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沈靖训斥后,沈安安心心中郁结,引发了旧伤,不得不卧病在床。楚玥见爱女生病,也没有再闹腾的心思了,自请去白云庵诵经祈福一个月,与她同去的还有沈安安。
沈靖以为她这是以退为进,但是看她痛哭流涕的忏悔过往的错事,也就原谅了她两分,便准了她的请求,随行的除了两人身侧服侍的几个嬷嬷丫鬟外,还带上了一名府医。
沈靖见她将自己的心腹都带离了府中,心中料想着她定是没法子生事了,忖度着她也是为了避嫌一二,便指派了二十个侍卫,保证她们这一个多月的安全。这些侍卫都是军营出身,能力自然是不弱,但是跟之前护送沈娇去澧州的那些影卫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二。
见着内院清净了,沈靖阴笃的心情也稍霁。沈娇原本是想着将楚玥斗败了去,可是眼见着此时倒也没有合适的契机,况且爹爹也发落了她们母女两人,心中相比是对自己起了防范,若是耍些阴损的招式,自己难免要吃亏些,好在楚玥自请离府,去白云庵祈福。
沈娇的日子又回复了往昔的那般闲适轻松,每日习习武艺、记记心法,心情愉悦之时炒两个小菜犒劳爹爹,总之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润的。
就这般闲适的日子过去了大半月之后,沈娇觉得闷坏了不少,便想着出去转转,书胭平日里虽说是个稳重的性子,可是内心底里比谁都还要野三分,一听沈娇想着要出去玩了,便帮忙筹划着有那些好玩的,众人商讨一番,沈娇遂决定在三日后去见识一下庙会的热闹。
真真到了这一日,沈娇便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银红色的襦裙,因为入了秋,还有些凉风,便系上了一件墨色的披风,华贵而不张扬。书胭替她挽了个飞仙髻,头上斜插着一支双凤纹鎏金银钗,戴着翡翠耳坠,腰间系着的是蜀锦牡丹绣纹香包,这些物件都是上次皇后赏赐下来的。
原本沈娇是想简便些打扮,但是止不住书胭在一旁规劝道:“小姐不知这庙会虽不似元宵佳节那般热闹,可也是难得的节日,想必到时候会碰见不少官家千金,若是小姐的打扮太过于简单了些,保不准她们又会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虽说小姐不在意这些,可不保不会对将军的名声有影响。”
沈娇一听这话也在理,便让让书胭给她捣鼓起来。可是一翻开首饰盒,貌似空空如也,沈娇这才想起来,当初为了置办残影,她可是偷偷的将首饰换成了金银了。好在当初皇后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下来,随便一两件也足够撑场面了。
当一番收拾妥帖后,沈娇便携着书胭和画姒出门了,当然还有沈靖特意拨给她的影卫,也就是当初护送她去澧州的那群人中最好的六名,其他的人在沈娇的要求下,沈靖终于同意将他们收回。
庙会是传承已久的节日,在寺庙附近聚会,主要进行的时祭神、祈福等活动,庙会一般都是在寺庙的节日或者是规定的日期举行,而她们赶上的恰好是一年一度的,最为盛大的会典。
来庙会的人不少,多数都是善男信女,当让也有纯粹是为了游玩见识而来,沈娇就属于后者。小商小贩们做的是小本的生意,见到烧香拜佛的者多,便在庙外摆起了各式小摊赚钱,渐渐的这一习俗也就延续了下来,以至于到了现在发展壮大起来。
沈娇一行人来的时候,庙会已经很热闹了,往来的行人颇多,但不至于拥堵。沈娇一路走去,却见得桥上站满了人,往对面的桥上看去,却见得它的桥洞下面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的中央有一只小铜钟,沈娇眼力不错,看见上面写着“钟响兆福”四个字。
沈娇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书胭,便让她拿着碎银同摆摊的老头换了一把的铜钱,沈娇从她手中执起一枚给画姒,剩余的便让书胭一个人去投掷。沈娇让画姒先给书胭做示范,画姒自幼习武,投掷时那叫一个准,书胭艳羡的很,心中便有些雀雀欲试了,见沈娇没有投掷的打算,便摆足了架势朝着对岸的小铜钟投掷而去。无奈她没习过武,无论是眼力还是臂力都差得可以,每每都是在一半的时候落下掉进了水中。书胭原本面子就薄,但是因为玩的开心,也就不甚在意。
“这是哪家的丫鬟,如此丢脸?”混乱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嘲讽,然后故作惊奇道,“原来是镇国府上沈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啊,难怪这眼力和臂力都差得可以,这也怨不得她,谁让她跟着的是一个花痴的囊包主子呢?”
