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突厥都是在年后就会派使者来大梁的,今年听说是二皇子想要来大梁看看这边的风土环境,在民间逗留了几日才晚了。习凉也没有多责怪,毕竟他还指着这个爱“看风土环境”的二皇子替他们管理好突厥呢。
今日已经是赫连止武来到皇宫的第六个日子,习凉允他随意进出皇宫,因着先前在民间逛得差不多了,他倒是也没有出宫去,只是在御花园里随意走走。
赫连止武这个人比较瘦,属于皮包骨的那种,今日他穿的是一身明亮的月牙白色的长袍,将他整个人映衬得更加黑瘦,他的腰间配一块碧绿的环形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这后宫怎看不见什么女眷?”他双手别在身后,状似无意的朝身边的太监说道。
魏喜在心中淬了一口,看你是精虫上脑,你来的这几天都不知道糟蹋多少宫女了,还想着女眷!但他还是恭恭敬敬道,“皇上日理万机,后宫只有陈皇后与许妃两位娘娘,因着皇后不喜与人交谈,便极少有女眷入宫。”
“哦,原来是这样。”赫连止武看似很懂的点了点头,他朝魏喜笑笑,继续朝前走去。魏喜是在嘲讽他沉迷女色,不务正业,他又怎会不懂?
赫连止武的确好美色,他府中光歌姬通房丫鬟就数不胜数了,更何况是正式受封的王妃。此次前来大梁借着朝贡的幌子,他已经民间逗留了数月,风花雪月之地几乎都被他去了遍,自以为大梁美女的确是多,但风气还不够开放,不如他们突厥的女人豪放大胆。
他嗤一声,再日理万机,也不会没有时间睡觉吧?只有两个女人,这大梁皇帝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就是他那个一心想要攻下大梁,称霸世界的大哥,府中也是有妻妾成群的。
他转了个弯,绕道一丛牡丹花边,莫非这……皇上有瘾疾?想到这儿,他不禁为自己的天马行空感到大胆。
---
皇宫外围不知什么时候种满了成排成排的白杨树,两人合抱的粗壮,如今这个季节里,绿叶油油,却也飘了漫天的白絮。远远看过去像雪花一样,稍微有些才学或看过窦娥冤的宫人们走到这“雪花”下面不禁要感伤一番。
“这是六月里飘雪啊。”欢欢叹了一口气。
自打从昏迷中醒过来,她的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当然换做是谁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即使恢复,毕竟……她的一双腿是彻底坏死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小桃和许太医在照顾他,她从前话就不是很多,如今经历这一番话便更少了。
为此,小桃常常背着她流眼泪,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烈日下被毒打的记忆深深印刻在她们的脑海当中,最后一棍,是欢欢挣脱开绳子拼命的护住了小桃。
她对她说,“总要有一个人活下来。”
世事总是这般,叫你无法预料,没有常数,当初自满满以为只要去了皇后身边就能万全了,可谁曾想不过短短几日,一切都改变了。
“不过是些白絮,讨厌死人,赶都赶不走,我推你到那边纳凉吧。”小桃推着欢欢快步走了几步,企图摆脱这些烦人的白絮,她只想着欢欢终于说话了,却不知她话中的含义。
其实欢欢没有怪罪过谁,当初去浣衣局的时候,她心想着虽说苦了些但能保住命也就没什么,心里还是特别感激娘娘的,可谁又能料到刚到那里就出事呢?没有一点缓和期。
她如今是这番模样,若不是有许太医,估计不知道要被扔到什么地方自生自灭,她不说话,只是心中积郁,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她知道前几日许太医出门去替她寻药,据说那曾经是治好皇后娘娘腿疾的,她本要拦着他,他却怎么都不听,还同她道歉,说一定要治好她。
可是他道什么歉呢?又不关他的事,欢欢没有再拦,如今那药也已经喝了有些天数却没见一点起效,谁都没说话,每每见面的气氛自是冷凝沉重,她为了避免,这才让小桃没事推她出来沿着这不起眼的宫墙边散散步。
---
“那是谁?”赫连止武猛地顿住身子,只瞧见一个面色苍白无一点血色,娇柔的小娘子坐在轮椅上,她一双水波婉转的眼睛平视着前方,那神情有对这世界的哀怨,有无奈,交织在一处。
他对上她的眸子,只消一眼,便掉进那漆黑的深渊里无法自拔。以往他都是喜欢那种床下温婉床上浪荡的女子,他尤其不喜欢处、女,只觉得开拓起来既麻烦又费力,听不到悠悠婉转的娇、喘,只有那吵死人的哀嚎,故而他极少去找那些个娇娇弱弱的良家子。
但如今撞见个如此单薄凄美的病态小美人,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震,第一次,他想尝尝这种滋味……
魏喜看了眼不远处的身影,他听说了些这两个人的悲惨事迹,当初那个小丫头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他原是不答应的,尽管他在这宫中威势很大,但终究是个下人,他怎好在许妃娘娘手下抢人?
