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娑质疑不让施杏出去忙碌,而是让施杏在家,喝着他配的药。施杏讨厌中药的味道,特别是且娑给她的药,真苦到一种境界。
“杏姑,该喝药了。”施杏一听到徐芃芃这声呼唤,只觉得忧伤。每天从早到晚,不间断的喝药,差不多有10多次。她对且娑的话向来听话,可喝了三天的药后,她真的“任性”了。
徐芃芃将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施杏躺椅边上的小桌子上,“杏姑,该喝药了。”
施杏眯着眼睛纠结半天睁开了,望着那黑乎乎的药,绝望的转头看向徐芃芃,“放那,我等会喝。对了,阿祖可有说过什么,比如药还要喝多久。”
徐芃芃面露难色,无奈的摇摇头。这几天,阿祖每日在家和医馆间奔波,每日彻夜的在屋中看书,从未见合眼。虽然之前阿祖也不休息,但是最近看的眼睛通红充满血丝,脸色也不大好,不见笑,时常走神。听攸宁说,阿祖在医馆状态不如之前,病人的事交给静恔,自己坐在后院看书。
施杏摇摇头,也是无奈,端着药碗稍稍浅嗻一口,眉头紧皱,全身的血液都在抗拒这种味道。放下药碗,“实在喝不了。我缓缓再吃。给我拿点果干过来,就上次我教你寻的那些。”
徐芃芃将施杏身上的毯子盖好,说:“好,杏姑先躺着,我去去就来。”脚步声远去,施杏拿出红色手帕堵住鼻子。这血由不听话的流下来,“到底身体怎么了。”
施杏无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且娑只说给她调养身子,她看不透且娑的心,也问不出什么。静恔终日见不到,别提问什么。
施杏撑着身子起身,将手帕藏在一个木箱子中,已过半箱。翻来且娑送她的那箱子,施杏打开,里面的指南针不见,只有安静的躺着一本金刚经。
施杏拿起翻了翻,长叹一声,“我不希望是那样的结局。”她还是想到了那本小说的故事,同样的流鼻血,她怕不得已离开。未跟且娑长相厮守,就连自然死都不允她。
“杏儿,先喝药。”施杏手一顿,听到后面且娑的温柔声音,有些疲惫。转头,只见且娑端着果干站在门口处,带着浅浅的笑,眉眼间没有那么的平坦,黑漆漆的眼眸,她还是看不明。
且娑进门,将手中的果干放下,端着药碗走向施杏,视线落在她的手中的金刚经上,一手拿过书放下,将施杏的手握在手心,说:“你跟我说过这故事,那是他们的,也是人杜撰的。就跟杏儿写下的故事,席谦和施小杏的结局,杏儿让他们在经历种种困难后幸福生活一起。我们的未来,有阿且在,杏儿不用怕,阿且会为你扫清一切。阿且不会再对不起杏儿。”
施杏投入且娑怀中,埋头呢喃道:“阿且,我信你。”仅仅五个字,已经足够表达那些话,她相信他,就如且娑信她一般,不问她的过往。
且娑紧抱着施杏,叹气说:“杏儿体内虚,阿且给杏儿调养身子,只要过了这个月,杏儿不再流红,那么杏儿熬过去了。这流红来的蹊跷,阿且也头一回碰见,所以阿且也只能试试,杏儿责怪阿且无能……”
施杏拉住且娑衣袖,打断说:“我说了,我信阿且。阿且是无所不能的,我信你。只是我看遍天下人,唯独看不透阿且你。”施杏端起桌上几近半凉的药碗,一鼓作气将药喝了下去。
且娑看着施杏皱眉的样子,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心中的无奈却只能如此。
施杏在家中待着无聊,外面飘雪纷飞,裹上大棉袄和厚外套,往外走去。徐芃芃和她一起,两个人在街上行走,满街的烤番薯的味道,施杏自然不会停下嘴,一路吃过去。
两人走到城门外,许多穿着单薄的人进了城门,络绎不绝。不时的打喷嚏,行人的方向,很统一,都往一个方向而去。
阿且的医馆。
徐芃芃买完一包糖衣山楂,匆匆忙忙回到施杏身边,对着施杏说:“杏姑,吃山楂。这些人……”
施杏看着一个个的行人,每走过一个行人,闭一下眼,说:“他们都是附近村子中的人,房屋被大雪给压塌了,无家可归,听说城中祖杏医馆中每日有免费的布施,于是都奔着来求一温饱,求一落脚的住处。”
徐芃芃恍然大悟,“杏姑都知道了,那我们……”
“去阿且的医馆。”这大雪来的突然,不过两三天,雪厚的几近膝盖。城中大街上,不时有人清扫,倒也是还好,只不过一个时辰,踩下去没过鞋子。
施杏和徐芃芃加快步伐,到了医馆,被面前的景象不由震惊。上百的人在雪天排着队,只为那一碗粥。身上单薄的衣服裹着瘦弱的身体,在雪天瑟瑟发抖着。施杏见到那些人,各种年纪都有,老人,小孩,也有青年者,蜷缩在医馆的四周。所有人脸冻得脸色姜红,嘴唇都在发紫,雪天下双手长满冻疮发抖着喝着那微薄的粥。
