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沈安安欲偷用沈娇的天蚕冰丝制衣帛,被沈靖逮了个正着,便将其罚跪在祠堂两个时辰,并由楠笙监刑。楠笙视沈靖的话为尊,不管沈安安是装娇弱、利诱之、抑或勾搭只,总之楠笙站在一侧,岿然不动。
沈安安不是没想过偷懒,可是每每一松懈下来,就听得楠笙说:“二小姐还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吧,若是忤逆了老爷的话,怕是处罚又会加倍的。”
期间沈安安还不信这个邪,歇着便歇着,她是主他是仆,难不成他还能以下犯上对她动起手来?当然,楠笙是不敢对她动手,可是这府中却是有一人能如此,那就是让楠笙给请过来的沈靖。
沈靖来的时候,沈安安已经让人搬了张凳子,十分惬意的倚着,吃着水果;这享受的模样,哪像是来受罚,还真是比他会享受。
沈安安显然也是被突然出现的沈靖吓到了,惊慌到错手打翻了果盘,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双手不知如何放置才好。朱唇开开合合,想要找借口替自己开脱,却因太过紧张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孽女,果真是本将平日里太纵容你了,竟然连本将的话也不听了。”沈靖一声怒喝,唬得沈安安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
“父亲,女儿并无忤逆您的意思,只是女儿前不久才大病初愈,如今这才几日又要责罚女儿跪祠堂,若是再染病,可怎么办?父亲难道就不心疼女儿吗?女儿自认为举止并无不妥之处,可是父亲罚女儿在这冰冷的祠堂跪宗牌,女儿心中不服!”沈安安想着自己左右也躲不过责罚了,于是便将心中郁结许久的话语问了出来。
“你不仅好意思说你并无过错,现在居然还学会质疑本将的命令了,看来你姨娘倒是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啊!”沈靖阴沉着脸,怒视着沈安安。
楚玥是的什么样的货色,通过这几日的接触,沈靖是再清楚不过了;而沈安安与楚玥接触时间最长,早就被楚玥洗脑了,总认为她们就该是这院中最大的,而自己与娇娇还需得看他们脸色行事。真真是荒谬!
“父亲。”沈安安惊恐的抬头,自知说错话牵累了姨娘,便想着要挽救弥补道,“女儿绝无顶撞父亲的意思,只是同为父亲的女儿,为何区别对待得这般明显?”
“本件做事何须你过问?要怪就怪你和你姨娘对娇娇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本将说过,若你与你姨娘再想要陷害娇娇,轻则逐往别庄,重则将你姨娘休弃出府,将你从族谱上除名。别指望靠你祖母,而今本将是不会在妥协一分。”沈靖的黑眸里闪烁着的是坚决。
沈安安知道自己怕是分毫也撼动不得沈娇在沈靖心中的地位,这个认知让她很是挫败。姨娘被关,祖母离得远,她只能朕军奋战!眼下的形式对她极为不利,她唯有假意讨好屈服先,这样才能为她赢得有利的时间。
沈靖最擅长的便是阅人,沈安安自认为伪装的完美,却不料沈靖早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便招呼楠笙取来家法--九蟒鞭。
沈安安听到“九蟒鞭”这三个字,浑身抖得如糠筛一般,原先故作的镇定,崩坍于一时。她一直都知道九蟒鞭是家法中最为猛烈的一样,平时父亲并不会用它来责罚人,只因这九蟒鞭的威力太猛,几鞭下来,动辄伤残。
她在九岁那年曾见识过它的威力。
那日,一向待人谦和的父亲怒火万丈,只因府中一名粗使的小厮在府中捡到一条绣帕,虽然有些老旧,可是绸缎和绣工是极好的。粗使小厮的老母卧病在床,更兼有嗜赌的父亲,家中已经入不敷出了,便将这帕子转手卖了出去,贴补了家用。
可是怪就怪在这条帕子上,原来这帕子是沈靖发妻----宋岚郡主生前使用之物,沈靖将它留着是为了缅怀亡妻,因而贴身带着,十分宝贝。可是当他查到绣帕的去向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流入了青楼那种地方。
沈靖大怒,请来了九蟒鞭,当着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号奴仆的面,将他抽至奄奄一息,然后以盗窃罪投入了大理寺,那是沈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以至于这件事过后许久,沈安安还心惊肉跳了许久。
可是今日这事,本来错就不在她,不仅被罚跪了,更是动用九蟒鞭,这让她往后怎么还在这府中抬得起脸面啊!可是她亦清楚的明白,今日这顿责罚,她是怎么也躲不过的了。
很快,九蟒鞭便被请了出来,同体漆黑,末尖更是带着尾钩,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九蟒鞭,更是清楚的明白了为何九蟒鞭会是这家法中最为凶残的那个,因为光在气势上,九蟒鞭就能让她从内心升起恐慌。
可偏生沈靖还嫌这九蟒鞭使的不顺手一般,在空中甩了几个鞭花,霹雳破空的声音,引得沈安安心中直突突。
“孽女,还不给本将跪好了。”沈靖看着沈安安又软瘫着的姿势,不悦的皱皱眉,怒斥。
沈安安被这一声呵斥惊得回了半条神,懵懵糟糟的跪直了身子,内心里煎熬着,只希望这处罚能快些过去。“啪”的一声,九蟒鞭在空中划过一声响,沈安安却没有感到疼痛。沈安安惊喜万分,心中猜测肯定莫不是父亲依旧是心疼她,这责罚不顾是来唬唬她的罢了。正尤自高兴着,背上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觉,沈安安一个支撑不住便匍匐在地了。
沈靖却是故意这么为之的,先前她神经高度紧张,难免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疼痛度,说不定还能扛过去;可是第一鞭不抽在她身上,让她心中产生了懈怠,再将鞭子抽到她身上,不怕她不疼!不疼的话,怎么让她张张记性呢?
