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时分,陆暄一行人终于抵达安平县。因为先前就派遣人去通知了县令,所以安平县的县令早就带着师爷侯在了入县的地方。
安平县原本是澧州最为富裕的一个县城,每年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给朝廷按时缴纳税务,可是自二十年前开始,这安平县就慢慢的落败了,先前晋元帝还想着让人重整安平县,可是不管输入了多少钱财,换了几任官员,这安平县依旧难以回到过去的繁华。
时间久了,晋元帝也就失望了,就让安平县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这澧州也因为这个缘故,不及其他地方来的繁华,一心往上走的官员们自然是不乐意接手这样一个地方,晋元帝也觉得这个地方颇为棘手。
派遣资历深、有能力的人来管理,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可是另外的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只会将这安平县折腾得更为惨淡。好在后来右相举荐了宋清,这宋清原本是宋婷娘家远方的一个亲戚,因为家中落败,便想着进京投靠显赫的亲戚,也就是宋婷的父亲--宋崎。
宋崎也是个人物,当年跟随太祖打江山,被封了个万户侯他,他也知晓明哲保身,自请去了封地。留下两子一女在京,长子宋楚随了他父亲英勇,最后战死沙场;次子宋寒资质平庸,只任了个五品官职;幺女便是入宫三十载的宋贵妃。
彼时宋崎还未请辞,宋清前来投奔,恰逢科举在即,宋崎便安排了宋清去参加科举考试,宋清虽说家贫,可也是个苦读的主,当年便夺了殿试第三名。
宋崎去了封地,宋清的官是越做越大,晋元帝也担心宋婷会同宋清勾结起来,这样对娘家没有势力的皇后很是不利,于是寻了个错处将宋清贬了。宋婷倒是没有求情,反倒是右相推举他任命澧州巡抚一职,晋元帝想着贬罚的意图不要太明现了些,也就允了右相的提议,将宋清外调,这一调便是十几年。
宋清在位十几年,功绩平平,晋元帝只是惯例的赏了些金银、字画,这升官一事也从未提过。宋清也没任何不满,每年进京复命,总是很满足的模样。
这安平县的事情,也是宋清往上报的,经过查证,所言的确属实,晋元帝也是勃然大怒,狠狠的将他训斥了一番,罚了一年俸银,这才放了他回去,可终究是没有提迁职之事。
安平县虽然落败了些,可是从它的进城处的那块牌匾上,还是能依稀看的出当年的繁华昌盛,牌匾上是三个鎏金的大字‘安平县’,字体遒劲,出自名家蔡鸿之手。蔡鸿祖籍就是安平县,所以为这安平县提字,也就不稀奇了。
为了纪念蔡鸿,这块牌匾也就留了下来,纵使遭受了洪涝,在这饥寒交迫的境况下,也没有谁会将主意打到那块牌匾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牌匾就是他们安平县的信仰。
按照道理说,这安平县不复往日繁华了,用不着让陆暄亲自走上这一遭,晋元帝此举,耐人寻味。可不管别人怎么猜测,陆暄还是来了,而且跟着来的还有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陆暄等人随着县令进了县城,随处可见的都是流离失所、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见到了由二十几个护卫护送着的红漆箱子、御寒的衣物以及大米粮食,眼神亮了起来,原本有气无力的躺在路边的人也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这些物品。
陆暄清楚的看清了他们眼中的渴求、欲望,以及躁动,心下也就明白,他们这是想着抢劫了,心中便是一软,这些都是大晋国的子民啊!同样是人,为何他们生活的如此艰难呢?
