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想用弓箭就击杀他是不可能的,这样想回让自己轻松一点。
毕竟他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内高手啊。
翻过院墙之后祁靖真立马就引起了站岗的禁军士兵,他这种行动方式怎么看都很可疑,所以他选择直接拔腿就跑。
背后还能听见那个“程咬金”的大声呼喝,他知道他就召集禁军士兵们都来追截他,重甲踩在地上跺出的重重脚步声委实令人胆战心惊,而且脚步声连成一片怕不是所有禁军士兵都来追他了。
哪里偏僻哪里黑暗他就往哪里去,竟然不知不觉中跑进一片树林之中,趁着夜色他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一棵梧桐树,刚刚坐上树干就听见树底下传来了追兵沉重的脚步声。
往下一看,夜色中铠甲仍闪烁银光的禁军们在傅思明的带领下跑过他脚下,祁靖真知道自己安全了,不由得长长舒出一口气。
那么今晚的行动可以说失败得彻底了。
如今平静下来,唯一能感受到的最强烈的情绪就是满腔悔意。
这为的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失败。
他们今后应该是再无相见可能了,直到这种时候,他也没在她跟前做出一件令她顺眼的事儿。
本来在客栈里偶遇那次就是为了断绝以后伤害她的机会,然而发展到如今却是完全的事与愿违,怎能不令人懊悔万分。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他使劲儿摇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赶出脑海,没有意义的如果只会令人格外煎熬。
这是他脚下追兵正折返回来路过树下,祁靖真眼看着他们往道观方向越走越远,远到自己的视力都无法看清之后,他这才从树上爬了下来,呼出一口气。
本来他的计划是在屋里只有她跟穆丛澜的情况下击杀目标,然后让韩老板那个内应做伪证制造不在场证明。照理说刚才应该还有韩老板安排的另一人佯装行刺,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本来这是一个接近天衣无缝的计划……
现在就因为有人突然闯入打断了他,一切全毁了。
不过他扪心自问之后,却发现失败的根源并非在于有人打断。
说实在的,以他的手法,在接近公主身边的那瞬间公主就该毙命了。虽然在他人闯进之前只有短短一段时间,但那也足够他行刺了,如果连这种手段都没有他也没有自信接下这活。
所以……终究是自己不忍心下手。
这感觉真是糟糕到极点。
祁靖真无奈地摇摇头,望了望树林枝桠外透出来稀疏月光,弯了弯嘴角露出了苦笑。
*
“下官无能,未能捉拿刺客!”
傅思明半跪在穆丛澜跟前请罪,穆丛澜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下官……下官未曾考虑周全,险些误伤公主,还请公主降罪!”
原来他在纠结这件事。
“我倒是挺希望你那一箭就射中。”
不管射中谁,都能彻底了了她的烦恼,清清静静彻彻底底。
总之这一说傅思明更紧张了,穆丛澜委实也是无奈,便道:“我听说你给我带了生辰贺礼?现在可以给我看了吗?”
“是……!”
傅思明这才起身,直接将身上挂着的弓双手递给穆丛澜。
“这就是你的礼物?”穆丛澜接过弓说。
“公主你有所不知啊,”一旁有个禁军士兵开腔了,“傅大人当年一战成名享得神射手的美誉,就是用了这把弓一次搭三箭射杀了敌军主帅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真的好吗?”穆丛澜说着话就觉得手上的弓重量加了几分。
“恳请公主收下此物。”傅思明态度和口吻皆是又僵硬又执着。
穆丛澜心知这事儿太纠结完全没必要,更何况她现在有别的事情要烦恼。
于是她让小诚子帮她收了贺礼,再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最后一丝丝侥幸心理也破灭了。
祁靖真这刺杀公主的罪名是铁板钉钉的定下了,连一点儿疑问和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穆丛澜猛地惊觉自己竟然还有心想帮他开脱,心情更加糟糕了。
“公主,臣明日便去中山王府上讨个说法。”傅思明主动提出,“这刺杀公主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这么多人铁证如山,他中山王想要包庇也不可能。”
穆丛澜想说点什么,但是嘴唇抖得太厉害,她选择先闭上嘴。
“公主?”傅思明见她神态纠结,忍不住出声唤了。
“啊,说的是。”穆丛澜使劲儿眨眨眼说,“那就由你去办吧。”
说完她就径直转身,走向自己的卧房。
进屋后她没有让任何人随侍,一扇门把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关在外边,褪了衣衫就窝进了被窝里。
她以为缩进被窝以后自己会大哭一场,结果躺了许久,也不见眼泪有什么动静。明明胸口难过得呼吸都不痛快,却就是挤不出半颗眼泪。
要是能哭就好了,她心想,哭出来,也比现在这个状态痛快多了。
