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圣旨便颁布下来了,陆尧护送灾银去江南,陆暄则是去澧州,若仅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偏生还跟着个沈娇。大家闺秀一般不都是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么?这圣上怎么让沈娇也随了去?
话说,皇上的心思是最难猜测的,左右事情算不到他们头上来,他们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晋元帝下旨让其随行的,又不是他们的女儿,烦心的该是那镇国将军沈靖。
听说沈靖的长子与三女儿闹了些许不快,究其原因,还是因沈景瑜的生母给闹的,这让一干原本还羡慕嫉妒沈靖的人,心中稍稍找到了平衡。长子和幺女闹不快,想必家庭不和睦,而今幺女更是被派遣去了闹了洪涝的澧州,那可是灾区啊!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去那儿,怎么能受的了?
本来众人都以为宠女如命的沈靖定是会劝阻皇上收回成命,毕竟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心头宝去那种地方?那灾区都是饿疯了个灾民,就算是派遣了影卫跟着护着,那也是危险重重啊!
当沈娇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惊愕了一下,被派遣去澧州的居然是陆暄。虽然现在沈娇并不太想搭理他,但也不会傻到去请旨改道去江南,因为那边是更让人讨厌的陆尧。
沈娇素来对陆尧便是不喜,加之后来的种种事情,沈娇只剩厌恶了,可偏偏某些人还不自知。他到也没有一个劲儿的往前凑,但是也是因为他的鼓动,楚玥、沈安安这才更加想着与自己作对,而沈娇又岂会是那息事宁人的主?这一来二去,楚玥、沈安安接连被罚,而沈景瑜也与她之间生了嫌隙,将自己关在了那屋子里,不见沈娇。
就这样,第二日,沈娇便随着陆暄一道离了宫,随行而去的是护送官银的四十名侍卫,毕竟这十万两黄金可不是比小数目啊!眼红的人也就多了,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静,相反,是危险重重。
离京时,沈娇是乘坐着马车的,里边按照沈靖的吩咐,垫了好几床被褥,想必也是极为舒适的。离京约摸二十里路后,沈娇便吩咐着马车停下来,让人将她的马匹牵了过来,翻身而上,紧赶慢赶的跟在大部队后,有些距离,但又不掉队。
陆暄也知道她这是故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这种认知让他非常不爽,可是偏偏他又奈何不了沈娇。只能让人时刻注意着她的行踪,免得遭遇抢匪的时候,让落单的她成了被杀害的对象。
沈娇的马,不是原先陆暄送给她的那匹,而是沈靖应了她的要求,特意挑的一匹性子还算温顺的马匹,也是枣红色的。一人一马,慢慢的跟在大部队的后边,悠闲惬意,真像在自己花园里散步一般,不紧不慢。
她的这副闲适,落在陆暄的眼中,又是一道风景,果然是男人看媳妇儿,也看他越爱啊!就这样一路走过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如此是最好不过的,然,他们也并未一路上的相安无事就放松了警惕。
这日已是离京的第六日了,他们已经快到澧州的边界了,晚间也不好赶路,便找了家店凑合着住下了。银子自然是放在了陆暄的房间里,派着心腹牧华、牧谦守着,很是放心。
沈娇的房间就在他隔壁,这会儿已经让小二的送了热水,热热乎乎的泡了个澡,这才和衣在床榻上安寝,这几日赶路不仅腿侧擦伤了,连带着也惫乏了些,现在还真是需要好生歇息。
而门外,陆暄手中拿着一个梨木雕花的红漆盒子,准备进去看看她,可是门口处的琴吟、画姒将他拦了下来,得知沈娇在休息,他也就作罢了。看着她二人有些眼角有些青色,知道她们定然是没休息好,便道:“你们还是去休息吧,左右本殿门前也有人守着,不用太担心,免得到真的危险的时候,你们倒泛起困了。”
琴吟、画姒一听,也觉得可行,本来沈娇并没有让她们守着,只不过是担心沈娇的安全,所以她二人才守在这里,毕竟谁知道危险是不是就存在这附近呢?