沈娇不是闹事的人,可是也容不得别人欺凌到她头上来,她从来就不是个温顺的性子,原本今日只是打算来玩闹放松的,偏偏碰上了找麻烦的人,这让她先前的好心情消磨了一半去。
沈娇循声望去,是一个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女子,眉眼倒是精致,就是脸上嫉妒的嘴脸太过于明显,反倒让她的美丽生生的折了几分去。不过吸引她注意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侧的那个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蟒袍,离葱绿色衣裙女子只有半臂之遥,看上去很是亲密,只不过他投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似后悔又似眷恋,沈娇被自己的这一想法给逗乐了,他怎么会对自己有眷念之感呢?整个京城乃至大晋都知道,他陆尧,贵为皇长孙殿下,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情,就是曾经与她有过婚约。
在退婚一事上她的确设计过他,也明白他定是将他名誉受损一事记恨在她身上,所以他们这个架势,她立即就明白了,这是寻仇来了。嗯,还是挑在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以多欺少,这还真是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小姐,那女子是威武将军戚天赫的独女戚郁琪,奴婢听闻他父亲与将军素来不合,以前就数她最喜欢公然嘲笑数落小姐了。”书胭脸色一变,在沈娇耳边附语道。
沈娇微微眯眼,很好,两个都是仇家呢,既然他们两个送上门来被修理,她岂有客气的道理?沈娇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忽视不得。
“你算什么葱?居然管到我们镇国府来?”沈娇便这般反讽了回去,丝毫不留情面给她。
女子脸色一拧,没想到沈娇如此蛮横不讲理,第一句就将她堵得丝毫不留情面。脸色微变,然后往陆尧身边靠近了几分,娇声道:“殿下,您给评评理,小女不过是好奇为何镇国府中的下人连个铜钟都投掷不中,多嘴了两句,这沈三小姐居然就责怪其小女多管闲事起来,还有没有理了?”
陆尧本想着帮戚郁琪出面找回场子,可是当他看到沈娇投过来的鄙夷的目光,刚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只听沈娇讥讽道:“怎么着,昔日殿下为了我庶姐给我难堪,今日殿下莫不是想效仿当日之举,为你新物色的女人出头找回场子?”
“沈娇,你这没教养的女子,本小姐和殿下只是普通的朋友,哪有你想的那般龌龊?”戚郁琪脸色微赧,极力辩解道。
沈娇并未答话,倒是旁边的书胭极有眼色的上前傲然道:“戚小姐,奴婢虽是一个低贱的丫鬟,但也知道身份有别,所以戚小姐越俎代庖的替宁安郡主训斥奴婢,奴婢也认了,可是戚小姐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官家小姐,竟然辱骂皇上亲封的从三品的宁安郡主,这可是蔑视皇恩的大罪。”
书胭是个机灵的性子,直接一顶蔑视皇恩的罪名就扣在了戚郁琪的头上,原本张扬跋扈的表情立即被惊恐给取代了,她扬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凄凄惨惨的唤着:“殿下,小女并没有这个意思。”
自从沈安安失去利用价值后,陆尧便选择了抛弃了她,对于她的求见他直接选择了无视,但是他的势力也折损了不少,所以他必须物设新的势力,联姻便是最为牢靠的方式。观望整个朝廷,除去沈靖外,声望最高的武将便是威武将军戚天赫,所以他便向着威武将军的独女戚郁琪展开了柔情蜜意的攻势。
今日本也是受了她的邀请这才耐着性子陪着她一同来这庙会,却没曾预料到会碰到沈娇,自从马场上拿惊鸿一瞥后,她便会时不时浮上自己的心头,让他莫名的烦躁,更是带着一丝后悔,不知是悔恨解除了与她的婚约,还是悔恨失去了沈府这一助力。
见到沈娇,他心中带着一丝雀跃,可是身侧这个女子却是跟她不对盘,想着找场子,他并未阻拦,他也想看看这个让他名誉受损的女子今日如何应对戚郁琪的刁难,可是没想到戚郁琪却是个没用的,三两句便让沈娇身侧的丫鬟给堵得没话了,这会子又向他求救来。
“宁安郡主,今日之事就当是看在本殿的面子上,揭过算了。”陆尧微微上前,带着一丝命令道。
沈娇却是轻声嗤笑,可是这一笑落在陆尧的眼中带着别样的风华,心中蓦地一动,刚想要开口,却听得沈娇如清泉般的清冷的声音道:“敢问殿下的面子值多少钱?”
