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小艺的过激反应吓到,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反被倒打一耙的迟辛哭笑不得:
“你跑什么呀?”
安小艺没被问到,反而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我不是被你吓到了嘛!”
迟辛:“……”
安小艺乘胜追击:“你突然出现很容易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迟辛:“……”
安小艺:“还没问你的,你突然出现在这里干嘛?”
一直从早上担心到刚才,终于忍不住从府里跑出来的迟辛停顿了两秒,用一种紧张的语气道:
“啊,我没什么事情,只是听别人说起,最近好像有个大户人家新招的丫环特别凄惨,大半夜的被几个嫉妒她的丫环打晕了,还被绑上石头扔到了水井里,当时那惨状,哎呀呀……”
安小艺打了个寒战,目光倏地转向院内唯一一口水井。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沉黑,不知道到底是迟辛的描述太过详细,还是这水井本身就砌得有问题,安小艺还真在青色的石板上看出了邪恶可怕的感觉……
“站在外面干什么!”安小艺粗声粗气地说道,顺手打开门站了进去,然后就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看着迟辛,催促道:“还不快进来!外面蚊子那么多!”
“哦。”迟辛迟少侠憋着笑,非常配合地进入房间,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一遍了,但这时候他装作第一次进门的样子目光扫视一圈,然后由衷赞美道:“这房间,布置的真好。”
“那是!”安小艺闻言立刻得意洋洋起来,指着自己一点也不害臊,“这可是我亲手布置的!”
“哦,是吗?”迟辛又感觉自己的嘴角有想抽抽的冲动,努力憋着才忍住了笑意。
嗯,其实他早就听天宝说了。
安小艺得意过后,看向迟辛疑惑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迟辛立刻答道:“啊,附近大户人家的丫环……”
“打住!”安小艺神情十分严肃,一点都没有被糊弄!
“别用自己编的故事当借口,快说你来这里的理由。”
“理由就是刚才的那个小故事啊。”迟辛十分十分丧心病狂,微笑着再次戳了戳安小艺的小心脏,“因为那个故事传得实在是太恐怖了,所以我就想要不要来看一下,以免你半夜的时候被……”
“停!”安小艺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你不用用那个故事吓唬我,我我一点都不害怕的!你就赶紧说你要干什么,不说我可就赶你回去了!”
“好吧。”迟辛终于放弃了用鬼故事做借口,看着安小艺的脸,满脸严肃地问道:“我这次来,是专门看你来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明如玉会把你放在这个院子里?”
“……为什么?”安小艺故作镇定地问道。
老实说她确实很好奇啊!
迟辛并没有直接回答安小艺的问题,而是先谈起了别的事情:“宰相府的丫环们有等级之分,最明显的就是住处差异,专门干粗活的粗使丫头一般是十几个人住一间通铺,普通洒扫丫环比她们好一些,十个人住一间,伺候主子的丫环四人一间,主子们的贴身丫环环境则要比其余丫环都要好得多,一人一间,不过,可从来没有像你一样,一个人占了一整个院子的。”
听见迟辛的话,安小艺第一反应不是“为什么”,而是——迟辛怎么知道几个丫环一间房?他去看了?
然后,安小艺才听见迟辛在漆黑夜色中显得有些冷冽的话音:
“你知道,为什么明如玉会把这个院子给你吗?”
安小艺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迟辛一笑,本就莹白如玉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安小艺愣愣看着他被窗板的阴影分割得四分五裂的面孔,一丝丝阴冷慢慢从脊背爬了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迟辛幽幽的嗓音同时在夜色中响起:
“据说,这院子已经荒废了有十余年,没人知道为什么宰相明清从不派人打扫这间屋子,但每晚月亮升起的时候,路过的下人就会看到,这间主屋里……”
“闭嘴!”安小艺猛然尖着嗓子叫道。
迟辛立刻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戏谑开口:“怎么了,不听我的理由了?”
安小艺目光幽怨:“你根本就没什么理由吧?”