既然皇六殿下都说了会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应该会安全很多,琴吟便叫画姒先去休息,自己留在这里,免得等会儿沈娇起来叫人的时候没得能近身服侍的。
牧华他们再怎么机敏,那也只能守在小姐的门外,这伺候女人的活,还只得她们女人做的来,男女之间还是要忌防着些比较好。
陆暄一听,也就没说什么了,只是吩咐道:“回头你家小姐睡醒了,知会本殿一声,本殿有些事情要同她说。”
琴吟、画姒微微福身,保证将话带到,陆暄也就不再多留,让牧华替画姒守在了沈娇的门前,自己也回了房间,让小儿的端了晚饭上来,粗略的吃过后,便将方才的那个梨木雕花红漆盒子拿出来瞧了瞧。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簪子,正是由一半的南潭沉香木雕刻出来的,簪身上是简单的纹路,偏偏就是好看,簪头雕刻着的是三朵簇拥着的蔷薇花,图案的式样是他亲手设计的,他就是觉得沈娇跟蔷薇花相配的紧,坚毅、美艳、朕傲,每一个模样都叫他真心喜欢。
一想到沈娇如绸缎般乌黑清凉的挽着发髻,斜插着这只簪子,指不定是多么配,肯定也是极美的。想着,陆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满足的微笑,绝色倾城。若是让京城里那些爱慕他的千金闺秀们瞧见了,还不得乱了一池的芳心?
可是那些人注定是无缘见得了,陆暄将这簪子收进盒子里,也在榻上休息了一会儿,也就是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原本在小憩的陆暄也被这声音给惊醒了。
“何事?”可能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陆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主子,沈小姐醒来。”门外是牧谦平静如水的声音。
“好了,本殿知道了,你还是在门外守着。”陆暄一听,瞌睡也去了一大半,倒是清醒了不少。
“是。”牧谦一听,便又折回一旁,安静的当着柱子。
陆暄起来了,吩咐小二送了些热水,净身后换了身天青色的锦袍,这才踏出了房门外。彼时沈娇正在用晚餐,在一旁伺候的画姒,因为歇息了一会儿,精神倒是好了甚多。
“介不介意再给我加一双筷子?”陆暄带着愉悦的微笑询问道,连自称也是‘我’而非‘本殿’。
沈娇能拒绝吗?他陆暄是堂堂的皇七子,撇开这层,她住客栈的银子还是他出的,所以说他是她半个债主啊!反正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她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可是沈娇的打算落空了,本来还能好好的吃饭,现在是瞅见什么,刚要去夹,总会是有另外一双筷子抢在她之前抢走,这让沈娇十分的不爽!忍无可忍的沈娇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明亮的双眸狠狠的瞪着他,后者则厚着脸皮朝着她笑了笑。真真是太无耻了,居然用美色来诱惑她!
最终还是沈娇一把将筷子拍在了桌上,怒道:“我吃饱了,来人将这吃的撤了。”也不管对面的陆暄是目瞪口呆的盯着她。
陆暄额际一阵冷汗划过,有些难以置信,这是跟他坳上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沈娇,这让陆暄心中又是一阵欣喜,他觉得沈娇就是个百宝箱,每次接触总会有新的发现,这个认知让他很是高兴了一阵。
沈娇在他面前无意识的展现出另外的面目,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在慢慢的接受自己的存在了呢?毕竟这离成婚也不远了,要是还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婚后的生活还不得鸡飞狗跳的?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虽说他方才是吃了些东西,可是现在胃口是出其的好,这还没吃饱就不让吃了是个什么说法?陆暄稍稍咳嗽了一声,示意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可是沈娇却是眉眼也不抬,直接呛道:“嗓子不舒服就让他给你把把脉,开些药吃了,别蹦跶到我这儿,将这病气过给了我。”
陆暄很乖觉的闭嘴了,在她气头上惹她,不是自己找抽么?可是偏生他还不能多说一句话,谁让她沈娇为大呢?不过,还算琴吟知道分寸,没真的听了她主子的气话行事,不然他哪能还在这儿继续用着饭?
不过一会儿,陆暄也是吃饱了搁下了木箸,净口后,这才唤小二将这些收拾了下去。刚想着同沈娇说些体己话,恰逢她唤了画姒送客。
陆暄也不恼她,只是自袖中将那雕花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推至她面前道:“这簪子是我向父皇讨了那千年的南潭沉香木,然后画了式样送去司制局雕刻的,父皇说你与我一同往澧州去赈灾,我便将这簪给带了出来,准备在路上送于你。”
沈娇不接,却是一脸不解的望着陆暄,弄这一出是干什么?当她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子?随便一些物事就能哄得她去?
陆暄见了她脸上的神色,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了,扬着一张笑脸冲着她温润的笑了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你不是那等肤浅的女子,这簪虽是死物,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打开看看,定会喜欢上。”
沈娇不懂了,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随便一招手就是前仆后继的千金闺秀,可是他为何偏偏只执着于自己呢?为权?为势?还是为了那把椅子?可是别说是外人了,就连她都不信!
