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允哥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想着将这事抖落了出去,可你曾想过,人家又会怎样看我?又会在背后怎样编排我?人尽可夫的荡妇?背着丈夫勾搭小叔?这些名声不让你承担,你可曾替我想到一丝一毫?”皇贵妃不知怎地,竟然也同恭亲王使起了性子。
哪知恭亲王不仅没有当即挥袖离去,反倒是十分受用的,皇贵妃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像这种小女人的撒娇,还真很少见。
“你到也是,这话不过是拿来哄逗你一下的,你还跟我较上劲了;我这心里,就只住了你一人,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去?”这哄人的话语,恭亲王张口便来了。
皇贵妃心下一阵鄙夷,却还是故作惊喜道:“你这话可是真心话?允哥可不要骗了我哦。”带着三分娇憨,好似刚怀春的少女般。
陆斐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更为迷恋了,就想这样永远的看着她,一辈子不变,或许这就是命吧,明知她对他的好不过是掺杂了六份利用、三分防备,而剩下的那一份却也是嫌恶而非真心,他也认了。谁让他见着她的第一面开始,她就深深的镌刻在他心底最深处。
“当然。”陆斐宣誓般道,只是其间的几多辛酸却是无人知晓。
陆斐见皇贵妃只是微微低头,瞧不见她的表情,便也不再作强求,匆忙洗净身子擦干后,穿上衣物,在温池旁站定。
想了想,陆斐还是不放心的交代道:“此番我离京大概会有月余,期间我会对外称病,闭门谢客。你在宫中也要注意安全,莫让皇后那个贱女人再寻了你的错处,一切仇,等我回京了再报。”
皇贵妃扬起一抹牵强的笑颜,答言陆斐的关心道:“允哥放心,我自会警醒些,皇上对我会武之事已经起疑,这期间还得出演一场戏才是。”她胸有成竹道。
恭亲王见她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方便再多言,眼神复杂的看向温池中的她,然后又遁窗而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忖度着恭亲王走远了,皇贵妃便将碧莲唤了进来,命她将温池的水悉数换了,又将身子从头到脚的恨恨清洗了个通透,将陆斐留在她身上的气味消弭殆尽。然后叫碧莲在这书屋中点上了另一种香料,想着借这个气味掩盖住那稍显浓郁的淫靡气味。
收拾完毕的皇贵妃,在碧莲的服侍下,躺在了暖和的被衾中,可是反反复复一个多时辰,依旧是睡不着,脑海中闪过了万千画面。
伊始是她身着凤冠霞帔,嫁给了还是太子的晋元帝为正妃,那时还没有方菲的存在;接着便是方菲的出现,很快便俘获了晋元帝所有的注意力,更是护着身为侧妃的方菲,而登基后,直接跨过她这个正妃,将方菲扶上了后位,她怎么能忍?
后又是晋元帝为了弥补她,将她的桓儿扶上的太子之位,一切似乎都往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着,可是偏偏多年未孕的方菲却顺利的诞下了皇七子。她欲对皇后下毒,偏偏喝下那毒酒的却成了桓儿,她最优秀的桓儿死了,只余下了唯一的子嗣,陆尧。
陆尧尚小,难以扛起大业;晋元帝仍健在,暂时不会退位。认清了这些现实的她,选择了蛰伏,她利用恭亲王爱慕着她的真心,与他做起戏来,只为了图得将陆尧扶上帝位,而她则可以报这三十年她被欺辱之仇,十四年前桓儿丧命之仇……
这三十年来,她无时无刻不被仇恨纠缠在,原本那个天真散漫的少女早就逝去了,而今只剩下一具寻思着要复仇的躯壳了,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已!三十年都能等了,也不差这最后的时间了。
可是突然间画面斗转,一身明黄色龙袍,登基为皇,那人转过身却是陆暄的模样,画面再转,却是黑影腐臭的地牢里,她给予了厚望的孙儿真满身酸臭的倒在一旁,面容不在俊逸,双眸略显呆滞,完全是她不熟悉的模样;画面接着转,却是她手脚被挑断了躺在血泊中,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呼唤,而静立于一旁的则是一脸平静的沈娇。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却是不知是何时睡着的皇贵妃从梦魇中惊吓过来,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落,滴在了合欢被衾上。
那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她都能感受到从自己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仿佛她正在经受着梦中的那一幕,突然间殿外传来了碧婷的呼声:“娘娘,您怎么了?”
皇贵妃这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待脑子清醒了些便扬声道:“无事,不过是本宫梦魇了。”
碧婷一听,便推了门进殿,打了帘走到了皇贵妃榻前一丈处站定,忐忑的等待着吩咐。
皇贵妃面色不悦道:“为何没有本宫吩咐,你便敢擅自进来,难不成你把本宫的平日里的警告当作了耳旁风么?”
碧婷虽然与碧莲同为翊钰宫的大丫鬟,可因办事能力有欠缺,所以不如碧莲受皇贵妃的器重,上次因为险些坏了皇贵妃的事情,更是让皇贵妃对她冷淡疏远些,她本想着给皇贵妃留些好的印象,这才想着进殿“关切”一下皇贵妃。
也只能怪她自己急功心切,这才忘记了翊钰宫的规矩,更是在皇贵妃暴怒的时候闯进了殿中,她本就畏惧皇贵妃,而今皇贵妃又是对着她勃然大怒,叫她如何不慌神,双膝一软,便跪着求饶。
原本碧婷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死亡,心中更是忐忑万分,可是许久后,皇贵妃幽幽的声音才传来,道:“今日算你命大,本宫尚在幽禁期,若是再惩治奴才的话,怕是又会有不好的谣传。若非如此本宫又怎会饶了你这个时常犯错的贱蹄子?”
碧婷一听自己的命暂时保住了,立马叩头谢恩道:“贱婢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多谢娘娘不杀之恩。”
皇贵妃却是自床榻上走了下来,用脚勾起了她的下颚,狠狠道:“记住今日本宫不杀你,不代表着将今日之事一笔勾过,若是往后再犯错,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此话一出,又是让刚把悬着的心归位的碧婷吓得没了三魄了去。
碧婷身子颤抖的,只差没趴到地上了,可是偏偏皇贵妃用脚勾着她的下颚,而她自然不敢让皇贵妃的脚受力,只能顺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仰着头,心中却是万分忐忑。
许是皇贵妃嫌这个姿势太累了,便放下了抬起的脚,声音冷漠道:“你起来吧,服侍本宫换衣。”
碧婷便颤抖着身子起来,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皇贵妃换了一套亵衣,然后静立在一旁待命。
皇贵妃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见着她还像跟柱子似的杵在这儿,心中颇为厌烦:“你还杵在这个干什么?还不给本宫滚出去!老老实实地给本宫在殿外守着,没有本宫吩咐,不许进来。”
“是!”碧婷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殿外,将殿门阖上,然后努力安定着自己的心。
而殿内的皇贵妃,也不甚平静,她将方才的梦境再回想一遍,愈发认定这是老天爷给她的预警,若不早些将沈娇、陆暄除掉,日后必将酿成大祸。可是一想到目前的处境,又忆起陆斐的叮嘱,她便决定还是先隐忍不发,好好的策划着,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定要让沈娇和陆暄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打定主意的皇贵妃,带着怨恨与疲乏,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