压下心中的万千感慨,正了正心态,蕴着内力的声音在安平县城的上空响彻开来:“对于安平县遭遇的灾难,本殿与父皇深表愧疚与心痛,于是本殿奉父皇之命送来了赈银、衣物和粮食,每日三餐会在衙门外布施,大家可以排队领取,妇孺、老人分设开来,保证安平县的每一个人都能吃到暖暖的粥。”
听到这番话,人群中一片叫好声,当然也有质疑者:“你们这些朝廷官员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你们早就把我们安平县当作是负累了,怎么会好心将这些东西送与我们?往年也拨过灾银,可是那次落到我们手中了?兄弟们,不若我们一起将这些贪官给杀了,把这些粮食夺了过来,左右不过是一死,不能便宜了这些贪官。”
这番极富鼓动性的话语,让被压迫久的百姓们一下子激动起来,内心的压抑一瞬间就释放了,很快便有了响应者。
“就是就是,你们快看看他们身上的衣物,全是好料子,一看就是贪官。”
“是啊,我可从未听说赈灾还带着相好的出门的,你看他还带来三个女的出门,指不定就是个好色之徒。”
……
诸如此类,不看入目的话充斥于耳,陆暄脸色微变,倒是陶醉很受不了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来诋毁他的主子,叫嚣着就想给他们些颜色瞧瞧,可是被陆暄给拦了下来。但是那厢的沈娇就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别看她平日是懒得理人,但若真是有人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的震怒也是极为吓人的。沈娇也不懂为何她现在会有愤怒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肆意辱骂的对象是陆暄,可是这些沈娇都没有意识到。
沈娇俏丽的脸上蕴含着显而易见的冰霜,内力虽不及陆暄的一般,但她声音尖锐,穿透力极强。三声清亮的笑声冲破喧嚣的人群,直达耳际。
“你笑什么?”人群中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我笑你愚昧无知、不知好歹、不可量力。”沈娇气若长虹,冷冰冰的眉眼化作一把刀,直射人群。
沈娇的眼神太过于凌厉,倒是让那些起哄的人心中突突的直跳,可是当他们反应过来,竟然让一个少女给吓到了,脸色也就变得难看起来,一时间都将矛头指向了她。
“你一个小娘们,居然敢恫吓劳资,真他妈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过是个卖笑的贱人,在大爷面前装什么大?”
……
言语中莫不是荤淫的腔调字眼,沈娇的脸色黑沉的可怕,陆暄也好不去哪里,可是他还是没有先动手,因为他相信,他看中的女人完全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她注定是要跟他一起翱翔天际,而不是做一直被他养在深闺的金丝雀。
“琴吟、画姒,将闹得最凶的两人踹过来。”沈娇话音刚落,她身侧一黄一绿两道身影闪过,瞬间就没入了人群,再听得两声“哎哟”,便有两人以脸着地的姿势被踹到了沈娇面前。
百姓让琴吟、画姒小小露的一手给震慑住了,有些惊恐的看着一袭水蓝色衣裙的沈娇,噤声、往后退,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沈娇的一双美眸冷冷的往人群扫视了一遍,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尔后才盯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
沈娇生得是漂亮,可是这脸一寒的时候,也是有够吓人的,比如现在,刚爬起来又让琴吟、画姒扣押住的两人,从心底深处蔓延出了恐惧。
“今日本不欲发火,怎知你们这群愚昧的人竟然看不清、分不清谁是好人。若是朝廷真放弃你们了,又何须让六皇子费尽周章负责检举、抄没贪官,然后将他们的财产一路护送至澧州?刚在前线杀敌回来,连身体都没调养完全就日夜兼程的赶至澧州,却被你们这些愚昧愚蠢的人当做是贪官,真真是瞎了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们这些白眼狼活活饿死了算了。”
沈娇说的话一点也不客气,纵然还是有质疑的人,但大多数人神色都有了些许松动。沈娇一见他们的神色,也知道他们十有七八是信了,便又添了一把火。
“你们若是当本小姐是戏弄你们,那尽管按照你们计划的来抢,且不说你们抢不抢的过。情况好,那你们留下这批钱财货物,然后等着皇上遣兵拿了你们这群刁民;情况不好,这批货物一丝也拿不到,等着活活被饿死。你们自己好好掂量一番,免得到时候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而步出惨痛的代价。”
这番话虽然带着一丝恫吓,可是不能否认,这话说的确实是真的,人群沉寂许久,可是还是有不确信的声音:“谁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六殿下?谁又知道你不是恫吓我们?”
沈娇却是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带着丝丝凉气:“你若不信,大可以试上一番,不过真当报应来了的时候,别怪本小姐没给过你提醒。”
陆暄若有所思的往人群中望去,记下了那些不停煽动的人,负在身后的手做了几个收势,隐藏在一旁的影卫立刻盯紧了目标。而此刻,沈娇却是将那些人训斥得噤声一片,丝毫不敢有违逆之语。
他们不过都是没有出过县城的布衣,更加没有进过京见过世面,自然被沈娇这通身的贵气给震慑住了,若说方才他们还将沈娇一行人当作是脓包,此刻他们悉数让沈娇的爆发给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