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赫连止武也有想到如此做法太过心急,有很大风险,但他也有细细考虑过一整夜,大梁的军队大多驻守在两国边疆和国内的皇城,习凉根本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足够的兵力与之相抗衡,而他的大军要的就只是速战速决。
先前之所以在拿下黄林和燕都时没有屠城是因为他想要保留一个明君的称号,况且一旦他吞下大梁,这两座城池定然就是他的,他也不想为自己以后的统治寻找麻烦,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既然习凉已经舍弃了自己的大后方也要保住若水,那他还做什么仁慈皇帝?
赫连止武看了一眼坐在下首位置的郭锦,不怒反笑,“是朕心急了些,却不知将军此刻有何妙计挽救此等局面、?”
其实对策,赫连止武心中已经有了一条,他决定即刻派一小支军队悄悄绕过若水直接偷袭防守薄弱的大梁,若是成功,那自然是好的,就算是失败,习凉知道风险定会撤兵回城,而这个时候,他便可一举拿下若水。
郭锦斜睨了赫连止武一眼,仿佛是一眼就将他的那点心思看透,一时之间并没有出声,习凉绝不可能蠢到将自己的将孤立在家中等人去取,他们自己肯定也有哪些地方有问题。
沉吟了许久,郭锦终于开了口,“皇上是想派人偷袭晋安城?”
为等赫连止武开口,只看见他欣慰的表情,郭锦就明白了,他没给赫连止武回答的机会,径直沉思道,“皇上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十万大军几乎都被耗在了若水城,如今皇宫防守薄弱,一旦再派兵偷袭晋安城……”
“您就不怕习凉也想到了这一点,同样派人来断您的老巢?如今您的皇位还不够稳当,可真的受不起这一点点挫折。”
赫连止武不说话了,此刻正好有前方战场的战报承奏上来,他猛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只立刻吩咐道,“命令万俟君带两万人马即刻回宫,快!”
郭锦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小宫女上前战战兢兢喂了他一口茶水,有些烫,他皱了皱眉,边有人上前来将这个小宫女给拖走。
赫连止武还想着他刚刚的话,对于这一番场景好似已经习惯,是见怪不怪,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些特殊癖好,有些人就喜欢以杀人为乐趣,只要杀得不是他认为重要的人,这些都不是他需要去管束的。
“听说皇上关了大梁的皇后?”郭锦将那一嘴烫口的茶水在口腔中滚了两翻才恋恋不舍的将其吞进腹中,他状似不经意的闲谈问道。
赫连止武戒备的看了郭锦一眼,谨慎道,“你什么意思?朕做了什么需要你去‘听说’?”
“皇上勿要生气,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相反,抓住陈皇后可以作为我们最后一张王牌。怕是您也有耳闻,向来只道梁帝情深,八年只等来齐国九公主一人,自此皇后一位终于不再空缺,可想而知,这位陈皇后对梁帝的重要性。以鄙人之见,习凉不是那种敢于兵走险招的人,这一次敢调光晋安城所有军队来攻打你,可以看出这其中或许说不好就是受了那个女人的影响。”
赫连止武的一双眉毛深深的拧着,黝黑肤色的面皮下的那张绝美的脸更加冷硬,当郭锦说“那个女人”的时候,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极度的不悦感,若不是这个郭锦可能还有一丁点用处,此刻他定要将他身上最后一块器官也给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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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陈然心如火焚,习凉让她等他,却没有个准确的来信,外面如今究竟是何局面,她是一概不知,这叫她怎能不急?
