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郁琪一听陆尧这话,脸上便闪过了惊诧、恼怒、不忿……一时间各种神色在她脸上交错闪现,分外有趣。尽管心中不愿,可是事情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退步的余地了,只能支支吾吾从唇缝中挤出一句:“对不起。”
沈娇却没有这般就轻易放过她的道理,微微挑眉道:“难道别人同戚小姐道歉也是这般无声?还是说戚小姐根本就没有道歉的心思?”
戚郁琪眼色一寒,朝着沈娇怒视道:“你什么意思?”
“本郡主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你给书胭道个歉,不是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而是让她能听清楚戚小姐道歉的话。”沈娇毫不让步,反倒是很耐心的解释道。
“岂有此理,沈娇,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些。”戚郁琪虎着一张俏脸沉声道。
“戚小姐,我敬你是威武将军的千金,这才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可是你不仅没有丝毫道歉的诚意,更是三番两次直呼本郡主闺名,真当我镇国府是好欺负的?”沈娇的相貌本就随了沈靖的居多,若是板着脸还真有沈靖的三分冷酷与傲然,十足十的冰美人。
戚郁琪何曾有过如此狼狈之时?她没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沈娇逼的无法回言之时,她心中盘算一下这件事情闹大的利弊之后,还是只能憋着一肚子的闷火,冲着书胭一字一句的挤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书胭微微侧身,避过了戚郁琪的道歉,后者脸色又是一黑,然后愤愤道:“这下宁安郡主满意了吧?”
原本只是戚郁琪泄恨的一句话,哪知沈娇还煞有介事道:“戚小姐斥责本郡主丫鬟的事,算是揭过了,不过本郡主还有一事想同你请教一二。”
陆尧微微侧身,将戚郁琪挡在了身后,这一举动让后者心中又是一暖,先前因为被他斥责而生出的恼意全都消弭殆尽了,由听得他言:“宁安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戚小姐已经为方才的失言道过谦了,还希望你遵照方才的约定不再纠缠于此事。”
“殿下太过于草木皆兵了些,本郡主不过是想和戚小姐切磋一下,看看到底是镇国将军府邸教出来的人厉害,还是她们府上的人厉害些。”沈娇微微抱胸,下战书。
陆尧有些头疼了,心中后悔着为何今日出门之前没有看黄历,碰上了如此难缠的沈娇,更是脑抽着有着戚郁琪找她麻烦,看她出丑以泄心头之愤。可是谁曾料到沈娇竟然三两句就将戚郁琪绕了进去,而自己也在无意识中处于了被动的状态,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戚郁琪先前被沈娇逼迫着给她的丫鬟道歉,自觉地是丢脸到家了,而她又起意切磋,想必是想同她比试投掷铜钟。沈娇的丫鬟,她方才也是见到了,准头那是一个差劲,怎么比的过父亲精心为她挑选培育出来的侍女?若是沈想亲自跟她比,那更好不过了,素有花痴之名的沈娇,怎么比得过习过武的自己?
虽然自己习武也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对步沈娇,她自觉的是足矣了。无论是丫鬟比试,还是她们俩人比试,戚郁琪都有稳胜的把握,所以便自负的应下了沈娇的挑战。
“你想如何比试,我都奉陪。”戚郁琪一扫方才的不悦,信心满满道。
“一局定输赢。你我同时投掷,看谁先投中铜钟,如此可敢应战?”沈娇斜睨着她,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
沈娇提出的这一比试方法,难道是颇大的,若要先于另一人投中,那得有比另一个更有劲的臂力,还有稳稳的眼力,少其一都不可?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做见证,若是输了难免会被人耻笑,如此心中的紧张又会多了一份,总之难度颇大。
戚郁琪没想到沈娇会玩这么大,若是单独比投掷,她还有稳赢的信心,可以看如今沈娇如此轻松的定下难度颇大的比试方式,她的心中难免忐忑起来。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转念一想,她沈娇不学无术的声名在外,就算是她清醒后跟着沈靖学了武艺,也未必能敌得过自幼习武的自己,如此想想,她底气也足了些,但是没有注意到沈娇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今日我与戚小姐对战,还望各位给我二人做个见证。”沈娇见戚郁琪应下来了,便寻着周遭围观的人,让他们给做个见证。
原本来庙会的人都是为了寻热闹而来,碰到如此好玩之事,岂有不参与的道理,就在沈娇还算客气亲和的说出那么一番话,众人都忙不迭的答应了给她们二人做见证人。
沈娇和戚郁琪各执一枚铜钱,立于桥头,待陆尧喊下“开始”之后,两人手中的铜钱便向对岸的铜钟飞射而去,只见沈娇投掷出去的那枚铜钱先砸响了小铜钟,更是接着这股力反弹回去,与戚郁琪的铜钱撞在了一起,然后双双落入了水中。
结果很显然,戚郁琪输了,而且输的相当难看,这让她的面子上挂不住了,陆尧也没料想,沈娇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看来他这个前任未婚妻隐藏着够深,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他心中十分的不悦。偏偏戚郁琪还大声嚷嚷,直道是沈娇作弊了去。
