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宿醉,头大如斗,许陈然双手艰难的撑着床坐起来,使劲拍了拍后脑勺,温泉池中、冰凉的地面、柔软的床榻……缠绵的吻、疯狂的纠缠,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纷至沓来。
“娘娘,水盆搁在这里了,这是脸帕,这是手帕,”小春进来将盆放到洗脸架上,娘娘能和皇上重归于好,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是跟着欢喜。
而许陈然见她一副站在那里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满,于是套上中衣出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她从小独立惯了,以前和师父住在崀山上,也没有一个童子伺候在一旁,故而现下她也不喜欢被人服侍。
小春脸微微有些红,她低着头羞怯怯的退下。出了门,捏了捏脸颊,才发现的确烫得厉害,不禁跺跺脚,自责道,这种场面又不是头一次见,怎的还如此敏感?只是娘娘若是知道刚刚她看到内间湿漉漉的床单生出的旖|旎心思,怕是要赏她板子。
当然,许陈然此刻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起床气,她心中忙着咒骂昨夜害她今早起不来,浑身不能动弹的罪魁祸首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观察一个小丫鬟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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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近日,习凉却是有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如今大梁是居安不思危,绝大多数人只想着享受,守旧、安稳,那些个王公贵族,每日里除了拎着个鸟笼逗逗鹦鹉、黄鹂,调戏个路边经过的良家子,什么都不知道干。
千足之虫,死而不僵。突厥决不会甘愿日日俯首称臣,年年供奉岁币,更何况因为当初对赫连止武的错误估计,提前杀掉了老皇帝,现如今虽说骁勇善战的赫连止文也已经死去,但令人畏惧的便是在此,堂堂一国大将军,能同习凉持续交战五年之久,是谁能如此轻而易举就要了他的性命?而那个看似荒|淫无度的二皇子的实力究竟如何?
计划渐渐脱离了原先的轨道,这让习凉不得不担忧。
而突厥那边却一如既往的安静,竟是连一场小规模的战斗都没有,赫连止文莫名死掉之后不久,赫连止武便登上了皇位,朝中多有不瞒者全都在一夜之间以叛逆之罪被抄家封门,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无人敢再多有言语。
两边的平静或者说是僵持一直持续到数月之后,一个下着纷纷大雪的夜晚。
赫连止武重新踏入京城,华丽的轿子滑过无人的街头,即便是在深夜,他依旧能够嗅到皇都的繁华、芳香,他喟叹一声,朝着窗外跟随的袁琪说道,“中原与草原到底是相差千里万里,这一片土地遍地黄金,就是气候都比突厥要温和千百倍。”
袁琪心中不屑,低声回复,“正是恶劣的气候、生存条件,才孕育出我突厥铮铮铁汉,孕育出一个勇猛无敌的名族,得以称霸数百年!”
“呵,无敌?打了五年的拉锯战,最后就算是将周边小国兵力都拉上也没能得胜。”自嘲一番之后,赫连止武拉下帘子,倚着垫了软垫的车壁,看向腿边“安睡”的美人儿,不自觉的笑了,“不过如今不同了,突厥很快便可以深入大梁腹地,朕手中王牌太多,若不到最后一刻,你放心,不会将你推出来。”
说着,赫连止武抬手轻轻扫过美人儿细腻光滑的脸蛋,那种丝绒感,叫人不由心念一动,像是一整颗心被放入温水溪流中浸泡,荡漾。他闭上眼,深深呼吸,是过了瘾之后的满足,是得到心念已久珍宝的心悦。
天堪堪亮,下了一夜的雪终于稍稍有所停歇,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哒哒哒的踩着积雪向远方行进,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车轮滚动的摩擦声,一辆深黑色车面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这平坦宽阔的雪地上。
慢悠悠似无事老人在茶楼里静静品尝一杯热茶。
袁琪递上通关令牌,轻而易举的出了城,没有人会在意这马车里躺着的是大梁的皇后,守门的士兵抱着长矛,整个人都耷拉着,昨夜被人拉去赌场看了一夜赌场,今日一早就要过来值班,口中哈欠不断,却还不忘了骂骂咧咧。狗娘养的,大官人还在红楼里搂着美娇娘酣睡,偏偏叫我们这么早过来,指不定待会儿还得被拉去铲雪。
刚过午时,突然全城下令禁闭,所有人都被关在城门内不得出去,一时间民声沸腾,抱怨不断,上面下达命令,不得不遵守,人人脸上显出严肃的面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尽管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御书房内,习凉听说皇后娘娘突然不见,他随口问了几句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又招来暗卫寻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娘娘一直在宫中睡觉并没有出门。
他这才丢下手中的折子,眉头微微皱起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小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皇后昨日的心情如何?”直到此刻,习凉依旧没有意识到危机,他心里想这几日许陈然的心情有所好转,怎还耍小性子藏起来呢?
