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以头撞地，发了命的击撞，直到额头渗出血迹，他也不管，只求道，“求主上救救依依吧，突厥人天生就嗜血，依依到了他们手上肯定趁不了几天。”近乎哀求，一个男人，曾经统领几百暗卫的老大，曾经风光无限的高手，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地步。
“属下已经去探查过，依依被关在皇宫的地牢里，每日有专门的人去拷打，定时送饭，只请求主上派两个人给属下。”再一次砰的一声将头撞到地上。
其实陆一完全可以找陆二他们去帮忙，那些暗卫一直都领着他的情，可是他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且主上一定不会轻饶他们，所有他不能那么自私，他已经没有了统领的资格，他来乞求主上同意也只不过是拉下脸皮。
如果，如果他的腿还是好好的，如果他一个人可以救出依依。
“你可知明日一战有多重要，朕以两座城池诱敌深入，而你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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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明日一战有多重要？
若水城是通往晋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然而也是易守难攻之地，外有长江支流引作护城河，内有百丈高墙，而它的东西南三面都有屏障与支援，突厥的军队从北面打开了一个缺口，要想拿下晋安城必定要先解决这个大、麻烦。
习凉料定赫连止武会直接攻打若水城，即使有郭锦在一旁献计，他也不可能南下从周边包围过来，因为他没有时间，没有那个精力。
“主上，果不出您所料，突厥五万大军已经在城外驻扎，据报，突厥后援部队还在增加，到最后，最少要增到十万，这场仗怕是要难打了。”
陆二进帐篷，他很纳闷，既然主上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为何还要顺着赫连止武的意思来？又为何要亲自出征？
习凉将一口温热的茶送入口中，军中不抵皇宫，这茶水泡的并不是太开，但他也只能将就了，在这里能有茶就已经算是不错。
“怎么，你怕了？”
陆二心中一楞，迅速回道，“不敢。”
不是不怕，而是不敢。谁不怕死呢，就算他以前可以淡然将生死置之身外，可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一个家。
习凉坐在主坐上，穿一件纯黑色的袍子，他不喜欢穿铠甲，嫌弃它笨重，不够灵活。
他淡笑着说，“朕也怕，怕死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人就应该怕死，可是不应该怕人，突厥的军队再多，气势再恢宏，你要想这可是在我们自己的阵地上，自是要叫他们有来无回的。”
陆二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吭，他原本进来是想报备军情顺便替陆一求情的，可是主上却突然很平淡的承认他自己也怕！还是在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这可是军中大忌！
陆二想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习凉自己也想不清，他如今还能在这里撑着，不过是提着一口气，要救回自己的女人，那江山，那城池，他累了，他没有力气再去想了，他踏上亲自出征的这一步就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昏君了。
“传令下去，明日要打一场硬战，今夜犒劳三军，重整士气。”习凉叹口气，“把那几个老将军喊到朕军中来，朕有话要说。”
“是。”
今夜，习凉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背景是一片开满花的树林，每一棵树都开着一大片嫣红色的花，那颜色像是刚割开伤口流下的血，鲜艳的妖野，他就走在这样的树下，一个不留神衣襟就被一根分叉的树枝给勾住。
他回头想要解开这束缚，却猛地看到眼下出现一双月白色的小绣鞋，是一个水嫩嫩的小女娃在好奇的盯着他看，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就是奉献一颗米青子给娘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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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
已是兵荒马乱，飞血漫天。
昨夜许志然率五百精兵去敌后烧掉突厥的粮草，此番一来，敌军更会来势凶猛，他们必须尽快攻下城门，否则必定要饿死在这片已经几近沧桑的土地上。
锣鼓一直敲到黄昏十分，习凉站在城墙上，负手看着城下的战况。
“皇兄，你这样灭敌一千损己八百的做法，真的对吗？你看看城下，就算这一战我们赢了，灭掉了突厥最主要的兵力，打得他们不敢来犯，我们也同样没有精力去夺回那两座城池了。”
习林站在习凉的身后，他对自己哥哥这样的做法极为不满，可是皇帝亲自出征，而从前他也是跟在他后面作战的，习凉的许多做法也的确不是随便就能猜的通的，只是他……真的对这种做法很不满。
城底下的可都是人命啊，以两万对五万，还要必须全部歼灭这五万敌军，而不是击退，这两万人的命是要彻底陪在里面了。
