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塞外,天气渐冷,荒芜的一片唯有斑斑点点的村庄。村庄中带着些许的彩色的布条点缀着。塞外的空气中带着干燥带着烘干沙子的味道。施杏不适应下,感冒了,且娑便不出门在她的身边伺候,只是奇怪的事,且娑每天给她的中药不断,且娑到底也没有给她说明为什么。
躺在床上,施杏头上盖着毛巾,听到门外吱呀一声,沾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小小身子懂事的样子,甜甜的朝着施杏道:“姐姐,喝药了。”
施杏笑着道:“谢谢小雨,这几天辛苦你。”施杏闻到这味道,便知这中药是且娑日常给她调养身子的。闻着颇有些奇怪,也没有说什么,直接一口干了,不问为什么。且娑的医术虽然没有之前的异术,但是最基本的治伤之法了如指掌。
沾雨笑眯眯的半坐在施杏的床上,从怀中掏出了几个糖衣山楂,朝着施杏哄笑道:“姐姐,来吃颗山楂,那就一点都不苦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施杏不由惊讶不已,能从沾雨的怀中得到山楂,无异于在虎口拔牙。没有多客气,从沾雨的手掌心拿了两颗山楂,吃了下去,这满嘴的药味,真的让她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带着那股子的味道。
满嘴的酸甜间,糖衣的甘甜让施杏满身的苦涩和鼻腔间的苦涩慢慢的褪去。施杏深呼吸一下,整个身子轻松不少,闻着味道的甘甜之后,施杏拿下额头的毛巾。沾雨早早的就凑上前来,接过毛巾,格外殷勤的对着她道:“姐姐,你身体什么时候能好?”
施杏一手勾了勾,打量着沾雨的小心思,道:“小鬼头,又有什么坏主意?”
沾雨摇摇头,四处看看无人,神秘兮兮的凑上施杏的耳朵,笑嘻嘻的道:“姐姐,我们出去赶热闹好不好?”
施杏嘴角一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沾雨这小家伙喜欢玩,平常都是她带着他出去野。一方面,孩子亲近她觉得她像他娘,一方面且娑和攸宁都没有那么大的心力陪一个孩子折腾。
施杏点点头,“好。但是最近这天干物燥的,又是要天寒地冻,又有什么活动?”
沾雨摇了摇头,脸上的酒窝毕显,可爱的小虎牙蹦了出来,嘿嘿的笑了几声,“姐姐,你知道阿爷他们二人都跑不过我,姐姐还能带我出去玩玩。嗯,再过几天,王要来这出巡到时候,歌舞。美食什么都有,还有许多中原来的玩意儿,我们去看看嘛,好不好,好不好。”
沾雨的短肥手在施杏的胳膊上拉拉扯扯,撒娇着。奶声奶气的,施杏对漂亮聪明孩子的撒娇毫无自控的能力,便点了点头,道:“小雨,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小事。”
“什么?”沾雨心中早已心花怒放,哪还有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早早的眼睛放直,憧憬着热闹的场景。
施杏凑过身去,轻轻的说:“第一,你要乖乖的听你阿爷的话,让阿爷别那么的辛苦。第二,你好好识字念书,不准贪玩,少吃山楂,若是吃多了,以后你们你的牙齿可就全掉光了就和阿爷一样。”
沾雨小手一铎放在身后,高高的仰着头,带着自信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一点都不折腾。我看书很认真,只是爱吃山楂,这个我,我做不到。我对阿爷很好的,刚才我还给祖阿爷拿纱布呢。”
施杏眉头一皱,问:“纱布?什么纱布。”施杏起身,到柜子边东翻西翻捣鼓找东西,她记得有瓶烫伤药且娑放在这,之前她的手被烫去,是且娑给她让她上药,效果很好。施杏翻着各种柜子,突然一转手,翻到一块用红色布全方位包着的东西,施杏手摸了摸,总觉得这上面的花纹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想想这是且娑的东西,她还是不乱动为好,将柜子合上,施杏突然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片段。是且娑在杏花树下的场景,他的怀中抱着一身红装的女子,紧紧相拥依偎着,可她好像又看见那白骨铮铮,只有一个骷髅头,她又看见一黑衣女子走向且娑,一手在且娑的头顶狠狠地一拍。
“啊……疼……”施杏手松开,所有的不适一刻都停止了。施杏松了一口气,缓过气来。闭上眼睛寻找片段的时候,她什么印象都没有。施杏手颤抖的慢慢的靠近那红色的不明物体,小心翼的打开,心中强烈的预感展现,施杏看到那指南针的时候,彻底明白了。她来这,必须要有指南针的帮助,可是这东西对她的身体,且娑的身体都没有什么益处,她一直以为她这一次只是轻装上阵,没想到这东西跟她还是来了。再一次见证她和且娑间的故事。
施杏摸上锈迹斑斑的指南针,苦笑道:“阿且的性命和回去相比,一切什么都不算什么。”
施杏合整理好东西,坐回到床上,外面传来一个轻稳的脚步声,施杏听到了声音,不由的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等到了身边的床微微的陷了下去,施杏侧头打量且娑,视线落在缩在袖子口的双手,“阿且,今日是出去么,怎么见你忙碌不见人?”
