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下的叶国,有悦耳的歌声,有喧嚷的吵闹声,一切化作一缕清风飘过叶国的上空。且娑走在半空中,望着底下的整个叶国,看着百姓们清扫街道,将街上狼藉掩埋,好似下午的那场野蛮的掠夺一切不存在。那些曾经的丑陋,伴随着被清扫的深雪而深埋,融为雪水,流走,蒸发消失。
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子,也如这缕清风一般,从指尖流走,抓不住,看不见。
且娑立足在屋檐上,自言自语道:“杏儿,阿且舍不得你走啊……红绳结白捎,相伴于老,杏儿,你怎可食言……”且娑的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下垂落下来,身子在空中颤抖着。
……
青/楼中。
灯上芯头,亮尽一片空白,桌边坐着一个穿着蒙青白色衣衫的男子,随意的将长发扎在后脑勺。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白皙的脸上起了丝丝纹路,眼中带着尽是无奈。左手背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线,随着喝酒的动作而变化。
眼眸一转床上的施杏,端起酒杯,跨过地上木匠的一身破烂衣服,走到床边,弯着身,将杯中酒灌入施杏的口中。
施杏被酒呛醒,慌乱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男子,她不由屏住呼吸。
试探问:“你是静渊?”施杏甚至有些都认不出这张脸,若不是眉眼间还有点杨洋的样子,她都忘了,这沧桑面目的人是何人。
静渊冷笑,丢开酒杯,坐在床尾的一边,“你既然心中有笃定,何必在问我。怎么看到我这幅颓然的样子,很吃惊?”
施杏坐起,蜷缩在床边的一角,只听外面各种甜腻软棉的声音,娇滴滴的酥入骨,便知这何地,“又带我来此做什么。”
静渊一笑,笑的白色的眉毛皱成一片,笑声传遍了珠帘遍地的房间,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百般复杂的情绪:“带你来做什么?哈哈,施杏,我真恨不得即可杀了你,用化尸水将你化的一干二净!!当初我就该下狠心把你扣在无苏门外,才不会让阿祖对你留下印象。绝平台上,竟然还未能烧死你,引得阿祖下一众徒弟逐出师门。我此生生是无苏的弟子,死是无苏的魂灵,我护阿祖护无苏,至死不休,永生永世。你毁了阿祖,毁了无苏,你可知道这天大的罪孽?”
施杏坐着,听着静渊滔滔不绝的说辞,她还能说些什么?!孰是孰非她不想再提起,一遍一遍,只会将自己陷进坑中,“既然如此,你伪装成木匠接近我,有各种方法杀我于无形,为何不动手?”
静渊踢开了脚边的破碎衣服,失态气急败坏的被绊倒往后退一步,一个身子冲到桌子边,一手指着施杏的鼻子,“为了阿祖,我就该杀了你,可是我怎又能知道你会从几十年或上百年后又出现在阿祖面前?!杀你,千百种的方法。只是,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晚了,晚了……”阿祖深陷施杏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再者,我为何要杀了你,你都是将死之人,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哈哈哈……”
施杏眼中蒙上一层失落阴郁,将自己的衣服收紧,强撑着笑说道:“是啊,将死之人,你都不放过,会遭报应啊。你这幅衰老的样子……”
静渊颓废的坐着,耷拉着肩膀,闭上双眸,弱弱道:“自从师父上次将我真真正正逐出师门开始,我便一日日衰老,一天一天的白了鬓发,白了眉毛,听着师父和你的种种,听到他又改革无苏之规,和你成亲,我却无能为力阻拦。师父决定的一切,我作为弟子的是该听话,不该惹他生气……”
施杏听着这一番番的感慨,心里不是滋味。无苏之改,对他们追随几百年的人来说,这就如二十世纪初,男子剪发,女子放开裹足一样,延席百年的规矩被破/处,这当中大多数的人仍旧难以接受。无苏之规也一样,被接受改变,很难。静渊还是静渊,他所在乎的一切都是且娑。流连于这烟花之地,不过是他忘怀这一切,以此惩罚自己罢了。