但最终到底还是心软答应了,却没想到……唉,到底还是没能逃得过去,如今宫中都在疯传这些事,一时间许多宫女都不敢去春回宫,闹得人心惶惶。
“噢,那是李尚书家的妻子,先天瘫痪,今日到宫中来面见皇后娘娘的。”魏喜低头,心中默默道歉,李尚书你可千万别怪老奴呀。
只消一眼,魏喜就知道这家伙是看上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小宫女了,真是荤素不忌口,就连残疾的都不放过,他随口编了个幌子,期望这二皇子能看在身份上放过她,这个小娃娃啊,已经够苦的了。
魏喜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着这娃娃不在屋里躲着,如此光明正大的出来难道不怕被许妃看到,再触到霉头?他不知道的是,赫连止武压根就没有相信他的鬼话,一个久经风月的人,是能闻得出处子的香味的。
难不成这什么狗屁尚书也是个不举的,叫他妻子至今还没能破?
“你先下去吧,本王随意逛逛。”说着,赫连止武也不管魏喜在后面说什么,几个大步,径自朝着欢欢的方向走去了。
魏喜无奈,只得回头去御书房禀报。毕竟只是个宫女,实在是没有理由同这无法无天的突厥人翻脸,他摇摇头,感叹一声往回走,心中郁闷,他记得往年那有权有势的大皇子来过一次皇宫,皇上对待他都是不多加理睬的。
怎么如今换做这无权无势又荒诞不羁的二皇子,皇上却如此重视还派他过来亲自跟着?
---
今日欢欢穿的是一袭素衣,她的宫女服都被收走了,原本她是没有资格在太医院养伤的,但因为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准许她居住在太医院,还命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
如今不用去服侍人,还有人服侍她,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吧。
正走着,突然被一把折扇挡去前路,欢欢抬头,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穿着一身袍子,看起来十分的不和谐。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叫本王送你一程?”赫连止武露出自以为符合大梁审美的潇洒的俊俏笑容,却不知他这一咧嘴,显得更加猥琐了。
他推开一边的小桃就准备接手轮椅,虽说在突厥,女子都喜欢那种宽厚结实的男子,但迫于他皇子的身份,没有人敢嘲笑他瘦,自然他也察觉不到其实自己是极其不受女人欢迎的。
“还请王爷放开,家姐是太医院的人!”小桃听到本王一词,连忙跪下,她不认识这个王爷,但一般朝中人都十分敬重太医院,毕竟万一谁又个疑难杂症,治不好的,还是要指望这个名声赫赫的许太医的。
欢欢抿着唇,她心中暗暗惊讶,小桃在什么时候长大了,要是换做往常不管是谁,她一情急总是要去顶撞的,为此她们没少受过多少罪。
终究是祸难最容易使人成长,祸兮福所依。
“太医院的人?”赫连止武不自觉放开了笑声,“刚刚那个老太监说你是什么李尚书家的妻子,如今你的小丫鬟又说你是太医院的人,不如你来告诉本网,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句话是对着欢欢说的,他刻意压低了身子,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这双没有波澜的光晕中寻找一丝恐慌。因为小桃穿着一身宫女服,故而他自动将她当成她的丫鬟了,其实小桃也很美,是那种圆脸杏眼的俏皮美人,但他这几日已经睡过太多这样的宫女,现下对这些穿宫服饰的,没有一丝欲、望。
欢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诧不已,刚刚她瞧见魏喜公公朝着她的方向低下头窃窃私语了几句,因为又联想到这个王爷到她面前来,她还以为……还以为是公公介绍的,却不知,原是他在帮她。
许是做宫女习惯了,欢欢不敢抬起头,也不敢硬声说话,只低着头细声细语道,“还请王爷恕罪,刚刚奴婢的妹妹言语或有冲撞了您,但奴婢的确只是个在太医院当差的小宫女,实在不知道您刚刚说的什么尚书的妻子。”
欢欢做出一副卑微的模样,她不知道真实她这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叫看她的男人不由得更是下腹一紧,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更是死死盯着她。
“哦?是个小宫女?”赫连止武挺直了腰背,右手虚扶在轮椅上,转过身,眼神一楞,恶狠狠道,“你们当本王是傻子们?哪个地方要你这样坐在轮椅上的宫女做事?做什么?左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