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倒是聪慧,这翠萤被贬到浣衣房也与此事有关。”何孝全侧身让翠萤露出了半截身子。
沈娇细细的打量了麻布衣裙的女子,本是十五、六岁的如花年华,脸上却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面黄肌瘦,体态病弱,想必是营养不良所致;眼角还泛着淤青,想必是被人虐待过;双手更是粗粝无比,根本不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应该拥有的手。
“你若能给本小姐一个满意的答案,本小姐可以将你从浣衣房挪到别庄休养,更是能找郎中替你好生调养身子、修复你的双手,你可愿与本小姐做这笔交易?”沈娇沉吟半晌,对着翠萤抛出了诱饵。
翠萤孱弱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也是才步入人生最美好年华的少女啊,她也想着拥有一段普通却完美的爱情,然后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可是,每每午夜从梦中惊醒,想起现在这般女鬼模样,粗粝的双手,心中便涌上了无限的悲哀。可是就在她要对人生绝望之时,却有人愿意将她拉出这无边的地狱,谁能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翠萤望着沈娇,想要极力求证这是真的。沈娇读出了她眼中的表露出来的忐忑不安,便安抚性的笑笑,宽慰道。
“本小姐从来不唬人,你亦知道如今这镇国府全然是本小姐说了算,只要你能给出等价的信息,本小姐自然也能说到做到。”
淡淡的语气,并没有那些豪言壮语能激奋人心,可是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信服,思及此,翠萤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婢子原先也是二小姐身侧的大丫鬟,与笛莺一起在二小姐身边侍奉着,也算得上是能说的上话的。两年前,二小姐受皇长孙殿下的邀请去游湖,却在游湖的过程中借故摔倒,想要倒进皇长孙殿下的怀中,皇长孙殿下躲闪开,二小姐便摔进了湖中,出了丑。虽然这件事让皇长孙殿下压了下来,可是回到府中二小姐依旧大发雷霆,更是将怒火撒到婢子身上,砸掉的瓷器更是不在少数,婢子额际这道疤痕便是被溅飞的碎片给划伤的;后来二小姐便说这满屋的瓷器都是婢子砸破的,更是借此机会将婢子贬去了浣衣房,婢子想要辩解,可是二小姐便以婢子的幼弟性命为筹码迫使婢子冒名顶下了。”话已至此,翠萤早已泣不成声。
“那你幼弟何在?”沈娇想着便询问了出声。
“婢子的幼弟在一年前去世了,死的离奇,婢子一直坚信幼弟之死必有蹊跷,可是却没钱请郎中诊断出死因。”翠萤说到幼弟早亡,却是悲恸万分,语中满满都是质疑不甘。
“你可还记得你幼弟身亡前有何怪异之处?”沈娇思索一阵,便将心中的疑惑点出,似乎又能有意外的发现。
“婢子记得幼弟身亡前容易呼吸急促,可是脸色却一日好过一日,婢子当时未曾留意,却不料才七日,婢子幼弟便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后来婢子觉得幼弟的死因太过蹊跷,便细细回想起他的变化,这才敢妄自推断其中必有隐情。”翠萤虽然伤悲,可是叙述事情起来,却是条理清晰。
“今日你所言之事,切莫对旁人提起半个字,还有你幼弟之事,本小姐也记下了,往日若有机会定给你一个说法。”沈娇思索片刻,尤是不放心的交代了一番。
“婢子省得,三小姐只管放心便是。”翠萤一听还有机会能查出幼弟的死因,心中更是盛满了感激。
“嬷嬷,明日我便向六殿下讨上一副假死药送过来,你给安排一招金蝉脱壳的戏码,让她先安置在别庄一些时日,并送个医术较好的郎中过去替她调养身子,至于沈安安那边暂且装作不知道,若她真禁足出来了,用小姐身份压你,你尽管让她找爹爹去便是。一会儿本小姐便去爹爹那里提前打个招呼,总之一切等本小姐回来再说。”沈娇对着下首的钱嬷嬷叮嘱吩咐几声,然后招来何孝全对他耳语一番。
见事情皆以安排妥当,沈娇面上稍霁,可是何孝全却全然不是,这三小姐还真就使唤上他了,而且使唤的还那么顺口,想到小姐给自己的任务,他便觉得有些头大,这“监视”楚姨娘的活儿,还真是不轻松啊!