“怎么,看这架势是早知朕要来,迎接朕呢?”冷不丁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眼前。
许陈然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再看到赫连止武,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反感、厌恶,相反的心中反而有一丝丝喜悦,她知道,她要的消息终于来了,不用她想方法,他肯定会将情况说与她听。
许陈然微微一笑,眉梢眼角多了一点柔、情,在昏黄摇曳的灯火下显得烨烨生辉,赫连止武停下脚步,在离她有一丈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不得不想方设法掩饰自己刚刚莫名升起的情、愫。
那该死的,不是时候的,不该有的情、愫。
“你有时间来看我,定是有什么消息要来同我分享?看你这复杂的眼光,莫不是遇到困难了?”许陈然并没有在意到那一点,只当他是在战事上吃了瘪,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以这种眼神看着她。
知道自己被人误会,却又不能解释,赫连止武心中有些生气,可气着气着又有些想笑,笑自己为什么每次只要一到了她面前就成了一个喜怒哀乐尤其明显的稚童?好像她是哪方厉害不过的巫师,对他下了降头,害得他一到了这里就忍不住开始努力寻找自己近日的小成就,希望得到她的夸赞。
可他也不想想,他的小成就于许陈然而言却是一种灾难。
“呵呵,这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一切都在朕的射程范围之内,还没有什么是脱离朕的掌控的,不过这一切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你们大梁的那位郭锦大将军,他用兵如神,对梁帝又了如指掌,步步遏制,竟全都算在了最前面。”
说着,赫连止武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许陈然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的袄子,虽然厚但却有些修身,将她腹中的前凸给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这个孩子该是有三个月了,在过一段时间你就要辛苦了。”赫连止武口中低喃。
他曾经也有给过一个孩子,那时他还是个闲散的,游手好闲的王爷,他的王妃怀孕,他很看重,一直陪在身边,陪伴着自己的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如今细想起来,那时的生活竟是人生中最完美的时刻。现在虽然做了皇帝,可他离王妃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再也没有享受过那段清乐的时光。
赫连止武对谁都谈不上有情,包括当今的皇后,可是唯独那个孩子,赫连止文杀死了那个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怨他,是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许陈然没哟听清赫连止武后面的那句话,她也不在乎他到底说了什么,她的关注点全都放在了前一句上面。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郭锦再好或者再差都与我无关,你知道我想要听的是什么,你答应过我,会告诉我,我不要听你在这里吹嘘你的丰功伟绩,这一切你都自己带进棺材里去,让人刻在你的墓碑上好了,说与我听做什么!”
许陈然双手紧紧掐住,锋利的指甲割破了细嫩的皮肉,有丝丝鲜血涌出来,而她脸色苍白,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哭了,这一切都怪她,她不了解郭锦,不知道郭锦是个怎样的人,她唯一能猜测到的就是,当初是她杀了他爹,所以如今他来报仇了,将这仇恨报在了习凉身上。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说什么,在当初她也不会只想着要郭震庭的命,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了整个郭府的命!
赫连止武看到对面的小女人突然哭了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少见她哭,当然他见她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只是这一次,他没想到无缘无故的她就哭了下来,若是放在往常,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激怒。
因此现下他也没有因为许陈然刚刚那一番话而生气,只是苦涩一笑道,“你这张嘴可真是锋利,真不知道习凉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受不得一点委屈,对一切都是瑕疵必报,看起来是嫉恶如仇,其实不过是个没长大的极其任性的孩子,而且,许陈然,”
“你很缺乏安全感对不对?”赫连止武站起来走到了许陈然的身边,他将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又淡淡的说道,“你就是太过依赖习凉,才会导致如今这般状况,你看不到他想念他,我还觉得情有可原,可是你太焦躁,其实骨子里你根本就是在害怕,你才是那个害怕胆小的人,你害怕习凉会输,他会死,而你,你将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伴随着赫连止武的这一番话说完,一滴鲜血终于凝结而成水滴,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许陈然浑身都在颤抖,她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她想要镇定下来,以唇相击,她想要反驳。
可是她做不到,郭锦跟着习凉作战五年,自然对习凉的一切都十分了解,如果是那样的话,……习凉如今岂不是要陷入绝境?更恐怖的是,他不知道郭锦的存在!
是的,她害怕了,她对谁都没有信心,她根本不在乎谁输谁赢,从头至尾,她不过是个嫁了人的妇女,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一双普通的好儿女,可是这一切习凉都没能给她,她怨恨了,他害得她担心了。
“我是他的妻子,我依赖他有什么不对?”出口的声音带着颤抖,连许陈然自己都万分惊讶,这是她的声音吗?反问中带着幽怨,却又有一点点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赫连止武也是心中一愣,他没想到她这一开口竟是这样,这是在怪怨他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