抽完这一边,沈靖倒是真的也没舍得再下手去,毕竟是自己女儿啊!常年习武的他自然十分懂得拿捏这个度,所以沈安安只是稍稍疼了一些,到真也没对她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楠笙,好好监督着,不能偷懒、不能给她上药,等到她跪满两个时辰后,才放出去,我的话你可记得清楚?”沈靖严厉道,忽而又暼到那便摆着的椅凳、水果等,吼道,“当这祠堂是何地了,赶紧将这些东西都给撤了。”
“是。”楠笙领命,将祠堂外边守着个小厮叫了进来,撤离了这些物件。
沈靖早就离去,带走的还有那九蟒鞭,可是沈安安心中的恐惧以及身体上的不适却没有跟着消失,反而是愈演愈烈。恰逢此时,楠笙的话又响起:“二小姐还是好生跪着吧。”
沈安安心中怨念颇重,却也不得不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笔笔直直的跪在了祠堂冰凉的地板上,可是膝下传来的凉意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冰凉。这一切都是因沈娇而起,若不是沈娇,她将会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不仅能得到父亲所以的宠溺,与陆尧殿下订婚的也只能是她了,他们将会是最令人称羡的夫妻。可是实际上呢?不仅爹爹对她除以家法,而陆尧殿下更是对她避而远之,曾经他们可是那么的心意相通的。
想到陆尧,沈安安又想到了自己请他出游几次,却总不见回应,这让她心中的恐慌更是无限制的扩大了,原本就是煎熬的罚跪更是煎熬无比。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祠堂里。
楠笙只得叫人将她暂且安置在祠堂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叫来府医替她号脉,又回禀了沈靖,却逢沈靖不在家。楠笙叫来了往日在沈安安身侧服侍的两名丫鬟笛莺、翠珞,在她身侧好生照料着。
待她悠悠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沈安安只是遣了翠珞去打探一下有关陆尧的消息,便乖觉的跪在了祠堂,继续剩下了处罚。沈靖念及她昏迷,便准许了她早了一盏茶的功夫离去。
可真当她拖着伤残的身子回到虞香阁后,却被翠珞带来的消息惊得茫然无措。她感觉大脑已经空洞,反反复复只响起了这么一句话:陆尧殿下与六殿下在侦查案件的过程中遭遇了截杀,而他更是因为替陆暄挡了箭矢而身受重伤,如今却是只能卧病在床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尧殿下所查的案件与那苗疆的万蛊公主有着莫大的关系,事情的起因皆因沈娇与她起了争执,所以说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沈娇这个贱人而起,当然还有让陆尧殿下受到的陆暄,她对他二人的怨怼更为明显了。
转眼便是七日,沈安安身上已经好利索了,可是沈靖却将她囚禁在虞香阁,不得出去,别说是联系上陆尧殿下了,现在就是想在踏出虞香阁也是个难题!她见不到姨娘、见不到陆尧,这种朕立无援的境地真真叫她差点抓狂了。
在院中独自生闷气也不是个解决的办法,她只能找发泄,而她的发泄办法只有亘古不变的一条——砸瓷器!百年微雕镇纸,名家制作的花瓶,屋中大大小小的配件让她砸了不少。
时候,对着满屋中的狼藉,心情依旧很糟糕。笛莺在院中收拾着,翠珞被遣去库房领物件。自楚玥被关进了祠堂后院,她手中的中馈大权被迫移交了不少,但只因沈娇不在府中,便由钱嬷嬷代为掌管。
翠珞找到钱嬷嬷的时候,后者正在凌竹阁训斥惫懒的仆子。自家主子暂时失势,翠珞只能腆着脸皮说着奉承的话语。不聊钱嬷嬷开门见山道:“倘若你是来领瓷器的话,还是免了!”
翠珞脸色一阵赧然,这她都没说,钱嬷嬷又是怎么知道的?
像是猜出了翠珞的疑惑,钱嬷嬷的唇瓣露出一抹讥诮的微笑:“我这几日翻了翻库房的账本,倒是发现一见有趣至极的事儿,你想知道吗?”
翠珞直觉上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于是飞快的摇摇头,却见得钱嬷嬷自顾自的接下去:“这二小姐院中领瓷器倒是最为频繁,而且时间多是在她受到责罚或是生气后,你说我说的对吗?”
翠珞一阵惊愕,又一种被洞穿的感觉,但是想到自己主子好歹也是这府中的小姐,底气便足了几分,她道:“是又怎么了?我家小姐好歹也是这府上的二小姐,话说让贤让长的,好东西就是应该给我家小姐先挑!不过就是领几个瓷器,只要能哄得小姐开心,她将这库房搬空也是理所当然的,识趣的就赶紧挑几件像样的瓷器送到虞香阁,若是惹得小姐不快了,便是有你们好受的了。”
“世人都说二小姐作为第一才女,最是知书达理,依我看来不过就是个喜欢乱发脾气,爱砸东西的主儿,更是在事后让丫鬟替自己背黑锅,真真是丢了镇国府的脸面啊!”钱嬷嬷倒是极为不屑的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