沈娇微微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戚小姐,你也看到了,我们镇国府确实胜你们威武将军府一筹。所以,你以后还是要认清楚这个现实,莫要再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说罢,便带着书胭、画姒施施然离去,留下戚郁琪在一片哄笑声中苍白了脸,咬住了唇,急红了眼。
戚郁琪只觉着自己今日都丢尽了颜面,而陆尧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宽慰她,反倒是盯着沈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娇在前面走,却挡不住书胭的亢奋,原本好难得将她带出来放风,偏生还碰到了遭遇别人挑衅的事情,更是在自家小姐的反驳下,被逼着乖乖的给她一介丫鬟道歉。
千金小姐又怎么着了?还不是斗不赢自家小姐,然后不情愿的给自己道歉,想想方才那个憋屈样,那个酸爽劲,就甭提了。丫鬟怎么了?镇国府三小姐的丫鬟,也有比官家小姐还要体面的时候。
“小姐,您方才真是厉害,您没看到姓戚的那张脸,活像人家欠了她八百吊钱似得,真真是笑死奴婢了。”书胭掩着唇笑言。
“不就是让官家小姐给你道了个歉,至于乐得不着北吗?你平日的那股稳重,此时都跑到哪儿去了?”画姒见书胭笑的如此开怀,不由得揶揄道。
“你个小蹄子,今日小姐带我二人出来,就是为图玩乐欢笑。你到好,自个不乐,还想让着大家都跟你一道摆苦瓜脸?”书胭见画姒揶揄自己,也不甘落后的埋汰起她来。
“既然今日出来是为了玩乐,那就放开了玩,没得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沈娇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真难得有如此闲适的时候。
“奴婢省得。”书胭、画姒明了一笑,然后真当也放开了心情玩乐起来。
主仆三人一路往更加热闹的地方走去了,倒是碰见了不少稀奇好玩的物什,有个摊位上放置着一带指针的木盘,木盘的被分成若干个板块,上面用墨笔画着各种样式的动物,旁边还有个小炉子微热着一钵麦芽糖,这个沈娇倒是第一次见到,顿觉的有趣,便停住了脚步。
书胭见沈娇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那上边,便笑着解释道:“小姐这个叫做摇彩,只需要花上三枚铜钱,转动指针,等指针停下,看它落在那个动物的画像上面,这摆摊的老人便从着钵中摇一勺麦芽糖画出那个动物,这糖也不粘腻,入嘴即食。”
沈娇听着便觉得有趣,便让书胭给了老人一锭碎银,让他照着木盘上的龙、凤各画了一个,紧接着书胭挑了一只猫,画姒挑的则是蛇,让然后三女佯装优雅的在路边啃起了麦芽糖,这一幕倒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沈小姐果然是与一般闺秀不同,在大街上学乡野村妇毫无仪态的吃着低廉的麦芽糖,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刚打发了戚郁琪和陆尧,原本想着今日能清净些,谁知又碰上了晚秋、海棠一行人。
看她不顺眼的晚秋,因为陶醉而跟她生隙的齐澜,情敌关系的海棠,还有不明来历的许念,今日个全都到齐了,只是她没有那般闲适的心情同她们周旋一二,或者说,她甚至有些不大乐意见到她们,于是一言不发的提脚迈步往另一边的道上走去。
“站住,谁让你走了?”身后是晚秋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蛮横不讲理。
沈娇脚步一顿,并没有给晚秋一个注视,反倒是在与齐澜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说句你不爱听的,还是那句老话,不要被某些人当做枪使了。”
齐澜倒是没有像上次那般怒言相向,当初她被海棠三两句话劝诫过来找沈娇麻烦,沈娇便说了这样一番话,她回头也细想过,私下也旁敲侧击的问过陆暄与陶醉,得知当日碰巧是海棠走到了尘陌楼的外院,这才将进宫传令制作簪子的任务交给了她,至于去皇后宫中同她说的那一番话,也全然不是陶醉授意的。
若说海棠此举真心是为了她,她到不大相信,海棠这人虽与她有姐妹情,但她内心还是清冷的很,护她性命,她定然是会做,因为那是陆暄的命令,所以她照做,若说她是好心想要促成她与陶醉,这可能性倒是极小。
因为这件事,齐澜倒是存了些心思,虽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她总觉得就是有些怪异,但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齐澜心底里还是愿意相信海棠没有动什么坏心思,毕竟换做是谁被好姐妹算计了去,心里都不会难受。
可是方才沈娇一番话,让齐澜又不禁沉思起来,晚秋虽然是娇蛮了些,可是心肠却是个好的,看人也不会那么偏激,可是沈娇与她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更加没有做大恶之事,为何晚秋要这般针对她呢?
就算是讨厌沈娇,可也不至于恨她到处处针对她的地步,除非她身边有人一直给她在灌输这样的思想?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齐澜便蓦地心中一寒,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着这种可能性。
沈娇不管齐澜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径直往着不远处的一个套圈的摊位走了过去。摆摊的是一个青年人,布衣布鞋,一双倒三角的眼睛,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人,他一见沈娇三人的衣着打扮皆是上好的料子,便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