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唯独确认一件事,那就是穆丛臻应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人骂的很惨。
“谁这么说你?”穆丛澜眨眨眼问,“这么说你的人……还能在朝上混?”
“你们果然都是这么想的,”穆丛臻冷笑一声说,“真的以为我无所不能吗?连你也不懂……”
“那……到底是……”
“跟你说了也没用,”穆丛臻翻了个白眼说,“我看我之前就是太放纵你了,倒真给你养出了不小脾气,早早将你嫁出去让你收收心才是正经。”
穆丛澜闭紧了嘴,因为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那我……回宫了。”穆丛澜说着起身下轿,穆丛臻并未出言阻拦,由着穆丛澜跳下轿子,然后便比了个手势让轿夫起轿,从穆丛澜身边离开渐行渐远。
“公主,”清叶凑近过来问,“您惹大长公主不高兴了吗?”
“我经常惹她不高兴,”穆丛澜叹口气,扭头问清叶,“怎么,紧张了?”
“我紧张啥呀,人人都知道大长公主最宠的就是公主您了,跟着您最稳妥不过了。”
穆丛澜干笑两声,这就往延璋宫走去。
*
张龄再一次来到仙居殿附近。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毕竟这种事现在越来越难做了,而且他总觉得总有人盯着自己,只是一直说服自己那都是错觉而已。
他当然不可能大摇大摆从证门进,毕竟仙居殿整个都处于銮禁卫的严密监视下。
所以他选择从延璋宫绕过去。
延璋宫许久无人居住,里头的宫女太监大半都是他手下的人,他偶尔去一次延璋宫,随便寻个由头很是简单。
然而现在他必须慎之又慎了,因为延璋宫原来的主人,回来了。
他刚刚听说晔阳公主陪皇上去逛他那新建的御花园了,他必须在她回来之前传达完消息。
延璋宫这地方他就能大摇大摆的去了,而且是现在主人回来的情况下,那理由就多了去了。
更何况延璋宫里主事的跟他是老熟人了,找借口这种事不需要他劳心。
让延璋宫门口的宫女进去通报后,张龄就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不知为何今天总是感到慌,这不是个好兆头。
得到允许进如延璋宫之后,张龄仍旧左看看右看看进了殿内。
得知是她来,延璋宫的掌事宫女徐姑姑立马迎了来,将他逮到了偏僻的偏殿里。
“你来的也未免慢了些,谁知道公主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徐姑姑抱怨道,“万一她突然回来怎么办?”
张龄不以为意:“别紧张,往返不也需要时间?再说公主和皇上感情那么好,不吃个饭能让走?好了,这里情况怎么样,能走的话就让我过去。”
“可以,赶紧来吧。”
在徐姑姑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延璋宫后花园一处高墙下,为了方便他往返,每次他来的时候墙壁两侧都会架上梯子,毕竟他一个太监委实不太擅长翻墙。
爬了梯子翻过墙之后他就不太需要担心自己被人看到了,从这里走过一段七拐八弯的隐蔽道路,就能直接去往仙居殿的侧殿。
之前宫里有一段时间传言晔阳公主和那仙居殿里模样极为俊俏的周国质子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也许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仙居殿侧殿,侧殿里常年呆着一个名叫阿夜的小阉宦接应他,这一次当然阿夜也在。
阿夜见他来,恭恭敬敬行了礼端茶倒水,张龄也确实需要喘口气。
“四殿下如何?”张龄喝了口茶问,“最近情况还好吧。”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先前偶感风寒,现在还咳嗽着。”
“那銮禁卫的人能准他好好看病吗?”张龄说着就气愤起来,“这里的宫人就没有一个靠谱,四殿下怎么可能得到应有的照料?风寒多久了?”
“十几天了吧。”
“十几天都该好了,唉!”
阿夜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又给倒了杯茶说:“所以还是早让四殿下回国为妙。”
“好了不喝了,带我去见四殿下,赶紧的,我有要事相商。”
阿夜听闻便放下手里家伙事,带着张龄往仙居殿寝宫去。
刚踏进宫殿张龄就听到了男人咳嗽的声音,他上前一丝不苟地行了礼,然后把阿夜屏退,床上的樊世英这才掀开了帘子。
再英俊秀美的容貌也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病气,樊世英斜倚着靠枕躺在床上,眼睑上下浮着一层青白色,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为了给外人许多理由靠近仙居殿,周国质子的确是经常装病,所以给旁人一种体弱多病的错觉。但这少年张龄是打进宫就一直看顾着的,他的体质如何他是心里有数的。
这真真就是宫里头的人根本无心照料,生病了也胡乱应付造成的。
这根本就是虐待!