结果,偏就是这样的状态,让她翻来覆去一整晚无法入眠,早晨的第一束曙光射进窗棂时,她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精神起床。
于是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赖了许久,听见了舒芹来敲门喊她用早膳她也不搭理,就这样一直蹉跎到了接近中午时分,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起身出门。
舒芹和小诚子一见她模样都吓坏了,穆丛澜就这镜子一照,才知道自己为何骇人——面颊发青干枯,眼窝乌黑凹陷,看起来像是重病缠身一般虚弱。
小诚子忙去厨房让人再加点儿滋补的食材,穆丛澜瞪着一双乌青发肿的眼问舒芹,傅思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得到否定得回答后,穆丛澜顿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小诚子精心准备好的午膳她也只吃了一半,剩下的无论如何也么有胃口继续吃下去,可把小诚子愁坏了。
于是她就像块望夫石一样坐在院子里,什么也不做,只是等着有人来告诉她消息。
小诚子也建议过她试试昨日傅思明刚送的弓,穆丛澜也摇头拒绝了。她什么也不想做,干什么都没有心情,
现在她才体会到,有种等待比受刑还令人焦心。
等她突然发现天黑下来了,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叹息着抬头望天了。
怕是晚膳又没胃口吃了。穆丛澜又叹着气摇摇头,这个样子下去第二天自己身体就会受不了的吧。
“公主!公主!”舒芹突然白着张脸跌跌撞撞地跑来道,“那个……那个……来了!”
“什么来了?”穆丛澜见她这样也紧张得立马站了起来。
舒芹停下来动作夸张地大口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直起腰说:“皇……皇上来了!”
“……啊?!”穆丛澜也不顾形象张大了嘴。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穆丛澜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父皇。
显然穆鸿祯这次是低调出行,身边只带了两三个随从护卫,自己则身着玄底烫金的袍子,阴沉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
一院子的人连忙跪下迎驾,穆鸿祯烦躁地摆摆手示意平身,然后对穆丛澜道:“你来,朕有话问你。”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穆丛澜一边应着一边万般无奈地跟着穆鸿祯走进里屋去。
进屋后穆鸿祯挑剔的目光在穆丛澜屋子里扫了一遍,然后在床沿上坐下。
“坐吧,”穆鸿祯抬抬下巴道,“这屋里只剩你我二人,一会儿朕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是……”
穆丛澜小声应了是,在穆鸿祯对面拖了个靠背椅坐下。
“昨日你遭人行刺了对吧。”穆鸿祯平静地开腔问了。
“是。”穆丛澜谨慎地应着。
“行刺之人为中山王世子祁靖真,此系确凿无疑?”
穆丛澜吞了口唾沫,才艰难地开口说:“是的,傅指挥使和十名禁军兵士都可以作证。”
“那你可知朕为何要给你派十名禁军精锐?”
猝不及防听到此问,穆丛澜略惊讶地抬眼问:“……为什么?”
“因为……”穆鸿祯说着顿了顿,眼中涌起了压抑的愁绪,“因为辰妃死前叮嘱过朕,有人会要你的命,让朕一定小心。”
穆丛澜不由得微微张了嘴,挤不出话来。
“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你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又是谁一心要至你于死地?”
穆鸿祯的双眼死死盯着穆丛澜,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父皇为何说的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
穆鸿祯冷笑道:“先前辰妃孕中险些中毒事件,朕都听辰妃和其他人说了个大概,那次事件,分明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你也是针对对象之一!”
穆丛澜感觉自己小腿肚子开始打颤了。
“的确如此,”她深吸一口气说,“父皇既然早已察觉,应该知道得比儿臣还多吧?”
“你在暗示什么?”穆鸿祯眯了眼瞧着穆丛澜道,“朕既然都来这儿了,所有实情你但讲无妨,就算你直言是湘妃所为,朕也会酌情查实。”
湘妃……??穆丛澜听到这个消息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她真的没想到,辰妃死后这没多久,湘嫔这就进妃位了?不生个一儿半女,要坐到这位子上是不可能的。
穆丛澜望着死死盯着自己的父皇,窒息的错觉愈加紧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