“你什么意思?”陆尧刚生出的旖旎心思,全被在沈娇的这番讽刺的话中消弭殆尽了,只剩下无尽的难堪。
“殿下方才也听清楚了,戚小姐这是藐视皇恩的做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本郡主有心包庇,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殿下身为皇族之人,应该更清楚藐视皇恩是怎样的下场,难道殿下想让本郡主背下这黑锅?”沈娇嘴角的讥诮更甚,在陆尧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沈娇便接着道,“可惜,本郡主没有再次替人背黑锅的打算,更何况还是她辱骂本郡主在先,本郡主就更没有理由有帮忙了。”
周遭的人算是明白了站在这里的便是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沈三小姐和皇长孙殿下了,只是那皇长孙殿下身侧的女子,怎么着跟他的关系似乎还不太简单啊!加之沈娇说话并没有将话往袖子里拢的打算,大家也都听出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了,周围的人看向陆尧的眼色都变了些。
亏他还是堂堂皇长孙殿下,前太子的独子,这以权压人的事情,他做的倒是挺遛顺的,而且听沈娇这话,这件事若是往大处了去,便是为了红颜藐视皇恩,这便要让百姓怎么想?
作为一个领导者,最忌讳的便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若是个有本事的,到还可以被称为是有情有义;若是个没本事的,那便是喜好美色,昏聩无能。再加上无论是军功还是政绩都无人能超越的陆暄存在,众人心中自然会更加偏离陆尧了。
周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让陆尧的脸色成功的白了又白,斟酌片刻后,他还是强压下心中被她挑起来的怒气,佯装歉意道:“宁安郡主怕是理解错本殿的意思了,想必是戚小姐与宁安郡主往日有些过节,今日一时激动出言冒犯了,还请郡主莫要怪罪她。”
沈娇本不欲生事,眼见着陆尧也被迫无奈的赔笑脸,这才“勉强”道:“本郡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既然皇长孙殿下如此护着,那本郡主也不好再计较什么。这样吧,今日之事本就是戚小姐先挑起,若是戚小姐给书胭道个谦,那此事就揭过了。”
“什么?你竟然让我堂堂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屈尊给一个低贱的丫鬟道歉?”戚郁琪的尖锐的声音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带着一些歇斯底里道,“沈娇,我告诉你,要本小姐屈尊给他道歉,绝无可能!”
“你给我闭嘴。”陆尧本就是一肚子火气,现在戚郁琪如此没有眼头的要惹恼了他,也就不怪陆尧拿她当出气筒了。
这几日陆尧对着戚郁琪总是温言笑语相向,何曾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当着这么多人呵斥她,让她一瞬间就懵然了。
“要么乖乖的道歉,要么你就等着她将你蔑视皇恩的事告到金銮殿上,本殿倒是要看看真到那个时候,你怎么收尾。”陆尧压低了声音对着懵然的戚郁琪怒斥道,心中更是懊恼怎么就挑了这么不识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