值得上无苏的大义……”
“詹亭,退下。”且娑语气中隐隐的都是怒气。淡漠眼中蒙上一层不可见的愤怒。詹亭被吼得不由身子一怔,乖乖的退下去。
直到外面院门合上,施杏一勾唇,讪讪笑罢,说:“怎么,阿祖你不高兴让别人知道无苏曾经的丑闻?看来掩饰的还不错……”
且娑转身,衣袖一挥,有着满满的怒气,“阿祖没有对不起杏儿,唯一愧对杏儿的便是没有管好我的徒弟,酿成大错。杏儿是仙人,不死,是阿祖之幸,无苏之幸。杏儿想让阿祖得到什么惩罚,阿祖照做,只愿杏儿消了怒气,消了恨意。”且娑一口气说完,气息紊乱,身子上下起伏着,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
施杏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雨,原来他们把她看做是仙人,不死不灭。且娑凑近身子准备扶着施杏躺下,施杏身子又是一怔,“我不是仙人,消了怒气和恨意哪有那么容易。阿祖你不是我,又何曾知道那种撕心裂肺之痛?!呵呵,于你们而言,是过了百年,可是对我而言,一年都未到。火刑的场景历历在目,你让我怎么放下,阿祖你可知被受尽凌辱活活烧死的感觉有多可怕,尤其是死在熟悉的人手里……”施杏说着,声音不由的颤抖着,说到后面还是不念叨下去。她发现,她总是说着这些个事,怕是听着都烦了吧。可是于她而言,这些事放下,岂有说说那么简单。
“杏儿,对不起……”阿祖临走之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将房门合上。施杏躺在榻上,怎么都睡不去。眼睁着,听着外面渐大的雨声。
第二天,施杏醒过来,眼睛红肿一片,黑眼圈更别提了,蒙灰色一片,施杏撑着起身,将窗户稍稍打开一些,外面颇带着凉意的风灌了进来。施杏一个惊醒,瞬间人精神起来,手刚想抬起伸个懒腰,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脸带着幽幽埋怨的詹亭,手上仍旧端着一碗汤药。
小姑娘看着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嘟嚷着嘴巴,跪在施杏的脚边上,娴熟的给施杏换药施杏淡不做声,只是自顾着喝药。苦到心坎上的药,实在是难喝。看着自己的脚,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长势不错,怕是会留疤。
詹亭包扎好,收拾好东西,纠结半天还是问:“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对师父这样。”
施杏一惊,有些摸不着头脑,讪笑道:“怎么了,我对你师父没有过分之处。”
小姑娘手一挽在身前,成审问的模样,义愤填膺道:“哼!你昨天就是欺负师父了。师父都不高兴了。就算你是师父的师父,你也不能这样对他。师父现在还在大发雷霆呢,害的三师兄和静恔哥哥在大殿中罚跪。”
施杏眼睛一亮,听着小姑娘的心思,倒是对她怨气挺深,还有就是,昨晚阿祖是在外面庭院里淋雨过夜的。一大早就驳回了三师兄和小豆子下山的命令。
施杏不明不白的看不透,小姑娘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不满,施杏不解释,直到且娑回来,詹亭才退下去。且娑垂拉着肩膀,整个人有些疲累,全身都市湿漉漉的,头发黏答答的贴在背上。施杏听听外面的敲钟的时间,早课才进行一半,可且娑没有一点要去上早课的意思,进屋喝杯暖茶,又进了隔壁的一间小屋子,出来的时候,焕然一新,一身黑色的锦衣,中间束带,配着一个玉佩,手上的白珠子手链格外的显目。头发也稍整干了,只是凌乱的披在身后。且娑拿上梳子,走到施杏的身边,递着梳子柔声吩咐着:“帮阿祖梳发。”
施杏坐起身,拿着梳子小心的从上至下划着,生怕扯着发丝。两人安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施杏碰上且娑的肩膀,手不由一顿,在将手覆上且娑的额头,才发觉,他竟然发烧了!!
“阿祖,你发高热,药在哪,我替你去哪……”施杏刚稍稍离开且娑的身子,却来不及,倒在她的怀中。双眼紧闭,颀长的睫毛安静的躺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施杏抱着阿祖躺下,倒在自己的怀中,一脚蹦跶着到桌上,拿过药箱,凭着微乎其微的记忆,拿出阿祖给她散热的药瓶,灌了下去,才放心的坐着守护着。
施杏触碰上且娑的手,细嫩柔软,摸到送他的手链,珠子上有不少的刮痕,还有因老化缺了角的。还有几颗都快摩擦的不明。
“这手链都旧了。”施杏喃喃自语道,小心的将且娑的手链拿下,手被反握在手心,施杏听到阿祖内心的声音。虚弱的阿祖,难以抗衡无苏之力,此刻他只是平凡人,她自然读的进他的心。
“这百年蹉跎,阿祖你是怎么过来的……”一点点悲伤涌上心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