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庄面色一寒,突然厉声道:“那本王可否问问公主是何居心,为何不早早派人出来迎接?”
那宫女被突然这么一吼,吓得浑身一抖转身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王爷恕罪,不是公主有意……有意怠慢……而是……而是……”
祁文庄正蓄足了力准备发火,忽而视线一瞟,瞟见了大长公主正大步流星走来。
一边走还一边拿巾帕抹了抹眼角?
这就让祁文庄心理打起了嘀咕。
“这不是中山王么?”穆丛臻瞧见了他便立马挤出一丝笑容迎了上来打招呼。
“这么巧,大长公主也在这儿。”祁文庄仍然是十分别扭地说出了这么个称呼,勾了勾嘴角权作示好。
穆丛臻扭头草草指了下身后笑道:“这不,我妹妹很快就要嫁到你们家了,这几天我是抽空就过来的。”接着又作惊讶状挑挑眉瞧着地下跪着发抖的宫女问到,“这又是怎么了?这婢子可是冒犯了王爷?”
“那不然也不能是刘公公有意跟本王过不去吧。”祁文庄冷笑一声说,“本王初来乍到,大半日才来了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婢子来带路,要个说法不过分吧?”
“王爷可为难这么个小小的婢子,刚才宫里头已经乱作一团了呢,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啊。”穆丛臻说着又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祁文庄仔细一瞧,这眼泪还真不是装出来的,便问:“莫非是皇上……?”
“王爷也知道皇上是如何疼爱阿诚,磕了碰了旁的人都得掉层皮,”说着她又吸了吸鼻子说,“饭菜阿诚吃得太急舌头上烫了一圈泡儿,哭的跟个什么似得,旁人怎么哄都没用,父皇一急,便将在场所有人骂了个遍,就数我跟晔阳骂的最狠了。王爷,你既然来了就听我一句,现在大概只有你能劝得住皇上了,晔阳虽还未过门,这不也指着你了吗?”
“嗯,有理。”祁文庄理了理衣领点点头道,“公主放心,本王这就进去看看。”
“有劳王爷了。”穆丛臻福身行了个礼,祁文庄这便昂首挺胸地往内殿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穆丛臻长叹一口气,眉心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接下来,真的全指他俩了。
祁文庄在李染的陪同,宫女的带领下径直往大皇子的住处去。穿过院落,转过回廊,终于来到了启明殿。
那宫女在殿门口站定,垂首道:“请王爷进殿吧。”
祁文庄跟身边的李染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挺直了腰板往里走去。
说实在的,虽然是白天没错,他还是觉得这殿内有点儿黑了。
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婴儿的哭闹,甚至一眼看去这殿内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头。
祁文庄二话不说就要转身往后退去,然而他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少女幽幽的声线:
“怎么,王爷不坐坐就要走了?”
祁文庄慢腾腾地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穆丛澜。
她身着一身暗红色的裙袍站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本王是来见皇上的。”他嘴角扭了扭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不是来见你。”
“我知道。”穆丛澜飞快眨了眨眼靖说,“不过我确实想见见王爷你。”
“我?你见我?”祁文庄哑然失笑,“你马上就要嫁进咱们家了,还愁没机会见吗?”
此时祁文庄距离门口只有五步远,穆丛澜微微一笑说:“王爷一定要站在门口说话吗?这里有什么让你迈不开布?”
果然开始嘲讽了。
祁文庄斜眼瞧了李染一眼,李染略侧过头低语了一句:“没有埋伏。”
于是祁文庄干咳了两声,往前走了两步不耐烦道:“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本王可不像你这么闲。”
穆丛澜深吸了一口气,弯了弯嘴角说:“我要说的事就是……你该歇着了。”
“什么……?”
祁文庄皱着眉还没问完,忽然就被近旁的李染猛地撞飞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感觉骨头仿佛都断了好几根。
然而耳边响起的刀剑铿锵之声让他立马警醒起来,二话不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拄着拐杖往外跑,不,应该说是用单挑腿量绷带条地往外去。
此时生死攸关的时候,老奸巨猾的他竟然也完了动动脑子思考一下如果穆丛澜要杀他,为何会留那么大一个正门给他跑。
总之他就是慌不择路地跑了,往大敞开的门口连滚带爬地跑去。
只要让我跑出这个院子!跑出这个院子!他在心里咆哮道,李染那个白痴前往别和人缠斗起来,先把他这个坡脚的老头子送走再说啊!
