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去幻轻阁,想要知会少将军一声,小姐回府了。可是少将军却拿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为由,不来见小姐。”棋翎语气中带上了不忿,似乎在替沈娇委屈。
“长兄他事务缠身,没时间来看本小姐是理所当然的,倒是你在那边一个劲的生个什么气?”沈娇却是不解了,她真心不知晓棋翎究竟为何生气?
“小姐,若真是这样的话,婢子何须为您抱不平?”棋翎见沈娇不理解支持自己,原本红艳的檀口撅的更甚。
“罢罢罢,你倒是说说长兄不见本小姐,到底还有何原因?”沈娇倒也来了兴趣调侃她。
“还不是因为楚姨娘和二小姐的缘故,少将军虽然疼小姐,可是姨娘毕竟是少将军生母,这血浓于水,更何况是少将军这样温良敦厚的性子,怎么不埋怨小姐一番?”棋翎见沈娇一脸淡然,便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沈娇一听,原本淡然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不得不说棋翎那一番话确实让沈娇心中升起了恐慌,倘若真的失去了宠她的长兄,她会怎么办?沈娇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辈子的亲情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一定要珍惜,谁也不能抢走。
沈娇用手捋了一下垂落在额际的碎发,面上依旧淡然道:“你说的我已知晓,且先去主院用膳,其他的稍后再议。”说罢便迈步向沈靖的主院走去。
棋翎无奈,只得认命的跟上,随将自己的那些子担心全部放在了心里,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才不要做那太监,小姐的事就留个她自己操心好了,方正她帮着操心,小姐也未见得理她来着。
晚饭过后已是酉时三刻,沈娇心中记挂着沈景瑜之事,胃口倒是不怎么好,但因是爹爹专意请她,倒是强撑着吃了几口,最后实在吃不了便放下筷子告辞离去。回到凌竹阁,沈娇发现钱嬷嬷早就在院内候着了,她身侧还有一个身材稍显单薄的男子,跟她长得还有几分相似,不用说这定是钱嬷嬷口中的堂弟了。
“小姐,老奴已经将老奴的堂弟给您带过来了。”钱嬷嬷笑意盈盈道,一张脸都让她给笑起了褶子。
“嬷嬷办事果真是速度,赏。”沈娇由衷的称赞,转而对她身侧的男子道,“你叫何名,在何处从事,都有些什么本领。”
男子微微向前一步,躬身行罢一礼后,便回答:“小的名唤何孝全,是虞香阁中当值的,奴才的本领倒还真不少,那就看三小姐能否愿意给小的这个机会,让小的给您展示。”说罢竟然抬起头,任凭沈娇的目光打量着。
沈娇用手摩挲着杯缘,漫不经意道:“你倒是自信,你且说说你为何知道本小姐一定非你不可呢?”不愧是跟钱嬷嬷一家出来的,连那傲骨都是如出一辙,只是希望他的能力能配得上那傲骨才是。
“因为小的坚信,在这府中没有一个人能胜过小的消息的来源。”何孝全毫不含糊道,那语气竟然狂傲如斯。
“既然你这般自信,本小姐便暂且信了你先!”沈娇眼眸一转,心中便已有了计量,“你既已知道沈安安摔碎瓷器,想必也能查出些证据来,本小姐希望在明日辰时一刻见到证据。
何孝全闻言,一阵抽搐,这三小姐还真是不见外啊,这么快就使唤上他了,可是话说这砸瓷器不过是关着房门的事,他上哪儿找证据?抬头却见得小姐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芒,他顿时便知晓了,小姐这是在‘考察’他的能力呢,冲着这点,就算没有证据,他也负责得伪造一份证据出来。
“是,小姐便静候好消息,小的先行告退了。”何孝全领命。
“钱嬷嬷送送他,琴吟随我去一趟幻轻阁。”沈娇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来,眼见着何孝全走了,便想着去幻轻阁走上一遭。
幻轻阁中以松柏为主,当初沈景瑜叫人挪栽这些松柏,看中的就是它们铮铮然的傲骨。更是将自己的书斋取名为松园,以此铭志。
松柏更兼有提神醒脑、疏通气血的作用,所以沈娇一走进幻轻阁,便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心中将要见到沈景瑜的一丝紧张也散去了。她稍稍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情绪,便想着此事本就不是自己的错,她何须紧张,再说长兄也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想必也会体谅她的。
沈娇在院中寻了一遭,却未见得沈景瑜的身影,忽然看到松园紧闭的大门,人随心动,便迈着步子轻叩起了门扉。
“谁?”房间内传来了沈景瑜沙哑的声音,像是熬夜酗酒所致。
