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心里想,女人心,海底针那。
“叫郭世侄久等了。”那厢,李丞相似刚刚睡过午觉,脸上还有些红印子,十分滑稽。
“不打紧,我同刘酆刚好也有些事要谈。”郭锦起身,拱手行礼。
他何时成了李丞相的世侄?叫人费解,原来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亲不亲,只要利益相同,就都是一家人。
“好好好,快坐下快坐下,在我这儿就不必拘礼了。”
“世侄此次来是有何事?”李丞相顺了一把胡子,看起来十分随和,可在场的谁不知道他是最老一只狐狸。
“噢,是这样的,上次说的补贴军饷一事,您看?”
“原来是这事,本官已多次承转奏折给圣上,但你也知道,如今也不打仗,军队训练实在是要不到多少。”
郭锦站起来,他也不恼,只笑着道,“可……我们需要打啊。”
李丞相不说话,今日怕是再推脱不过去,没办法军权在他手中,大家心知肚明,钱与兵,都只能各占一半,彼此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在等同的台面上说得上话。
依依皱眉,这官臣之间的客套话真是有够长的,听了几句来来回回的礼仪面上话,只觉烦得很,现下怕是终于讲到正文,还欲再听,却不料脚下踩碎一片瓦……
她愣怔。
“谁?”郭锦皱眉,立刻出门往房顶上看。
陆一刚挣脱开鞭子,就看到郭锦出来,便立刻抱住她,从屋顶滚下去,依依还没来得及反应,脚落地,崴了一下,钻心痛。
“快出去看看,务必要给我拿下。”郭锦跟着下人一同开了院子门出来,却是没有一个人,只余下风吹草动。
他站在那儿谨慎的盯着前方,眼睛如鹰一般,来来回回逡巡。
下人们已经拿着棍棒进了森林深处搜寻,“你是不是听错了?可能根本就没有人?”刘酆也走出来。
郭锦瞥他一眼,也不说话,只一个飞身上了屋顶,捡一片碎瓦再下来,一气呵成,“你要感谢李府用了劣质的砖瓦,这么容易就被踩碎。”
刘酆被堵得没办法说话,还是李丞相说了一句,“恐怕是你们今日过来就有人跟踪。”
“难不成我们暴、露了?”刘酆有些惊讶,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操控市场与保密,自认做得很到位。却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回禀大人,没有人,只在树下发现一条死蛇,看伤应该是鞭子之类的武器所伤。”下人回来禀报。郭锦剑眉拧的更深,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贴着李府的墙根开始走,亦步亦趋,左右脚交叉,眼神凛然,明显是经验丰富,做贼老手。
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似怪兽吃人,近了,近了,他站在拐角处,定了片刻,似有察觉,往上看去……
呼哧,七尺长鞭挥过来,地上的落叶瞬间碎成了齑粉,原是陆一一只手拉着依依,一只手攀着房檐,快坚持不住,额间的一滴汗落了下来。
“大胆贼人竟敢白日闯丞相府,快来人给我拿下。”郭锦避开依依挥来的鞭子,不急不慢的喊道,随随便便就是一个理由。
他们今日休想能逃得出去,一群家丁包围上来,郭锦退出包围圈,眼睛眯了眯,这危险,必须铲除。
如此大动静,李夫人也被惊得出来看,“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莫慌,不过是两个小贼,你先回去。”李丞相随手安抚了一下。
“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夫人放下心,这种“贼”,她也不知遇到多少回,男人的事她自是不多问,一切由他去。
双手难敌,依依渐渐败下阵来,同陆一背贴着背,“待会儿,我打开一个缺口,你先从那出去。”她盯着前面一群肌肉发达似吃大力丸长大的穷凶恶煞。
“嘿,这群家丁还就猛。”陆一置若未闻,一个剑花飞过去,又纠缠在一起,打起来。
依依皱眉,“愚蠢。”这样他们一个都别想能够逃脱。
依依目光清寒下来,动作行云流水,甩鞭就朝那群人劈头盖脸而去。一时双双缠斗,分不开。
“一群废物。”郭锦拉开旁边侍卫的剑,也加入了战斗,“你是谁派来的?”他一剑刺向依依面门,作势要挑开她的斗篷,总觉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没资格知道。”依依拼尽全身的力气,挥鞭上前,郭锦闪身躲避,肩上吃痛,一双眼睛更加狠戾阴沉,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
渐渐地,两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依依一只腿跪在地上,抽出短刀来,后背被一个棍棒打得吐出一口血,不行,在这样下去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记忆飘忽到远方,是公主对她笑,“依依,我觉得你更适合用鞭子,剑太难驾驭,会反噬,你用鞭子,我觉得更加妩媚,想条美女蛇。”
她也跟着扯嘴角,“公主说笑,依依用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保护公主就行。”
“那行,接着。”依依接过一条长鞭。又回到这鲜血淋漓的场景,郭锦的长剑刺过来。
一滴血自她长长翘起的睫毛上滴下,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再也接不住了。
“公主,依依接不到,接不到……”
“公主,公主,躲开,不要……”猛地坐起,睁开眼,依依皱眉打量着四周。
灰白墙,中间搁一张黑木方桌,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客栈。
她揉了揉头,想要下床,可背后的伤口随着她的起身的动作牵扯,疼得她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回去,郎中说你气血不足,最少一个月都不能下床。”陆一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那样子看起来滑稽得很。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她明明记得郭锦一剑刺过来,她已经是死了的。
陆一将白毛巾拧干,欲给她擦擦脸,被依依一把打开手。他将毛巾递给她,也不在意,只笑笑,“有我陆一在,就没有逃不出的包围圈。”
依依从来没见过如此自负自大的自恋狂,心下却惊讶,她对此……好像没有了反感。
“这是我们内部的烟雾弹,就是逃跑专用武器,呐,给你一个,往后遇急事,你打开它,我就会立马到你身边。”陆一一本正经的从怀中掏出一同仗面杆子一般粗细的空心木筒。
依依将信将疑的接过,苍白着嘴唇道,“这应该叫懦弱者专用玩具。”
他对她的话形成免疫,大概知晓这就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聊天终结者,也不同她抬杠。
“不管叫什么,至少它救了你的命,如果没有它,我们昨日就别想逃出来。”陆一敛了神,正色道,“听你昏迷一直叫公主,公主,你是哪里人?突厥?还是旧齐国?”
“我累了,要休息。”依依不理会他,躺下去闭上眼睛,准备养一养神,晚上再去一次郭府。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如今是你欠我一命,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陆一暴走,拿这种油盐酱醋都不进的人没有一点办法。
“我……没有说其他的什么了吧?”陆一临走要关门,兀得听到这么一句瓮声瓮气的话。
“没有。”他出门,去楼下觅食。
他没告诉她,她还一直念叨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没告诉她,他已经知道……
她就是那个叫他等她的小女孩,已经被打的缺了两颗牙齿,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的小姑娘。
她曾同他在一个深渊中,他给了她半个脏馒头。
于是,她在梦中唤,陆哥哥,我很快就能出去,你再外面等着我,我一出去就去找你。
白日消磨往昔肠断句,这世间却是只有此间情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