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摸鱼,施杏偷溜出圩城,装扮成一个老妇人,脸上抹得轰轰的,仿佛饱经风霜,背上一个竹篓,里面呆着大兽。大兽也知道事态不对,安安静静的呆着。两人白天尽可能的多行走,晚上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苦熬过去。
如此循环,历经三天,终于紧赶慢赶中到了无苏山下不过方圆几百米的范围之内。施杏心中满是期许,巴巴的看着山顶上的那一块住所,嘴角不露声色的笑了。明天,就能够见到阿祖。阿祖一定能够帮她救治好身上的毒。
到了黄昏,施杏和大兽畏缩在阿祖庙中的一个小角落中,施杏的手腕上满满的都是自己的牙印。大兽的血也是神奇,前一天晚上奄奄一息,一到天亮,满血复活,整个人充满活力,伤口也在愈合。竟然还能有如此神奇的物种,施杏摸摸躺在她怀中的大兽,心中腹诽,若是大兽出现在她的时代,怕是只会用来两种途径,一种是研究,一种是吃。
夜晚慢慢的降临,周边只有窸窸窣窣的鸟叫声,最多的只有施杏和大兽两个人的呼吸声。施杏的体内开始发作,嗜血的冲动竟一天比一天的强烈。施杏深知自己的意识越发的模糊,早早的将自己的手提前绑好,口中先咬着木棍,万事俱备,只待发作。眼前的一切都成为了绿色,绿色的烛火,绿色的韦布。耳边的声音越发的清晰。夜晚,她的耳朵是招风耳,嗅觉也是灵敏的惊人。千里之内的任何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百米之内的血腥味她都能察觉。
施杏难受的辗转反侧,盯着大兽,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大兽被施杏盯着有些发毛,只是盘着自己的身体躲得施杏远远的。施杏嗅了嗅鼻子,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冲出去……
第二天,施杏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上满满的都是血,嘴上都是。口腔里血的味道实在是令人恶心反胃。自己的身子被五花大绑着,困在一个猪笼中,头发披散着乱七八糟的。周边的一圈都是拿着大木棍的男人,层层叠叠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妇女和小孩,朝着她指指点点,眼中满是愤懑和厌恶。
施杏闭上眼,隔绝这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可是脑袋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木棍的殴打,仍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什么。
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族长示意大家安静,一脸严肃说:“安静,大家安静。这个女人害死了王二狗家的女儿,大家说怎么处置!”
“送官府!”
“送官府做什么,官府只会看押,不送!这样丧心病狂的女人活该乱棍打死!”
“就是就是,族长,按照我族的规定,凡是外来人欺害我族人,一律送上无苏山下绝平台,将此人用阿祖的圣火活活烧死。然后挫骨扬灰,用不为人!”
“对对对!族长,就应该如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送上绝平台,送上绝平台,烧疯女,烧疯女!!”施杏望着这四周凶神恶煞的所有人,眼睛一眯,稍稍的读了读他们的心,便能够将昨晚的事情知晓个遍。昨晚,她难受,跑出去,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可是在庙的不远处的小径上,躺着一个穿着杏色衣服的女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便跑了上去,对着那女人的伤口饮血,才刚下口,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于是被乱棍打晕过去。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施杏侧眼望着族长,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族长,我没有伤她。他不是我伤的,害人者,另有其人。”施杏两眼坚定认真,只想为自己辩驳最后一丝无力的反抗。
族长冷哼一声,手中的木棍敲打着猪笼的上方,逼着施杏低头,厉声肃说:“哼!还想抵赖,昨晚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你这个疯女人就趴在王二狗的女儿身上饮血,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你还敢抵赖!!刚才,我还在思索,若是你主动承认这罪责,将你送官府查办,可现在,哼,走,上绝平台!让阿祖惩戒你这等恶人!”
族长一声吆喝,猪笼被当作一个球一般,轰隆隆的在地上滚动着,前面牵着一个树藤,溜着施杏往绝平台走去。施杏的脑袋天旋地转,只觉得自己的心格外的难受。稀里糊涂被冠上杀人的罪名,可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到底是杀的人!
人群外几双眼睛中的得逞和狡诈盈满,双手拖托在身前,默默的走向另一处的方向,消失在众人眼中。
施杏被拖到绝平台,绝平台就在阿祖庙的不远处,一块平整的面上,上面残留着烧过的黑乎乎的痕迹,中间一根铁链,四周是四个环,套着四个铁链子。而在绝平台下,则是摆放着整齐的木柴,还有很火的符纸。
施杏心中绝望更甚,这时候读心术根本用处都没有,读出来的心思都是想要置她于死地。若是晚上……
施杏朝着族长央求道:“能否为我看下时辰,既然想要让我万劫不复,那就挑一个我死了不能复生的时辰。”她只能这般为自己拖延时间,只要到了晚上,她就有机会逃离,也有机会找到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杀得人!