“静渊,不管你恨我罢,还是怨我也罢,我自己知道没有多少时间,我本来就逆了时空到你们的世界,违背了太多,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就让我多陪陪阿祖吧,让我陪他走完这段旅程,我便离开,日后,日后,也许我没有可能再回来了。”施杏说到这,不由抽泣吸气一下,抬头仰望着将泪水逼回去,深呼吸,道:“我走后,一切如常,他,需要你这样的徒弟,为他解忧,守护他。他是阿祖,却也是一个比你们还不懂事的孩子。”
静渊起身,绕着桌子走着,一圈又一圈,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空气中安静的如静止一般,唯有暗香浮动。
突然,静渊眼眸转向施杏,盯着施杏的身子,转动自己的脑袋,脸上有些异样,弯身捡起地上的一瓣碎片,起身走到施杏的身边,将利刃对准施杏的手腕便是一刀,施杏还没有来的及躲,自己的手腕双双被静渊割破。血流的飞快,施杏只觉得身上所有的血都在往两个血口狂涌。
“静渊!”施杏怒瞪着静渊,吃力的说道。只是两个字,静渊笑着将施杏的肩膀上一掐,施杏晕倒过去。
静渊将自己的手腕一并割破,“你替我陪陪师父,这是我跟随师父以来见过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们将他困了百年,该还他一段寻常百姓的日子。待——灯燃尽之时,一切归元……”
……
等到且娑推开门进入房间时候,房间内满满的都是香薰的味道,徐步往里走,只见床上躺着施杏,地上躺着静渊,同样的两个人脸色皆是苍白。地上放着一床棉被,血红血红,滴渗血而出。
屋中咳嗽一声,静渊憋着最后一口气虚弱道:“师——父——你——来了。”
且娑闻声蹲下身子,将静渊扶着起,“静渊,你做了什么。”
静渊看向床榻上的施杏,一手搭上且娑的手臂,一下一下拍了拍,笑着说:“这是我——能为师父——做的最后——一件事。师父,别怪我……”静渊笑着,笑着,靠在且娑的怀中撑着身子,嘴角一点点的往下合着。
且娑一手握着静渊的手,坚定一字一句道:“不怪。静渊只是做了一个弟子该做的事,而且娑却做了一个坏师父……谢谢你。”且娑低头,不知何时,静渊闭上眼睛已沉沉睡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且娑扶着静渊保持着姿势,直到天色微微亮起来,才起身,走向桌子,拿了桌上的一瓶东西,倒在静渊的身体上和棉被上,闭上眼睛,过了一刻钟。
“静渊,下辈子,且娑来向你赎罪,多谢救了杏儿。”
房间内一切都如常,唯有床上微微有鼾声的施杏咂吧嘴巴。且娑坐在床上,躺下,轻轻的抱着施杏,将她的头靠着他的胸口,脸上温柔的笑容而起。幸好,你还在。日后,你会陪我久一些。且娑将施杏拥着,闭上眼睛,听到外面的那些悦耳的铃声在耳边萦绕……
施杏一睁开眼睛,躺在且娑的怀中,闭着双眼,缓缓的吸气呼气。施杏嘴角上扬,手慢慢的附上且娑的眼睛,鼻子,直到嘴巴,手一下被且娑咬进了口中,轻轻的舔驷。施杏轻笑,如窗边的风铃声,打趣且娑,“阿且,就知道你骗我。手指疼,放开……”
且娑睁开眼睛,松开口,额头抵着施杏的额头,嘴唇落下一个吻。施杏抚摸着且娑的脖子,“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静渊割我的手腕,然后将我打晕了,可我又梦见你来了带我去雪山脚下,牵着我的手跳舞,然后你消失了,我闭眼再睁眼,我回到无苏的杏花林,烂漫花瓣飞舞着,空中瓢着细细小雨,洒落在我的身上,而我一抬头,就见站在山颠的你。我一吼,你不见了,惊慌中,醒了过来,你卧榻在我身旁。阿且,你可知,我有多安心。”
“一场场梦,一个个故事。沾衣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风不寒杨柳风。曾经因为遇见一个僧人,树下饮茶论理,我曾说过这诗,他言好诗,能论者,必定才人,我的杏儿是才女。”施杏被吓得目瞪口呆,原来这机缘巧合,那僧人不会是志南吧。她盗用了人家的诗,现在又还给了他。这纷纷世界,因果循环,她迷糊了。
且娑眉头一紧,咬了咬施杏的上唇,“又是这傻傻的样子,你啊。”
施杏嘟喃嘴,报复的回咬着且娑的双唇,只是这惩罚性的啃/咬变了味道。且娑翻身而上,狂热的拥/吻施杏,自上而下,一点点的地方都不放过,直到施杏的身子泛红如朝霞。且娑将彼此贴的更近,小心得爱着身下的女子,直到两人大汗淋漓……
施杏喘着气,满脸荣光的看着且娑,拥着他,笑着打趣道:“今日的阿且,有些不同。”
且娑趴在施杏的耳边,笑着轻声说:“因为你是施小杏,而我是席谦。我们的结局,我们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