且娑移了移自己的位置,侧着头,“刚才出去走了走,买了些新的蔬菜,晚上给你好好的改善胃口。”
施杏自在的将头靠在且娑的肩膀上面,晃着自己的脑袋,“阿且,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且娑的头微微的动了动,淡淡的绯红爬上且娑的脸,且娑的头低的更加的低。且娑还是这的老动作,施杏再熟悉不过,伸手,将藏在袖子中的小心的拿了出来,双手都有纱布缠着,十指都没有落下。施杏摸着那些纱布遮掩的地方,道:“这几日,你说为了不打扰我休息,睡在那边的小榻上。是为了瞒着我?阿且,你还是没有变,撒谎的功夫,你不行。”施杏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疼,且娑双目失明,尽管如此,且娑的行为格外的正常,走路没有磕磕碰碰,除了出去,他会让攸宁或者沾雨陪着。可是走过一遍的路,第二次行走,这路线他完全记得,哪怕不用带路,他也能够快速的走回来。
她真的想不通,俗话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什么她的阿且会受到这样的不幸。
施杏捧着且娑的手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落下一个吻,“阿且,这伤口还疼呢?”
“已无碍,我上了药,你莫要担心。”且娑淡淡说来,有些不适的将自己的手稍稍的往后一挪,“我没事,杏儿的烧已经褪了。”
施杏嗅着且娑身上带着的烟味,心想着这几日的药都是他一人包了,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伤的如此的“严重”。
“阿且,谢谢你。”施杏抱着且娑将且娑怯弱的身子搂着在怀中。“以后有些事交给别人,所有事亲力亲为让更加的累。”
且娑点了点头,又听施杏道:“过几日,我带沾雨去街上凑热闹。”
“嗯,凑热闹你就带着沾雨,至于我,老了走不快。”
施杏靠在且娑的脖颈处,笑说道:“不老不老,我的阿且一点都不老。”
……
过了几天,王出现在小镇子上,所有的百姓万圣欢呼,在大街上,捧着难得见到的红纱巾朝着王挥舞。施杏早知道是挞拔什作为一方的霸主回到这里,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施杏只是笑笑罢,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众人的方向往前面走去。推挤中,施杏不小心被踩了裙角,整个人弯身趴着下来。沾雨和她相拉着,施杏站起身,嘴角一抹抹淡笑勾起。
和坐在高高的马车上面向众人忙碌招手的挞拔什似乎看见了施杏,一对上眼,再也挪不开他的目光。施杏不同于他们,白皙的脸上没有高原红。
挞拔什精壮了不少,身材没有之前的那么发福,整个人结实不少。整个人的感觉也不同一般。
挞拔什嘴角一笑,莫名来由的喜悦。施杏看着一头雾水,转移开自己的目光。就这么转身带着沾雨继续走。
街上满满的都是各样的歌声,还有令人欣赏的异域舞蹈,施杏就连中甚至都忘了时间,便也往回走,走到巷子中,两个将军魁梧身材模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朝着她作揖行礼,道:“施姑娘,王有请。”
沾雨有些后怕不敢往前走,躲在施杏的身后,小心得打量高大的二人。施杏拉紧沾雨的手,道:“若是我不去呢?”
“那就别怪我的二人动手。”施杏发现投诚还是徒劳,最后走的结果还是被敲晕了扛过去。到了挞拔什落脚的地方,她躺在一张宽大华丽的床上,一边的小榻榻米上沾雨四仰朝天躺着,呼呼大睡,她都听见了他的打呼噜的声音。
施杏给沾雨盖了盖被子,自己的身子被巨大的黑色影子给覆盖的结结实实。
施杏没有说什么,心中却生起隐隐的不安感。但愿是她多虑了。
挞拔什站在施杏的身后,蹲下身子将她扶起,笑着说:“我的王妃,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