族长低头看着施杏清澈纯净的双眼,眉头一紧,总觉得怪怪的,此番眼睛不会说谎,可为何会做出此等天理不容的事!罢了罢了,难息众怒,只能以此方式送她走。只是求死的彻底,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施杏听到族长的心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族长算是通情达理些,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施杏感激。
族长朝着边上的一个粗犷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男人跑开,再回来手中抱着一筒签,递给族长。族长将签筒握在手中,对着众人道:“愿阿祖显灵,护我族安平。此女人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愿阿祖给予我等启示,送此女轮回或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一番的宣读祷告,施杏的心中忐忑起来。
求签的意思是,签掉出来几根,便往后面挪几个时辰。若是掉出来的少于三根,她也只能被烧死作罢,死了,回到现世,那也好。施杏只能这般的无奈的思索着。
施杏苦涩一笑,回头望着无苏山的方向,嘴角一抿,默默祈祷:阿祖,希望你还能够护我……
族长挡着众人的面,朝着无苏庙和无苏阁的方向虔诚的一拜,闭上双眼,均匀的摇着手中的签筒,一下又一下的激荡着施杏的心灵。施杏撇开眼,不敢看,不敢听,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望着无苏庙,心中的不安更甚。大兽怎么办,万一大兽逼急了,咬人那可……施杏迫切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到天黑,只是身子一转,签筒中掉出来签,施杏的心瞬间凉透。
一根。
只有一根!!
施杏绝望的呵呵的笑了几声,将头转过,不再看无苏的方向,也不在看无苏庙的方向。阿祖啊阿祖,预见天下人的命运,你可知我这般的死去……
族长将签拿起,朝着施杏示意,宣读着,“这签死第四十四签,下下签,此签……”众人举着手中的木棍高呼着,朝着施杏跃跃欲试,想要冲上来打死。已经有不少的人下绝平台去般木柴,还有人奔跑向阿祖庙取所谓的圣火。
施杏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握拳,苦涩的不发一言,唯有发紫的双唇颤抖着。阿祖,你当真想要我离开你离开得彻底……
不愿承认有我这么一个让你丢人的徒弟!!
一个时辰,很快。正午的太阳刚过,施杏被架在铁柱上,双手和双脚都被铁链拴着,太阳当空,晴空万里。木柴堆砌在她的四边,族长手中端着一把火把,对着施杏的身子转啊转,最终喃喃念着囹圄不清的话语。然后命人将符纸送上来,撒在施杏的身上。
施杏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双眼瞪着底下的人们,这就是所谓的宽容仁慈……阿祖,你的信徒们这般残暴,都是你的默许?
施杏轻讽冷哼一声,只听下面的一个妇女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朝着族长控诉着:“族长,这妖女刚才瞪我的孩子,还想着逃,赶紧点火!!”
施杏朝着众人冷哼笑了笑,只见下面的人,弯身捡起石头,一股脑的往施杏的身上砸去,一下又一下,施拳头握着,不喊出一声哀求。
人的冷漠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么!
族长走向施杏,举着手中的火把,一脸正义神肃说道:“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既然阿祖选择立即处死你,便怪不得我。你自己选择的这个时辰轮回,便此时走。若是下辈子有幸为人,愿你不再此番这般。”
施杏点头,将嘴角一抿,嘴角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动容,眼中的绝望爬上心头。她在这,唯有的温暖是阿祖给她的,唯有的冷漠致死,也是阿祖赐予的。生也阿祖,死也阿祖。
施杏看到远处一个大笼子被提着向一辆马车而去,施杏终于明白了所有。原来想让她死的人,是他,他们!
施杏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靠在铁柱上,正眼看向底下的人们,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尊严。火点燃,周边的火堆而起,施杏只觉得自己的裙子烧起,烧焦的味道刺鼻入了肺,自己的腿刺骨的痛,施杏将唇咬破也未能够忍住,朝着天空,大吼出声……
狂吼的绝望的声音响彻无苏山,响彻所有人的心灵,在场所有人不由的睁大眼怔住,盯着施杏狰狞的脸被烧毁……
“啊啊啊啊!我恨你们!”
熊熊大火燃烧着,施杏在众目睽睽之下,狰狞的面容扭曲中,慢慢的烧着,没有人动容,没有人上前走一步。绝望着,直到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听到空中一声空灵悲恸欲绝的吼声,“不,杏儿……”
是谁在为她难过,是谁在唤她的名字?
不会是他。
不会是阿祖,他是那么冷漠的人。
阿祖,再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