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臻怒气冲冲地撵上了穆丛澜，彼时她正一个人往前院疾走，愣是被穆丛臻硬拽回来。
她扭头，穆丛臻看到她脸上满是泪水。
“你……”穆丛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太失态了！”
“你拦住他不进来不就行了。”穆丛澜立马反唇相讥，“难道他是偷偷翻墙进来的？我看你明明是跟他在那聊了有一阵子了。”
穆丛臻的脸立马变得又青又白的，窘态毕现。
“那我跟你能一样吗？”片刻后穆丛臻又强行挤出话来怒道，“我会像你这样跟他说两句话就哭得这样吗？”
“你不是说咱俩不能比吗？你哭没哭跟我有何干系？”
“你……你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穆丛臻急的大喊起来，“人李公子还在那边等着呢，你这样算什么礼数？”
穆丛澜本想继续跟姐姐怼起来，但转念一想，立马放弃，使劲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往回走。
穆丛臻冲着她背影喊：“你……你干什么去！”
穆丛澜只是大步流星往前走，压根没打算回应她，气得穆丛臻又狠狠跺脚，踱了这么几次脚都麻了。
穆丛澜快步走回后花园，虽然不确定人是否还在，她还是径直朝刚才李仁酉呆过的亭子过去。
远远一望，那少年居然还在那里。精美得像一幅画。
可惜她很烦躁，无心欣赏。
李仁酉对周遭环境的洞察力还挺强，穆丛澜理他还有十几步远他就突然回过头来，然后冲着穆丛澜微微一笑。
唉，是个女孩子多好。穆丛澜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诡异想法。
“对不住了，”穆丛澜上前道，“方才我……实在太过失礼，这里先向李公子陪个不是。”
说罢穆丛澜就俯身下摆，李仁酉赶忙上前虚扶了一下，说：“公主如此倒是折煞在下了，在下与公主身份悬殊，公主本就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说的挺有道理。穆丛澜起身心想，然而她这个毛病就从来没改好过。
她瞥了一眼微笑的李仁酉，又垂下眼睑说：“方才的事……我……”
“公主放心，在下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李仁酉反应极快，立马就做出了承诺，穆丛澜挑挑眉，又微微点点头。
“多谢你。其实……”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仁酉望了望周围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公主也不必窘迫。”
……这小子会读心吗？穆丛澜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问：“我们有话直说吧，我方才问过我姐姐了，她也承认，她是找你来结亲的。”
“是，在下也是这么听说。”里仁酉的脸上仍旧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你可听说，到底双方是谁？”
“是公主与在下。”
穆丛澜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你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于公，在下怕是不适合谈论，于私……”
“于私怎么？”
“在下……怕唐突公主。”
这个人说话拐弯抹角的，穆丛澜还是听明白了。
又一个单纯少年郎，没怎么见过女人，见着一个略平头正脸，加上公主身份，自然十分满足。
穆丛澜这么想着，叹了口气。
“今日就先这样吧，”穆丛澜尽量让口气听起来温柔些，“改日若有机会，再聚不迟。”
李仁酉自然晓得公主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行了一礼道：“即使如此，在下就先告退，向大长公主辞行。”
“慢走，我送你。”
于是穆丛澜陪着李仁酉走出后花园，到了月门她就不愿意往前了，毕竟刚刚和穆丛臻闹得略凶，她暂时不想看见她，正好叫李仁酉拖住她。
目送李仁酉离开后，穆丛澜往另一个方向奔后门而去。大长公主府她当自家来往，自然是驾轻就熟，反正不会有人敢阻拦她做什么，所以她就这么一路毫无阻碍地出了后门。
身着这一身华服的袍服走在街市上自然很容易引来路人各种侧目，穆丛澜只当看不见，偶尔任性的感觉不错。
不知道现在祁靖真走到哪里了，穆丛澜边走边想，想起他在渐渐远离，她就越发不安和焦灼。
这心情，越来越像当初她想起沈元白已经离开的时候。没有那么痛心疾首，那么汹涌激烈，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同一类感情。
