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迹离去后的几天,苍君一直在庭院中练剑,那些个宫女也陆续的鱼贯而出。
只见他一招一式霸气凛凛,时而腾空而起,身形如燕,时而一扫落叶,剑气成河。
翎语站在廊下,瑾萱令人搬来一张摇椅,又拿着一件鼠皮毯子为主子遮了一下双膝,他看着苍君夜夜不能安寝,又想着那天孤迹与他说的那番话。
她在帘后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苍君现下怀疑孤迹这个人,如若答应与他共谋,可最后孤迹会不会两面三刀,背恩忘义。
可是自己有何尝不想杀了夜刃,即使池墨做了太多错事,可终究是自己曾经的好友,她怎想不替他报仇呢?
旋即,她脑袋的画面飞快转动,想到夜刃杀死池墨的那一幕幕,想到他咬牙切齿的说要杀了自己,想到苍君真正的仇人竟是他,翎语裹了裹身上的鼠皮毯子,眸中泪光盈动。
瑾萱还以为主子被寒风吹得眼皮作痛,蹲下身子,双手覆在她的臂弯处,“主子,进去吧。”
“瑾萱,你先退下,我有话对苍君说。”
此时,庭院中就有他们二人,翎语冲着苍君挥手,苍君见丫头似是有话又说,手掌挥动,噬魂剑隐于无形,他旋即阔步向前,俯下身子,对上丫头那双泪光浮动的水眸。
“语儿,怎么了?”
“昨天的话我都听见了,苍君,我知道你的犹豫,他既有办法,你就应该与他合谋,如若事后他心中又有别的动机,陷害于你,到时候,无论你怎么处置他,我都不管。”她话说到一半,似是有一股苦涩压在舌尖,不能言语。
“丫头和他不是朋友吗?我问你,如若有一天我们彼此厮杀,你会站在哪一边!”他从摇椅中把丫头圈起来,想来,定是换了谁都比自己的地位要高些,日日夜夜都让她疲累不已,还整日把她困在自己身边,定是厌恶到极点的。
虽然这些日子丫头对自己态度有了些转变,可还是觉得她被自己束缚,似是困在牢笼中的小雀,本想挣脱而逃,可时间久了,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整日毫无生机,终等一死。
翎语看出他眸中的渴望,渴望她的回音,可真有那一天,自己肯定是站在苍君的身侧,她知道孤迹是个阴险小人,可他曾经对自己也是很好的,至少并无害自己啊。
她想了又想,于是说道:“你们不会有那一天的,他有他的难处,你也有你的处境,再说,孤迹是斗不过你的。”翎语见他还是不依不饶的,仿佛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眼巴巴的瞧着自己。
她莞尔一笑,眸光盈动,凝了一抹惬意的笑,“你修炼境界之高秒,本是王座上的九五至尊,可你只是无视不屑而已,无论身份于地位,谁都不可能撼动你分毫,所以,不会有那一天的。”
苍君见她倾城一笑,便收起了刚才的话,他本是逼问到底的,可当她的话中把自己说的那么好,他也一时沉醉在她的温柔乡里,抱着丫头的腰肢久久不放。
*
玉娆宫
宫允倾城在庭院中的石座上安然坐着,芊芊玉指翻转着一个描金嵌玉的花瓶,无论是这花瓶的成色,质地,都是帝国匠师上乘之作,瓷面的花儿盈盈绽放,渲染开一抹独特的春色,独放在山水之间。
花瓶上的几只紫福谣开的正是时候,每一朵花瓣莹润饱满,宛如一个紫衣谪仙,安详卧在碧枝翠叶之上。
她转眸笑笑,示意宫女递来一把剪刀,慢条斯理的修剪枝叶,偶然间看到繁茂之处,就稍加修饰一番。
片刻,手中的几朵枝叶疏密有致,她垂眸笑笑,剪刀递到空中,宫女接下,悄然退去了。
孤迹此时从外头徐徐走来,白色衣袍不染纤尘,宫玧倾城回眸,四目相对之时,彼此沾花一笑,神会心融。
“怎么,今日儿有闲心来我玉娆宫?”她起身莞尔一笑,轻轻福了福身子。
孤迹挥手,示意那些宫女退下,他旋即阔步向前,广袖中的手抬起宫玧倾城的身子,轻轻额首,淡淡一笑。
“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找你吗?你与我多年的友情,闲暇之余过来看一看也是情理之中。”他故意把友情两字拖长,似是有意无意的提示着,他们仅仅是好友。
宫玧倾城的表情微微有些别扭,眉心一动,很快又嫣然一笑,起了身,于孤迹在庭院中对立而坐。
她捻着广袖顾盼神飞,眸中自携一股妖媚,举止投足间更是聘婷万种,艳绝人寰。
“上次你让我在王的密室接应翎语那丫头,为的就是让翎语那丫头别出差池,把画卷安全的送到苍君手里,这样,苍君也自然不会怀疑道你身上,可现如今你又降低身份,登门造访,让天尊得知是你给翎语那丫头出了馊主意,为何?”她说的风轻云淡,话语中沉吟连连,似是对孤迹的做法颇有些不满。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杀父仇人是谁?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呢?我也告诉了他我的真实身份,但,他并未触动,只是在考虑。”他向宫玧倾城讨了杯茶水,见那几抹徐徐绽放的紫福瑶,抿茶的唇畔微微弯曲,似嗔似笑,“这花开的艳丽,虽不畏严寒,可华而不实,最终昙花一现啊!”