“大哥,是我。”沈娇在外面应了一声,心中也是颇为难受。
“娇娇啊,你找我何事?”屋内沉寂了许久,沈景瑜这才开口,只是并没有开门的打算。
“大哥,你可是在怨我?”沈娇倒也直接,开门见山道。
“娇娇,可否给大哥一些时间,让我缓缓?”沈景瑜没想到沈娇会问得这么直接,可是这毕竟牵扯道他的生母,为何双方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沈娇知道沈景瑜心中定然是有些怨恨了,先前沈娇痴傻,不会反驳,面上相处还是平静的,终是楚玥沈安安欺辱了沈娇去,沈景瑜只会心疼,然后更多的补偿她一番;这样并不意味着,沈娇与楚玥真正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沈景瑜能舍弃生母,毫不犹豫的站在她沈娇这边,一切都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想清楚这一点的沈娇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任性,与沈安安楚玥的针锋相对,怕是早就一次又一次的在兄长心上扎下了刀子,而她却迟钝的没有发现。是说长兄太会隐藏,还是她真的太过忽略了兄长的感受?这样的她,还配说真心在乎兄长么?这样的她,还配拥有哥哥无条件的宠溺么?很显然,她自己都觉得不配。
但是终始是这样,她还是想自私一回,因为冰冷太久的心,骤然碰上温暖,便会如藤蔓一般牢牢的吸附着,倘若离去了,心中寒冷怕是更甚了。原谅她的自私,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仅剩的温暖。
门外沈娇沉寂,门内沈景瑜却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出口,聪明如沈娇,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责怪?但是知道姨娘仅因一匹布匹的缘故,就让爹爹关进了祠堂反省,他不知道这个惩罚会对向来高傲的姨娘是个怎样毁灭性的打击;他不知道这个惩罚又会在姨娘心中留下怎样的阴影。
正在沉思中,门外又传来了沈娇压抑的声音,她道:“长兄,你只看到爹爹因为我的缘故而责罚姨娘、二姐;可是难道你就忘记了那日在大殿上她们是如何诋毁我的吗?试问在这大晋,名节对一个女子何其重要?若是那日没有六殿下帮我兜着,我早已是臭名远扬了!这样对我就算公平了吗?那日,你不也是在场么,不出门说到底总归我始终不是与你同胞而出的妹妹。你要记得,沈娇只有一条命,不管你是怨我也好,站在我这边也好,我是不会退步的。”
沈娇的这番话说完,里屋却未传来任何动静,久久等不到回应的沈娇带着棋翎原路返回了,只是心情并不那么愉悦罢了。
因为这一出,沈娇整个晚间的心情都不大好,便早早的收拾好睡下了。可是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夜,也没能成功的入睡,以至于第二日起来后面色极差。
“小姐脸色这么差,可要用胭脂遮掩些?”书胭见到眼窝微陷、脸色有些惨白的沈娇,忍不住询问道。
沈娇说过她没有必要之时,是断不会碰这些东西的,书胭也是在她身侧伺候过一段时间的人,不会不知道她的喜好。书胭突然这般说,怕是脸色极为差的吧,心中疑惑,便道:“拿铜镜来。”
琴吟将梳妆台上的铜镜拿起,递给了在床榻上坐着的沈娇,沈娇瞅着镜中的人,虽然不算太恐怖,但也与平日那般精神奕奕的模样相去甚远。对于外表,她并不太关心,又恐这副模样吓坏了担心她的爹爹,遂同意了书胭的提议。
她换了衣物,往脸上搽了淡淡的一层粉,看起来也不似方才那般苍白后,这才去厅堂用早膳,身后跟着的是她院中的‘四大金花’----琴吟、棋翎、书胭、画姒,那排场真叫一个气势。
待沈娇用完膳,却已是卯时二刻了。
“小姐,老奴的堂弟已在门外候着了,小姐可是要见上一面?”钱嬷嬷见沈娇用完膳便替自家堂弟通报一声。
“那便让他进来吧。”沈娇换了个舒适点的位置,淡淡的扬声道。
不一会儿钱嬷嬷便领着何孝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畏畏缩缩的麻衣女子。
“奴才(婢子)何孝全(翠萤)见过三小姐。”两人行过一礼,便垂首于一旁等待着沈娇的指示。
“事情查的如何?”沈娇因忧心沈景瑜之事,倒也没怎么在意多出个人,她只想要结果。
“回小姐的,这翠萤原是二小姐院中伺候着的,可是后来却让二小姐寻了的错处贬去了浣衣房,小的费了些许人力才将她带到这凌竹阁。”说起这将翠萤打浣衣房弄出来,的确是花了些精力,但是终究还是将她成功的带到了沈娇的面前。
“一个犯错了婢子,竟然也能让你花一番心思,想必她能给本小姐一个想要的答案吧?”沈娇也不傻,何孝全话中的意思便让她猜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