如此一来，也不用纠结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了，本来就没人说感情就只有一种。
迟了，都迟了。
穆丛澜徒步走回宫中，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御马监找越少陵。
她仍然是做好了可能找不着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次格外顺利，一打听就说是越公公确实在处所里。
穆丛澜在偏殿里边喝酪浆边等着，很快越少陵就匆匆赶来，还是那般诚惶诚恐地下拜行大礼，穆丛澜也懒得拦了，只等他起身便问：“没想到你这儿竟以酪浆替茶水待客，真是富余啊。”
“其实……不算富余。”越少陵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只是上次让公主久待，疏于礼数，实在愧疚，所以奴婢命人在各处备好酪浆，公主……一直好这口吧。”
“……”
为了我备的？这个解释穆丛澜还真没想到，她脸上微微一晒，说：“这就不必了，让人撤了吧，毕竟，你还有大事要做。”
“是。”越少陵也答应得干脆。
“你坐吧，这里……应当可以说话？”
“可以，公主放心，这一点奴婢可以绝对保证。”
“那就好，”穆丛澜点点头，又催道，“你坐啊。”
越少陵这才在穆丛澜隔桌落座，沉声问：“公主有何吩咐？”
“你替我查一查，李仁酉这个人。”穆丛澜扭头看他又问，“做得到吗。”
越少陵沉默片刻，抬头问：“可是金陵李氏族人？”
“应当是，我不想问我姐姐，也不想问他本人，谁也不方便，只能来找你。”
“公主放心，”越少陵拱手道，“只要公主想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秘密都挖出来。”
“不用，”穆丛澜打了个手势说，“我只想知道，他们李家人跟我姐姐达成了什么协议。”
“怎么了公主，难道是……”越少陵话说一半赶紧低头，“奴婢该死，奴婢多嘴了。”
“你稍微查查，恐怕知道的比我还多，没必要问我。”说着穆丛澜把剩下那点酪浆一口气全喝了。
“公主……似有不快？”
“老毛病了。”
穆丛澜放下空杯子，站起了身。
“烦心事确实挺多，”穆丛澜说着回头冲越少陵笑了笑说，“不过皆不需你关心，你大概几天能查出来？”
越少陵又沉默片刻，说：“三日，三日后，奴婢就将公主想要的呈到公主面前。”
“也好，就这样吧。”穆丛澜叹了口气说，“我回去了，你忙你的。”
越少陵深深弯下腰去行礼：“恭送公主。”
回到延璋宫后，向来敏感多疑的清叶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伺候穆丛澜更衣时忍不住问了两句，穆丛澜一边伸展开胳膊一边轻描淡写后回了句：“三天后告诉你，哦，看我心情。”
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清叶还是心情忐忑地等了三天，却等来了一个模样相当漂亮的太监。
其实她对这个太监有那么点印象，却又一时说不上来，知道是大人物也不敢怠慢，于是便客客气气迎进了殿内。
“公主在小憩，公公稍等。”清叶看了看寝殿方向，又补充道，“这几日公主一直心虚烦躁，夜里常失眠，所以白天经常犯困。”
“嗯，知道了，我在此等候公主便是。”
越少陵点点头，让跟来的小太监将盒子放在桌面上就将他打发回去了。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穆丛澜才带着一肚子闷气起了身，喊了清叶过来。
清叶一边为她更衣一边禀报了下午越少陵来访的事，穆丛澜一听立马转生，瞪圆了眼怒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反正我又睡不着！
清叶立马吓得瑟瑟发抖，穆丛澜翻了个白眼，示意她过来继续更衣，完事了之后穆丛澜才快步走出寝殿。
越少陵见穆丛澜现身，立马起身行礼，穆丛澜二话不说看看周围，就放话道：“你们都下去吧！”
回头她再瞥了眼清叶，说：“清叶，你也下去。”
这回殿内的宫人总算是走了个精光了，穆丛澜弯了弯嘴角说：“其实，这事儿也用不着这么神神秘秘，这宫里会在意我举动的，只有我姐姐。”
越少陵眼珠子转了转说：“莫非大长公主还会在亲妹妹宫里放眼线？”
“她早就这么干了。”穆丛澜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抬抬下巴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越少陵走到桌前端起那木盒说：“查到的真不少，公主屏退宫人，说不定是最明智的举动。”
“果真跟我姐姐有关？”
“是，”越少陵看了眼周围说，“大长公主，正在与李氏合谋换掉原定太子妃。公主请看。”
越少陵说着把盒子捧到了穆丛澜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