“回……回皇上,娘娘昨儿个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和往常一样,她这几日一直在同宫里的老嬷嬷学习女红,娘娘昨夜睡得迟,所以,奴婢今儿个午时过后一点才进屋去,可……可屋子里没有人了,床铺是冰冷的。”说着,小春就哭哭啼啼起来,她颤抖着身子,这娘娘丢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
习凉冷了脸,他到了养心殿,果真发现空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榻上还有没有完成,镶着针线的腰带,深蓝色,他一个眼风扫过,那群暗卫立刻跪下求罚,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不敢用手去抹。
“派人下去找,皇后常去的地方,每个角落都给朕搜一遍,这么大个人若是再找不到,你们都不用活着了,要你们是越来越没用!”习凉右手紧紧掐住那根腰带。
说不气那都是假的,她总想着离他而去,距离上次寻她的那个雨夜还不到一个月,现下又同他玩起躲猫猫的游戏。习凉一时气昏了头脑,竟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底下整个皇宫的人都出动了,大家都隐隐听说先前皇上有一次发怒,血洗皇宫就是因为这位皇后娘娘的逃跑,他们害怕这位帝王发疯再来一回,一个个如同颤抖着,四处焦急寻找。
数个时辰过去了,整个皇宫都被翻了个个儿,仍是没找到,而这时,习凉静下心来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立刻吩咐下去封锁城门,只着人拿了画像出宫寻找,他看了看手中的腰带,精细的面料、柔滑的布,再转过身去看那几个教习的老嬷嬷,和声问道,“皇后可有同你们说过,为何要做这腰带?”
底下的人抖成了筛子,还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颤颤巍巍回答了问题,“回禀皇上,是老奴见皇后娘娘闲着,便主动教娘娘做的这个腰带,娘娘为了能早些完成,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
话中虽有些虚假部分,习凉知道许陈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管怎样首先一定要自己舒服了才行的人,她如果真的熬了几个晚上,那也一定是突然觉得用针扎东西,刺来刺去很好玩,但这个时候他也无暇去想这些,他心中警钟敲响,许陈然既然有了新的玩乐,而且这几日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真实好转,又怎么会突然想着逃跑呢?
况且,她如今没有一点武功,身上也没有令牌,又如何能够避开众人的眼睛离开皇宫的呢?除非
除非有人将她给劫走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沈佲城,只因为当初,他从他手中将人给带走过,可如今他已经死了快要有一年,是习凉亲手替其火化的,他不可能再活过来,那么有会是谁呢?
小九,你到底在哪里!
一种巨大的恐惧渐渐浮上习凉的心头,他攒住胸口,手抵着桌边才将将稳住身形,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他要将人找到,他的小九很有可能有危险。
就在习凉将那些劝谏他尽快选秀大臣通通缉拿逼问的同时,赫连止武早已将人带到了突厥的皇宫,迷药的劲头还没有过去,他躺在狐裘上,支撑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身|下的小美人儿卷缩成一团,看她眉心微微蹙着。
乌黑的长发泛着丝绸般鲜明的光泽,柔顺的发尾搭在赫连止武的身上,他轻轻执起,放到鼻尖轻嗅,有淡淡的茉莉花香,身旁的人似乎还觉得冷,又抱着手臂往他胸口挤了挤,小小的额头抵在他胸前。
赫连止武只觉小腹一紧,他人跟着也是一惊,过了很久之后才眯着眼无声的笑了笑,自己是演久了浪|荡子,如今竟是连个简单的触碰都能升起反应。
这时,正巧小桃进屋来伺候,她在见到榻上的人的时候,手中的脸盆就这样砰的滑落在地上了,她微张着嘴愣在那里,直到赫连止武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急忙低首跪下。
呆在突厥的这些日子里,她最初那颗仇恨的心,锐利的爪子,全都被磨得不成形状,她现如今就是眼前这个人身边一条最温顺的狗,她不只一次嘲笑自己当初滔天的不自量力,可……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又能干什么去呢?呆在这里能保着一条命,如果依旧在大梁,许志然去从军,欢欢也死了,她一个人,不用许妃亲自找上门,只要是想巴结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舍身于太监,与舍身于眼前的这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又偷偷瞥了眼床上的许陈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就是能一眼认出,这个是皇后而不是那位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