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落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响起,阳光打在刀面上,模糊着人双眼睁不开。四周寂静中,唯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施杏的耳边响起:“阿祖来迟,杏儿。”
施杏惊魂未魄,喘着气,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还活着,阿祖来了,“阿祖。”施杏转身投入且娑的怀抱中,紧紧的拥抱着他,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愧疚,又或是心中强压着的爱恋。天晓得,她有多期盼见到阿祖,见到朝思暮想的身影。
“阿祖在,谁都欺不得你!”斩钉截铁的语气,且娑一字一句说着。朝着远处城墙上的方向,回过头朝着四周早已目瞪口呆的百姓扶着施杏起身,巡视一众,一弗衣袖,义正言辞道:“无苏自问无愧于众,若是无苏真有罪于在场各位,阿祖向各位赔礼不是。若是无苏被有心人利用而被玷污,阿祖追究到底,绝不手软!无苏崇尚兼善天下,悬壶济世,从未违背!即日起,阿祖落座在城中杏花弄一处小院,信者,不信者,皆可上门寻阿祖。”
施杏抬眼盯着且娑的侧脸,阳光打在他的脸一侧,一层薄薄的光圈铺在他的额前,鼻尖,唇上。完美的脸部线条将她此刻沉醉,还有他的决心。且娑做出的决定至少在无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做的决定,定有他的道理。
两人从断头台上走下,且娑搂着施杏的身子,从自觉让出来的百姓中走出去,她看见他们脸上的羞愧难当,对阿祖的崇拜他们依旧。
且娑和施杏相拥着穿过街道,且娑保持着淡笑的面容,朝着边上目瞪口呆的百姓笑着以示打招呼。施杏不由的被感染,嘴角上扬,笑着朝着边上一圈的百姓打招呼,脚步不由的欢快起来,心中满满的都是满足感。
“笑什么。”且娑低头问,不由的眉头一皱,将施杏的外衣拢紧。叶国的女装抹胸的裙子有些开放。
施杏笑的乐不可支,一手在空中爽着,一脸的轻松,“我在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还以为我又会和上次一般,死在……”
且娑停下脚步,以一手指堵住施杏的双唇,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日后,不准再说这字。阿祖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遍。杏儿的命,是阿祖欠下的,阿祖不灭,杏儿不死。”施杏盯着且娑,所有的思绪仿佛被吸进他的黝黑眸子中,走近他的世界。
谁料——且娑抿唇一笑,一手在施杏的额头一敲,说:“杏儿发呆的样子,实在是……”且娑不再说下去,又是摇摇头,握着施杏的手往一处小院走去。
施杏嘀咕着,“又想说我发愣的样子很傻吧……”施杏一想起这傻,连忙拉住且娑,说:“阿祖,那静恔我跟他走散了,我……”
且娑一边开门,一边说:“他在蓝国,游习一切都好,杏儿大可放心。此后,让他一人体验世间一切喜怒哀乐。”
施杏被拉着进了院子,院子中到处杂草丛生,还有一口破碎的大缸,屋子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家具,简单的桌椅都是残断的。且娑将屋子的窗户打开,吩咐道:“杏儿,你且在家中收拾,我出去办点事。”
“好。”施杏爽快的答应,不多问。看着银发消失在小院中,莫名心中有些甜腻。脑海中朦胧的记得,断头台上,且娑穿着一席黑衣从天而降,冷峻的面庞,唯有眼中温暖将她包围,好似全世界,只剩他们彼此。
……
皇宫中一处宫殿在砸摔架子上价值连城的瓷器,声声响亮的敲打着大殿中的宫女,太监,士兵,生怕一个不注意,所有人都要被丢进瓮池中。
明千煌将一边的瓷器摔完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将桌上的奏章再一次的摔在地上,精疲力尽之时,冷冷道:“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所有的侍从走了出来,明千煌将视线落在身后的屏风处,冷笑说:“师兄,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莫要怪责且千不敬师长。”
且娑从屏风后徐步走了出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身前,一身的正气,面色清淡的从瓷片上跨过去,自如的避开。走到明千煌的身侧,说:“且千你这百年的皇帝,可还有不满?”