他第一次如此害怕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一边气喘吁吁而踉踉跄跄地往前奔逃,一边试图在自己混乱不堪的脑子里理出一点头绪来。
明明自己做事向来慎之又慎的,处处提防这种事的,怎么还会着了道??
算了这时候思考无益,逃命要紧,只要让我逃出去……!
忽然,他的脖颈有种被针扎穿的寒意,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扭头看去——
那瞬间他的脑袋就被羽箭贯穿了。
于是他最后的视线定格在屋顶上羽箭射来的方向,那里有个穿胡服的少女还保持着张满弓射出箭那瞬间的姿势,居高临夏的俯视着他。
他临死前脑子里冒出的最后一个问题竟然是,为什么会有两个公主……
穆丛澜保持姿势没能坚持住多久,很快又有个人影从屋檐下冲了出来,此人动作奇快,奔跑起来如同一头年轻的豹子。穆丛澜迅速行动起来,搭弓上箭瞄准目标一气呵成,终于,李染在看到主人尸体的瞬间,脚下趔趄了起来。
于是这几个乱了阵脚的步子要了他的命。
李善玉从殿内冲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染的脑袋被箭贯穿,尸体朝一边倒了过去,摔在地上。
于是她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憋了许久的第一声尖叫。
“闭嘴!”祁靖真从后边赶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喝到,“再发声我就割了你的喉咙!”
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将她震得傻了,立马瞪圆了眼噤住了声。
祁靖真受伤了,毕竟敌人确实强得可怕,若是两人面对面硬碰硬打一场,他真的没有什么把握自己能胜出活下来。
只能说穆丛澜早先定下的一环扣一环的奇策,全部都凑效了。
他看了看穿着公主袍服戴着满头金银钗饰瘫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李善玉,再往外走几步抬头看看屋檐上持弓而立的穆丛澜,心想就算是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一旦动起真章来有些东西也是无法模仿的啊。
虽然让李善玉这么个宫女独自面对中山王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也不能苛求太多。
这念头刚在心中飘过,屋檐上的穆丛澜就突然发着抖瘫坐下来,扶着一旁的鸱吻喘个不停。
虽然自己身上还有伤,他还是迅速绕了半个宫殿爬上梯子上了房顶,把穆丛澜接了下来。穆丛澜的鼻子果然也是灵光的很,他一凑近便问:“你受伤了?”一迎上她的目光祁靖真便迅速收回视线别开脸,一言不发地扶着她往屋檐边去。
两人平平安安地从屋檐上下来了之后,穆丛澜按着胸口又使劲儿喘了几口气,这才对祁靖真道:“你快去通知姐姐和父皇,越快越好!”于是祁靖真二话不说便绕过她拔腿飞奔起来。
于是整个启明殿只剩下穆丛澜和李善玉两个人。之前为了怕人碍事,穆丛澜和穆丛臻已经想办法把启明殿的所有人都支走赶到她那里去了,所以此刻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周遭还是十分安静,只能听到李善玉呜咽的哭声。
穆丛澜按了按自己抖得厉害的胳膊,把弓先放在一边,然后俯身蹲在李善玉跟前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我知道今日是委实难为你了,不过是长得与我相似,便要走这一遭浑水,你放心好了,之前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
李善玉哽咽着抬起头问:“公主……真的能把奴婢的父母家人……接到京城来吗?”
“可以,而且今后保他们衣食无忧。”穆丛澜用十分笃定的口吻说到。
“那……奴婢为公主赴汤蹈火……也都值了……”
说罢李善玉就要挣扎着起身给穆丛澜扣头。不过毕竟若是真的发生这一幕也委实太诡异了,更何况穆丛澜还有急事要做。
“你赶紧去换了衣服,一会儿父皇和姐姐定会赶到这里,你要是实在太害怕就先回我宫里吧,反正蓝姑也在这里。”穆丛澜说着便站了起来,“我有急事,必须先走。”
早就慌得六神无主的李善玉拽着穆丛澜的裤管哭道:“公主这关头又要去哪儿啊!别丢下奴婢一个人在这儿啊!”
“都说了你可以回我宫里!”穆丛澜说着烦躁地掰开她的手,脱了身后转身便急吼吼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