习凉没有回头，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毁掉突厥，所有的兵力，要打得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打得所有人都俯首称臣。
“那两座城池就当朕送给他的，今日一战赫连止武必定会闻风增兵，而突厥皇都就会缺少防范，朕要带你的那三千死士直接攻下皇都。”他双手死死握紧，青筋从手面凸显出来，像是獠牙青面兽，狰狞叫嚣，渴|望鲜血的灌溉。
“皇兄！”习林心中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急速的喘息着，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兄长，管他是谁，他定是要一拳送上去的，“你离开晋安城那么久，如今还要亲自去突厥，你的皇城都不要了么？”
习林扑通一声跪下，他硬声说道，“我是不会答应的，臣弟立刻去晋安城通知谢旭，我劝不动你，让他来。”他气得整张脸通红，难道皇兄为了那个女人连整个江山都不要了吗？他苦苦经营了八年的国，就要这样被破掉？
习凉嘴角微微扬起，天边的云像染了血，红的有几分不真实，他抬手揉揉额头，叹道，“你找那群文官来做什么？朕来若水城已经不知道被他们参多少本折子了，你还想他们用折子将朕砸死不成？”
他转身想要将习林拉起来，可是习林倔强的跪着就是不肯起来。
“好，你要愿意跪就一直跪在这里，等突厥那五万铁骑过来将你踏平。”习凉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说出气话了，经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果然是越过越回头了，竟然会被这小子给气到。
“朕心意已决，这是军令，你必须遵守，这一仗虽然损失众多，但好歹是守住了城门，等军心稳定下来，不出五日，突厥后面的军队定是要赶到，那场才算是真正的恶战，朕只带一个许志然走，剩下的都留给你派遣。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哪怕你躺在这城门上，都要将敌军堵在若水城外！”
因为长期听惯了命令，习林下意识就抱拳领命，等口中冒出来一个是字，才发现自己被人带进了沟里，当下气的又跪了回去。
“皇兄！”
“我是不会把那三千死士交给你的，你可别忘了，那时臣弟的人，只有我能命令得了！”
而此时天边突然红了一大片，像是一张白纸被人泼了一大盆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滴落。鼓声停下，突厥战败，主力被歼灭，只剩余一小支队伍得以逃脱。
习凉心中稍稍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微微弯曲，他没有理睬跪着的习林，径直走下城楼去了营地。
小九，再坚持一下，快了，我很快就去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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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驻扎在黄林、燕都的两座城池的突厥军队收到命令，屠城一天。
两地的将军都吓着了，这刚打完的时候不说要屠城，怎过去这么久，却突然下令要屠城？
当然，虽有疑问，但没有人去真正上书质疑，毕竟，屠城，金银、女人、鲜血，是所有男人都崇尚的，这些武夫才不会想的有多长远，他们要活只活在当下，听说昨日前方打了败仗，谁知道再过一日，这两座城还能不能保得住。
“废物！五万人干不掉两万人，朕要你们有何用！”赫连止武将手中的折子全都推到了地上，他怎么都没料到习凉敢走这一步。
郭锦闭着眼坐在一旁笑，像是在幸灾乐祸，“当初让你听我的，先将若水城三面的小城池攻下，将若水孤立，然后四面围剿，你不听，现下折在上面了。”
没错，坐在对面，没有双眼和四肢，只剩下一个胸膛，包裹着一颗跳动的心。那一次逃到苗疆一带，郭锦被逼入绝境，不得不出手白蛊对付追他的那两个人，白蛊一出他自然会被暴露，后来追杀他的人越来越多，他没有办法只能诈死。
但那些人眼力和奇高，他不得不假戏真做，只有对自己狠，才能保住这条命，才能报仇。
后来，他辗转，一路艰难才来到突厥，见到赫连止武，之前双方都说好，军事由他来参谋最后由赫连止武来决定，但他料想赫连止武对大梁不了解，定是全都听他的，可没想到在他献计夺得两座城池之后最关键的一次，这位突厥的新皇帝竟然不再听他的了。
刚开始，郭锦还以为是赫连止武怀疑他了，毕竟帝王站得太高，总是对谁都不信任，可往后他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帝王的愚蠢！
赫连止武刚坐上皇位，在还没有任何作为之前就有许多人开始质疑他，甚至在年前还有位之前老皇帝身边的老臣子拿着一道圣旨在大殿上声泪俱下，说这皇位的真正继承人是大皇子赫连止文，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那年妃之前拿出的圣旨其实是二皇子自己伪造的。
这一番言论惹得朝中不少之前效忠老皇帝的人开始破口大骂，骂着骂着也不管有没有证据，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赫连止武是为夺皇位不惜杀父弑兄的恶魔，不配做突厥的皇帝。
赫连止武在短短时间之内无力招架这种自皇城传到民间的谣言，只能将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战争上，只有战争才能让民众一致对外，这就是赫连止武为何急于攻破若水城取下晋安城的导火线。
他要转移矛盾，他要建立业绩，需要得到天下人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