医馆附近,积雪不深。她跟攸宁早先说过,去买些低价的盐,待到下雪天,在地上撒一把。只是能够落脚的地方,都是人。
施杏和徐芃芃甚至走不进医馆,时不时还有人走出来,蹒跚撞到二人。施杏被徐芃芃护着,眉头一紧,“这善事虽然阿祖自愿做的,可是这些人也该知好,怎么能够挡在医馆面前不走,接过粥,连声谢谢都未有。”
施杏看着那些人,接过粥都还想要更多,忙着在边上吃着东西,什么花样的顾不上说,吃完一碗的想要更多,不顾在后面排队的人,以饿的名义耍无赖。死赖在门前不愿走,一幅幅可怜的脸毫不顾忌在后面排队等着一碗粥的老弱病残。医馆中人很多,都是上门来看病的看到这般场景,都掉头往其他的医馆中而去。
施杏站在雪地中,凄凉无奈,不知何时,只觉得手中的伞沉了一分。徐芃芃手肘碰了碰施杏的身子,“杏姑,阿祖在门口。”
施杏回过神,朝着一身单薄素衣的且娑浅笑招了招手。且娑出门迎过她,半扶着施杏进了屋。医馆里生火,暖和不少,只是空气中的味道没有那么好闻,药的味道混杂着湿润发霉的味道。
且娑半搂着施杏往里屋走去,为她脱下身上沾满雪花的外套,两人坐在书房中,且娑给施杏倒了一杯的热茶。施杏接过,“阿且,这样的状况有多久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医馆的钱还行么,我下午让攸宁拿些过来,再买些大米面粉备着。还有毛毯和棉被,不可少,蜡烛也是。”
且娑握着施杏冰凉的手,淡笑说:“阿且知。杏儿莫要操劳。这百姓源源不断,阿且布施,也不是长久之计,这终究需要他们的出手。可是至今,他没有任何的动作。阿且担心,这下去,不过半个月,我和你也无能为力。”
施杏点头释然,这个他,是明千煌。一般的灾难,都应该由官府的人出面解决,该提供避难的地方提供,该提供食物的也该行动,可这都两三天,医馆面前挤满了上百号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却不行动,他到底想做什么。
且娑想起且千的那张嚣张的面色,说:“我和他之间,没有博弈的必要,可他硬是想和我较量一番,证明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哪个重要。这正好是他的一个机会。我的师弟,实在做事……”
施杏喝了喝手中杯的热水,手指动了动,算了算日子,“阿且,莫忧愁。若是不行,我们断了布施,这本是阿且自愿而起,若是没有能力自保,该放手须放手。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撑不住上百,上千,上万的人。他们不是无苏的弟子,不食还能存活。”
且娑摇摇头,心有不忍,“杏儿,我不愿眼看他们遭罪。兼善天下……”施杏手指放在且娑的唇上,示意他不用多言。他的信仰,他的习惯,见不得苦痛救人于苦海,这已是他血液中一部分,非她所能改变的。他想做的事,她支持,不是改变。
“阿且,每日布施,改为每日早晚一次,早上,加些馒头,食物,我从酒馆那边送过来,有什么需要,你跟攸宁和芃芃说,我来管理。你的妻子,不是一个摆着好看的花瓶。”
“我倒是希望你是个花瓶,不用操劳许多,每日安心的待在我身边。”
施杏拥进且娑的怀中,一手捏住且娑的下巴,仰着头,吻上且娑的双唇,温暖相接,细品彼此的味道。多久,他们二人没有这般安静的相拥一起。
门外传来急迫的敲门声,攸宁在门外忡心道:“阿祖,杏姑,出事了。”
且娑帮施杏披上外套,两人撑着一把伞往外走,门口只见涌来一大波的民众,排着多,看不到尽头。施杏皱眉,这来的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凶猛。
施杏不住的摇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甚至还有冬日之歌传颂,一如既往,而边上早已无处下脚医馆里,满满的都是咳嗽声和哀怨声,还有越发浓重的恶臭味,施杏拉了拉且娑的衣袖,提醒道:“阿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且在这医馆中看着病人,其他的事交给杏儿。”
施杏收拢身上衣,接过且娑手中的伞,淡笑着不让他担忧。拉上攸宁,“攸宁,跟我出去办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