“多谢小姐。”翠萤对着沈娇盈盈一拜,心中感谢万分。
沈娇挥挥手将他们三人都遣退了,这才好生的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的确是她稍稍压制了楚玥与沈安安,可是这其中存在了一个变数,那便是沈景瑜。
沈娇不知道如今长兄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只知道如果真的有兵刃相见的那一日,她自然是不会留情。因为,她不是不会出手,而是想看看这逼迫她出手的代价够不够大。
沈娇在院中等着沈靖下朝回府,父女两人倒是极为不舍的告别一番,沈娇这才带着画姒、书胭重返六皇子府,继续她的暂住生涯。
且说昨日陆暄回府往缈月轩走了一遭,并未见到沈娇的人影,心中突然怅然若失起来;派人传唤管家过来,却被告知管家出了府,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陆暄一听,第一次对管家稍有微词了,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这个时间出去,真是急死个人。
想要找个人问问,却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些,便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又难免觉得这样太过于矫情了些,总之陆暄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这样做却也显得太幼稚了些?
他才不是因为想念担忧,只是暂时习惯了有沈娇的存在,突然见没见到她,因为才会担心。对,一定是这样的,陆暄在心中这样为自己开脱着。只是我们伟大的陆暄殿下却全然没有意识道方才的自己多傲娇。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急躁,陆暄便回到自己的书房,想要借机让自己冷静些,却发现书桌的砚台下压着一张纸,展开却是隽秀的字体:
殿下,因府中有事,遂请辞一日。沈娇字。
见到字条,陆暄跳动的极为不规律的心慢慢的回归了原有的速率,原来她并不是不告而别,她只是因为有事而暂时回府一日,想着想着陆暄便勾起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可是到底是何事呢?竟然这么晚了也要赶回府上,莫不是沈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本还算愉悦的心情,瞬间又被紧张给取代了。他唤来暗卫,让他去沈府打探一遭,很快便知晓了沈娇此番回去仅仅只是为了沈府的家事。
暗卫看了一眼无事一般的主子,犹豫着要不要将另一件事情说出来。陆暄发现了他脸上的犹豫之色,沉声道:“你可是还有事没告诉我?”那声音恰若腊月的霜冰,凌冽的狠。
暗卫一个哆嗦,便明白自己怕是触及到了主子的底线了,主子最容不得便是对他有任何欺瞒,哪怕他们是出于好意,也是不被允许的。认清楚自己身份与现实的暗卫,低头抱拳接着道:“回主子的话,沈三小姐回府后曾与沈少将军发生了争执。”
“仔细给我说清楚。”陆暄脸色微变,心中升起的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所知道的沈景瑜是极为疼爱他三妹的,那宠溺的程度,就连他有时候也受不了,想要取而代之;而沈娇向来也不是个喜欢挑事的主,更兼之敬重她的长兄,说他们无缘无故的吵架什么的,一时间还真让他难以接受。
“沈三小姐的感觉太敏锐,属下不敢隔得太近,依稀听得沈三小姐与沈少将的争吵,是因沈将军责罚沈少将军的生母与庶妹的缘故。说是争吵,却也只是沈三小姐在书房外为自己辩解,而沈少将军却在里屋拒不见面。”暗卫把自己所探得的一切如实向陆暄汇报。
陆暄细细一思索也就知道沈景瑜拒不见面的缘故是为何了,楚姨娘就算在怎么不堪,再怎么陷害沈娇,那她也是沈景瑜的生母啊,生母因为嫡妹的缘故而被父亲禁闭在祠堂思过,这让沈景瑜心中如何好受?好在沈景瑜还算是疼爱沈娇,除却避而不见以外,却没想过要报复回去,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沈景瑜夹在中间怕也是极为不好受的。
如果,楚玥不是沈景瑜的亲生姨娘,这一切是不是会变得容易些呢?陆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可是又掐断了,若真查出沈景瑜不是楚玥的亲生儿子,那不就意味着沈靖让人给带了绿帽子么?如果结局是这样的话,最终受害最大的恐怕不是楚玥,而是沈家父子以及沈娇了。
倘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沈娇的声名也会跟着被毁,那时候就算是自己再喜欢她,父皇也定然要搅黄了这门婚事,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了?要是真因为一时兴趣而彻查往事,害的自己丢了媳妇,这般亏大发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做,所以只好委屈沈景瑜自己一个人难受去了。
陆暄如此这般想着,可是他竟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在不久后竟然成了真,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