宫玧倾城的玉手一顿,看着那几抹紫福瑶下的枝叶,然后拦腰折断,指尖挑了挑花瓣,将花插于簪旁,玩味一笑:“好看吗?”
“人比花更美!”他广袖一抬,在簪旁往左边调整一番,这花正好在高髻上的正中央,独独绽放,美如斯矣。
“可惜岁月匆匆啊!”她虽倾国倾城,但年纪已大,再也不是碧玉年华的姑娘家,所以,也日日夜夜渴望一良人,共度余生。
可她心中的良人不是旁人,也不是夜刃,而是眼前出尘俊美的孤迹,她多年来帮他助他,付出诸多,哪怕回赠一笑也心甘情愿。
旋即,她说道:“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等!”他垂眸喝茶,口中轻轻浅浅的吐出一字。
“可有胜算?”
“他肯定回来找我的。”他不骄不躁,只是安安分分的在石座上喝茶。
青青藤蔓,淡淡花香,修长的枝干遮盖一方,那两人静坐树下,久久未曾说话,许久,宫玧倾城动唇,淡淡说道:“登上王位之后……”
“登上王位之后你自然是我王后,这些年,你帮我,我都知道。”孤迹的手覆在宫玧倾城温润的掌心上,花瓣拂过,微风徐徐,那传来的触感温润如玉,细腻如绸。
“可我想要你的心啊!”她的眸中无波无澜,可心中的渴望却是如大火燎原。
他的广袖一拂,那温润的掌心离开,孤迹眸中转冷,淡淡说道:“王后之位和感情你只能得一样。”
“如果我要后者,你会给我吗?”她的手指还留着淡淡余温,可那人却冷的吓人。
“不可!”
话至此,孤迹拂袖而去,那冷清的庭院中就剩她一人,她看他归来,看他离开,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排斥越来越多,从前虽是不愿,但也只是避而不答,免得伤了和气,可现在……
*
这日的梦华殿好生热闹,宫女们搬来了一座新的插屏,插屏之上鸾凤和鸣,寓意吉祥和美。
寝宫四周张灯结彩,喜字连连挂在窗棂之上,宫女们拿着嫁衣,脂粉,金钗一一站在后面等候主子出来。
翎语作于镜台前,前些日子,苍君一直问他该怎么办理大婚,可翎语只有一句话,就是希望和人间那样,热热闹闹的才好。
瑾萱在一侧为她梳理发髻,见主子这日朱唇如玫,桃腮如霞,肤如凝脂,美艳动人,他不由的笑了笑,打趣道:“主子今日最好看,这宫中第一美人宫玧倾城也定是比不上你。”
“真的吗?可我觉得我自己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只是妆容艳丽了些。”她摆了摆髻上的步摇,红珊瑚上的莲花纹路精致繁复,几抹坠子摇摇而晃。
“主子今天就是最好看的。”瑾萱想反驳什么,可也不从开口,主子虽没有几分姿色,可精细打扮一番,也是极美的。
随后,她们一众宫女随着翎语亦步亦趋,抬了帘子,进了娇捻,眼前的视线一片红晕,她不由的抬起龙凤呈祥的红盖头,撩起帘子,看着玉石地上的宫女一一跪首磕头,梦华殿的牌匾渐渐模糊。
与此同时,苍君这日大摆宴席,那些个帝灵尊见天尊难得的高兴,也不敢扫了性质,一一上前回敬。
苍君眸中尽是新婚燕尔的喜色,不由的,竟放下身段,于其他的帝灵尊多寒暄了几句。
虽然见苍君平日沉默寡言,于今日一比可真真是天壤之别。
今日不知怎的,几杯就醉意上涌,想着丫头在房里憋闷了,就速速道别,大步走入倾云殿。
他见着丫头一身红色烟纱裹身,掀开红盖头之际,只见他肤如凝脂气若幽兰,那一抹红梅在额间徐徐绽放,格外娇艳美妙。
苍君突然闪过一抹年头,想到那日她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