明千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以手作揖说:“师兄这是哪的话,这百年的皇帝,亏了无苏教授的长生不老,不然我……”
且娑只是冷眼瞪着且千,两个身高不分上下的高大绝美男子,且千却败下阵来,吃败的撇开眼,勾着背站在且娑的身侧,颓废的瞳孔中闪过一幕幕的心酸往事,颓然说:“师兄,你呢,无苏百年阿祖的位置,可还满意?当初口口声声说只为学习医术救治天下人,你说你不愿意承担一个孤独的阿祖,可是,到底,呵,你却还是走上阿祖的位置,将本属于我一切生生夺走!哈哈哈……且娑,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你这幅伪善的面孔,恨不得将你撕碎,踩在脚底下,狠狠的揉撵。皇帝的位置又如何,万人之上?呵,底下的百姓还不是全都信了无苏,信仰一个骗子阿祖!哈哈哈……且娑,我恨你,恨师父,恨那些自以为是的师叔,恨了百年……无苏的一切本应该属于我!!”到后面,明千煌撕心裂肺的吼叫着,一手指着且娑不为所动的宽大的背影,一手紧紧的攥拳恨不得掐死面前的且娑。
且娑只是看着眼前,耳边萦绕着师父的话:“且娑,众弟子中唯有你心思纯净,不在乎阿祖这位置,可偏偏因为如此,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被利欲熏心。论能力才干,且千与你不分上下,只是他太想得到阿祖这位置,我怕他在位,会对同门师兄弟不利,所以师父和师叔考虑再三,请且娑务必走上阿祖这位置。算是,师父求你,为了无苏……”
他和且千从呱呱坠地之时便在无苏,然后一直都是好兄弟,形影不离,两个人一起钻研医术,一起修习,一起走上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位置,只是在最后阿祖候选人时候,分崩离析,再无师兄弟之情。
明千煌疲倦的走到且娑的面前,一手指着且娑的脸冷冷道:“且娑,无话可说了?呵呵,你欠我的,你来还。你毁了我,我便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毁了无苏,毁了你!!”
且娑仍旧不韫不怒,淡淡说道:“毁了且娑,你随意。阿祖,毁不得;无苏,更毁不得。无苏对你我皆有养育之恩,不可弃毁。否则天理不容。”且娑自始至终没有施舍给明千煌一丝目光。
明千煌指着且娑那冷静疏远的脸,没有折,若是无苏有这么好对付,他早就灭了无苏。可是且娑总有各种不怒自威的本事让众人心服口服,就如中午,只是几句话,百姓的心再一次倾心于他。他就不明白,且娑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这么多人的追随。
明千煌颓废的将脚边的瓷片踢得远远的,恨透了自己在且娑面前落下风头,长叹一声道:“且娑,来一场切磋,你宣扬你的无苏之道,我用我的方法。明年此时,我倒是想看看,信服你的百姓多还是我的多。”
“你不配。”且娑冷冷的说了三个字,留下决然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中。
三个字在明千煌的耳边一遍一遍的响起,在他的心口一道一道得剜,疼痛他无处言说。明千煌看着门口处,冷冷的睁大双眼,说:“那我就先毁了你!”
……
且娑回到杏花弄的小院中,院子中一片热闹的谈笑声。院中的和人高的草不见,换了几口大缸,还养着几株含苞待放的睡莲。一边放着许多新鲜的瓜果蔬菜,家中的门上贴着对联,地上都是鞭炮的碎片。且娑一跨进门,所有的百姓皆朝着他虔诚喊到:“阿祖。”
且娑尊敬回礼,走进小院中,后面跟着一脸笑意的狗蛋。且娑走到施杏身边,对着各位信徒说:“多谢各位的好客和善意,阿祖感激。日后有事,皆上门可寻阿祖。”
施杏听着且娑这话,怎么打算常住的意思。这邻居来庆贺他们的搬迁之喜,又是帮她清理家中灰尘,又是送各种瓜果蔬菜和家具,不花一分钱,该置办的东西都齐了。不过一个时辰,这屋子焕然一新。惊喜意外连连。
且娑只是温温笑着,为与各位百姓寒暄着,给他们把脉。施杏到厨房做吃的,狗蛋进来,拍拍施杏的肩膀,说:“多谢施姑娘为我处理了家中的霉谷。”
施杏一怔,她能够读狗蛋的心,也能看得到他眼中的欣喜,他恢复了心智,小心惊喜问:“你……”
狗蛋看向窗外的且娑,感激不可置信道:“是阿祖,真乃仙人。”施杏看着忙碌的银发身影,她看到且娑嘴角的笑容,再也没有合下,从未在无苏阁见过。
面前的这位是且娑,无苏阁的那位是阿祖。
招待各位帮忙的百姓后,施杏坐在院中一尘不染的台阶上看着天空,屋中狗蛋抢着为她洗碗,且娑出门送客。
施杏捶打着自己的手臂,且娑笑着走回来,手上又拎着鸡蛋和蔬菜,还有一只扑腾翅膀的母鸡,施杏连忙过去接过来,突然又笑了出声。头回看到大帅哥且娑拿着接地气的东西,这落差只让她觉得逗。就好像让一个穿着漂亮的晚礼服美女扛着锄头下地,滑稽极了。
“哈哈……呼呼……嘿嘿……哈哈哈……”施杏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若是有照相机她一定要将这个画面留下来。
且娑被弄的莫名其妙的,等到施杏放下东西,疑惑问:“且娑有做错什么?”
“没,没,哈哈哈……”施杏笑的前俯后仰,直到且娑脸耷拉下来尴尬的站在原地,走过去拍拍且娑的肩膀,泛红的脸抬起,咳嗽一声,一脸正经说:“阿祖啊,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小女子定当好好答谢救命之恩。”
“家?”且娑反问。施杏点了点头,偌大的双眼间都是且娑满头的银发和不解的面庞。且娑一脸严肃的纠正道:“杏儿,这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