他陆暄是什么人?虽是皇七子,却是皇后嫡出的儿子,晋元帝最爱的儿子,没有之一,年纪轻轻、战功显赫,就连她那戎马半生的爹爹都说他前途不可估量,如此优异的人,又怎么会需要靠女子来坐上那把椅子呢?
可是除了这些,她真不知道能有什么能值得陆暄这么大费周章的?难道真如他说的那般,仅仅是因为爱,所以单纯的想对她好?可是她前世稀里糊涂的过了一生,除了努力挣钱报复沈昊,她并没有任何支撑的信念了,这也是她想要寻死的缘故。
前世就这般荒唐的过了,可这世原本以为不会触及这个话题的,可是偏偏她碰上了陆暄,更遭的是她居然也脑抽的同意了与他的订婚,还许诺要试着爱他,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决定。
可是,扪心自问,面对这样优秀的陆暄,她不是没有心动;给了他摆了许久的脸色,也未曾见得他有丝毫的不悦,更是一如既往的低姿态,更是同她解释了那几日的事情。看的出,陆暄说的并不是敷衍之词,而是如实相告,这样的他让她怎么不心动?
可是,这样的爱能长久么?沈娇心里没个准头,有些事不是光凭着一张嘴说说而已。
沈娇的迟疑,陆暄看在了心里,也知道这事逼不得她。他清楚的感觉到沈娇心中有一堵墙,将一切人隔绝在外,而他努力这么久也只能撬开一个墙角,但是他也没灰心,毕竟这感情这事急不得。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困惑,我也不会逼你现在给我回应,更不会逼迫你现在爱上我,我只要你不要排斥我对你的感情,给我一个争取的机会,好么?”陆暄见她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道,“你先别急着回答,打开盒子,看看我送与你的礼物,待看完了再做决定。”语罢,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盯着她。
沈娇却是沉思了,再陆暄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的黯淡下去的时候,她还是将那盒子打开了,冰蓝色的锦缎上躺着一支沉木簪,散着古朴淡雅的香味,很合沈娇的喜好,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三朵簇拥着的蔷薇花时,她惊愕的抬起了头。
没人知道,蔷薇是她最爱的花,尤其是深红蔷薇,深红蔷薇的花语是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她不会说出来,因为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她脆弱的一面,是的她一直是朕单的,她想要一个能一直陪她走下去的人。
人就是一条在人生长河上奔腾的水花,跟你一路的浪花会在下一个路口与你错开,你们都只是彼此双方的过客,谁也没有义务浪费青春、时光,无偿的陪着你一辈子。
能陪你走一辈子的,只有父母、未来的挚爱,可是她的母亲水灵茜因生产她而亡,父亲因此对她不闻不问,她是朕单的,一直都是,她也是想要人疼的吧!可是,她还没有等到那个挚爱,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带着前世的冷漠。这只簪的出现,让她内心下意识逃避的那些事情都浮现了,所以这才有了惊愕瞧着陆暄的这一幕。
陆暄倒是让她过激的反应给吓住了,好在仅仅只是一瞬也就恢复了正常,脸上还是有一抹可疑的红晕道:“美人如斯,恰如一株蔷薇素净,这蔷薇配你,簪也配你。”
沈娇倒是没想过陆暄会这般大胆就说出了这一番话,看他平素的模样,更像是个闷骚的性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她与陆暄湛亮的眸子对视,清晰的瞧见了他眼中的希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沈娇吩咐画姒将盒子收好,也没有说多话,可是陆暄却是明白,沈娇这是妥协了,虽不是正面上的答复,也是算不在拒绝他的靠近了吧。
“那你好些休息,明日就要到澧州了,有得忙的。”陆暄道了晚安,也就回了旁边的房间歇息了。
等陆暄回房间了,沈娇这才还似没回过神一般,又将那簪子拿出来瞧了一番,末了发现底下篆刻了一个极小的‘云’字,若非是拿起来,还真瞧不出来。这陆暄是笃定了她会收下么?
陆暄一夜好眠,而沈娇却是被周公给抛弃了,在榻上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宿,临近天亮时分,这才浅浅睡过去。所以当沈娇顶着两只乌青的熊猫眼看着进来服侍她的琴吟,后者倒是吓了一跳。
琴吟倒是没有多说,只是破天荒的给沈娇的眼底涂上了稍厚的粉底,试图遮掩一二。一行人用过了早膳,便又将那几个厚沉的箱子给抬上了马车,往着澧州安平县继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