迟辛笑了笑,否认道:“怎么会,我来其实就是保护你来的。”
“真的?”安小艺狐疑。
迟辛表情十分诚恳:“真的。”
安小艺看了他半晌,撇嘴:“我看你就是来给我添乱的,我还什么事都没打听到呢,你就先把我吓得对这地方有阴影了。”
“是吗?”迟辛立刻顺杆子往上爬,“那不如现在跟我回去吧。”
安小艺立刻拒绝:“不回去!”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回去。”
安小艺说着,转身一踢鞋爬上了床,又快速地放下纱帐,只露出两只滴溜溜转的大眼睛,看着黑暗中那一团模糊的人影:“反正我不回去,这地方我都收拾好了,你要回去就帮我把门关上。”
迟辛看着藏在纱帐后的安小艺苦笑一声:“我真的是来保护你的。”
说着自然地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撩纱帐。
一扯,没扯动。
迟辛迟少侠也不松开手,直直盯着掩在纱帐后的安小艺,在女子深闺中。
安小艺:“……”
在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迟辛见她不动,索性开口了:“让让,我睡外面。”
安小艺:“……”
错了,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见迟辛是铁了心要住下,安小艺只能一转身,面朝里躺下了,黑暗中,脸蛋有些微红。
虽然迟辛不请自来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不得不说,迟辛的忽然出现给了安小艺一种安定的感觉。白天里那些刻意避开的惶恐,若是自己面对,安小艺说不定真的会动摇,可是现在迟辛出现了,她就好像是找到了后盾一般,忽然觉得就算面对后院这些人也都没什么可怕的了,不管她怎么做,总会有个人,在夜晚来临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
而后的床铺猛然一压,温暖的热源躺在了安小艺背后,她立即脸上滚烫起来。
迟辛躺在外头一直没有动弹,若不是身后清浅的呼吸声在夜里清晰可闻,安小艺几乎要以为迟辛没有上来了。刚才心中的温情一瞬间散去,不知从何生出的旖旎慢慢在空气中蔓延,安小艺的脸越来越红,她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虚空,似乎是想要把黑暗瞪出个窟窿来。
颈后忽然一暖,迟辛轻轻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安小艺脑中轰然炸开,正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忽然一道手臂横搭在腰间,将安小艺的腰身都揽在手臂中!
“轰——”
这下不止安小艺的脑子,就连她早已红到不能再红的脸都炸了,炸得她脸上肌肉木木的,一阵酥麻。
“你、你干什么啊!”安小艺努力推开迟辛的手臂,往里头挪了挪,岂料那条手臂立刻又像是藤蔓缠了上来,还将她的腰箍得死紧。
安小艺面上发烫,嘴里却得装作不在意一样嘴硬道:“你……赶紧放手,别开玩笑了啊,不然我让你到别的房间去睡!”
“别的房间压根就没有床。”轻轻的呼吸扫过安小艺的脖颈,如同丰满的羽毛在她颈后敏感肌肤上刮搔,泛起一阵痒痒的感觉,偏偏这感觉随着迟辛嘴唇的张合时轻时重,安小艺颈后肌肤的痒意也就一会儿轻,一会儿重,让她更加无法招受。
安小艺努力板正面孔,忽略迟辛话中故意的委屈,说道:“没有床,你就给我打地铺!或者睡房梁也行!”
这时候,武功高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
被逼睡房梁的迟辛勾了勾唇角,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贴近安小艺一分,慢悠悠地说道:
“睡别的房间也可以啊……不过相隔这么远,你这边要是呼救,我可能有点听不到,听说那个大户人家的丫环就是因为呼救声……”
“停!”
安小艺黑着脸愤愤说了声:“随便你!”
然后拽了拽被子,一直盖到自己的耳朵边,将脑袋往被子里一扎,强迫自己睡觉。
迟辛看着安小艺鸵鸟一样埋着脑袋的行为,在夜色中唇角微勾,缓缓漾出一抹轻松自在的笑意,他恶劣地往安小艺的脖颈里又吹了口气,见对方肩膀抖了抖,身子却一动不动的,好像是在闹别扭,才慢慢帮她拉上被子,低低说了声:“睡吧。”
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安小艺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
她皱了皱眉头,忽然一轱辘翻身坐了起来,看见自己身旁空无一人时才松了口气,伸手一摸,昨夜迟辛睡的地方早就凉透了,她那侧的被子却细心地掖了起来,那处还留下了睡觉时的压痕。
安小艺呆了呆,出声应了一声门外正喊门的芜菁,然后才慢吞吞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