张龄压抑住了怒气在床前拱手道:“奴婢知道殿下身体不佳,但有件大事儿须得与殿下详说。”
“无妨,你说。”樊世英摆摆手催促。
“是,”张龄看了看身后,靠近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奴婢得到确切消息,皇上这几日策划着去靳阳玩赏几天,大长公主应该也要跟去。”
“这可是真话?”樊世英病怏怏的面色顿时亮了起来。
“千真万确,奴婢如何敢坑骗您?”张龄也瞪大了眼睛说,“如果帝后与大长公主果真离京,还得在陪都停留一段时间,那这可是咱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消你说,我也知道。”樊世英说着又咳了两声说,“可咱们还需要更加详细的计划,务必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这奴婢自然晓得,奴婢是想着,这样的好消息无论如何应该让殿下知道才是。”张龄说着又鬼鬼祟祟望了眼身后说,“殿下若是下了决心,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么多。”张龄又摆摆手说,“你先去替我弄点药来治了这风寒,这宫里的宫女阉人脾气不好又怠惰懒散,我使唤不动他们,更使唤不动外面的銮禁卫,我可不想……活活咳死。”
“都是奴婢无能,让殿下受苦了。”张龄叹了口气说,“放心,奴婢这就出去帮您弄药来。”
“不用了,说不定我可以代劳。”
女人的声音让张龄整个人都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他和樊世英齐刷刷地用惊恐的眼神望向门口,看见了来人。
一个身材特别高挑一身华服的年轻女子,另一个则是张着张漂亮面孔的宦官,这两人可以说都能令人见之难忘了。
张龄抖着腿后退了两步,指着来人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你……你是……”
“你从东宫开始就在服侍皇上,应该多少记得些我吧。”穆丛澜勾着嘴角走上前说,“更何况,你好像经常从我宫里来偷偷见你主子吧?”
“你……我……”张龄见辩解不能,眼珠子一转,突然一个猛子朝一旁的柱子冲过去。
“拦住他!!”
穆丛澜话音刚落,越少陵就从腰间抽出一条银亮的物件,说时迟那时快,那银鞭无声无息甩了出去,蛇一般迅捷水一样流畅,它缠住了张龄的腰将他整个人扯了回来,咚一声摔在地上。
等穆丛澜看到越少陵身上时,他那银鞭又迅速收回腰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面对穆丛澜惊讶的目光,越少陵只是微微一笑,还有点腼腆。
要不是现在还有别的要事要办,穆丛澜真想叫他在再来一次。
“你们杀了我吧!”张龄趴在地上嚎叫,“我就是死也不会透露任何事情!”
“你死了,还有别人呢。”穆丛澜朝着床上不知所措的樊世英抬了抬下巴。
“殿下……殿下!”张龄抽搐着转身朝樊世英伸出手,“你千万不能……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你觉得你家殿下,在死和坦白之间选择哪个?”穆丛澜揶揄地看了樊世英一眼说,“更何况你们的计划一直都以接他回国为重点,他人都死了,你们还计划什么?”
张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放肆模样甚至让穆丛澜感觉到了一丝丝屈辱。
“你笑什么?”越少陵将手摁在腰间怒斥道,“急着受刑吗?”
“我笑你们……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张龄摇摇头忍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殿下是假的?真正的殿下,回国好几年了!”
穆丛澜微微瞪圆眼:“那你……”
“我的确想让他回家,只因为他是周国人!”张龄看了眼身后的樊世英说,“左右殿下已经走了,我死而无憾,你们想怎么折磨都随便!我什么也不会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穆丛澜打了个手势,于是越少陵便叫来了外边等待的銮禁卫,两人一左一右将狂笑不已的张龄驾走了。
然后穆丛澜缓缓走到床前,床上之人已然是一脸生无可恋。
“那你呢?”穆丛澜轻声问,“你打算随他去吗?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樊世英。”他抬头冲着穆丛澜惨笑了一下,“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