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锦给上了茶,丝丝缕缕的茶香似乎能减轻不少两人间微妙又僵硬的气氛。没出息的穆丛澜有点在意祁成益带来的礼物是什么。
之前去过穆丛臻的府上之后,她才了解到同样身份的人处境可以有那样的云泥之别,没见过之前她以为自己身为公主的待遇已经非常不错了,见过之后她开始深深怀疑自己这生活水准有没有比过一个婕妤。
所以她肯定不会拒绝好东西作为礼物的。
“今日公主芳辰,在下来迟,还请公主不要介意。”尴尬的一阵沉默后祁成益开口说,“这是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他说着就把礼物捧起放在桌上,穆丛澜正打算扭头让翠锦收了,谁知祁成益开口阻止道:“不必现在收起来,公主,我毕竟是伪装一番才进了宫的,不管我什么身份,在您这儿逗留久了要惹人非议的,您现在……就打开看看吧。”
穆丛澜还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些话,愣了一下便扭头招招手让翠锦先下去了。
“这样真的好吗?”穆丛澜说着看了一眼木盒子,“不太合礼数吧?”
“不,这次不一样。”祁成益顿了顿有些紧张道,“总之……请公主现在就打开吧。”
穆从澜越发疑惑,不过还是依言把盒子挪了过来,当着祁成益的面打开了它。
可能之前想得太多,穆丛澜看到匣子里就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玉镯时,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但她还是小心拿起玉镯在手中转了转说:“这是和田玉吧?几乎没有杂质,真是难能可贵。”
“公主好眼光,”祁成益笑道,“此镯传自家母,至此应有五代之久了。”
“哎?你母亲的东西?”穆从澜愣了一下赶紧把镯子放回盒子里,“为什么这时候要送给我?”
“因为……这曾是我的外祖母在我母亲出嫁前亲手给她戴上的,可惜我母亲身在遥远的庆州,毕竟……我是过继来的,她不能亲自给你。”
穆丛澜突然就明白了不少。
“……这样啊,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呢。”穆丛澜努力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说,“不过……为什么不和你外祖母一样,新婚夜给我也行啊。”
“公主……现在不愿接受么?”
“不,不,哪有这回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穆丛澜说着又拿起镯子作期待状问,“我现在就戴上可好?”
“好,好。”祁成益连连点头道,“公主不介意的话,还是由在下来吧。”
“……好吧。”
穆丛澜说着将镯子和胳膊一道伸出去,祁成益轻轻握住了她纤白的胳膊,将玉镯子小心翼翼地套了上去。
穆丛澜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来,被人握着胳膊的触觉非常微妙,穆丛澜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温热的手指还是冰凉的玉。
“母亲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祁成益握着穆丛澜的手感慨道,“能将公主你带到她跟前就好了。”
……反正婚后总有的是机会见你生母的嘛。穆丛澜红着脸想。
见穆丛澜看着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祁成益轻咳了两声赶忙把手收了回来,说:“我得走了,再逗留怕是对公主清誉不利。”
“嗯,那我也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穆丛澜说着起身将祁成益送到了门口,互相道别后,她便默默目送着未来的夫婿左看右看紧张兮兮地离开了。
送走人之后,穆丛澜坐回位置上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想了一想,还是回了寝宫,坐到梳妆台前,取下了那枚镯子放进了自己小小的首饰盒里。
只要到时候不忘记就好了。穆丛澜叹了口气心想。
晚间穆丛臻就从宫外赶来,来到延璋宫为她庆贺生辰。
她还顺带捎来了穆鸿祯的贺礼,穆丛澜暂时没有打开,让人先收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收到父亲的贺礼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晚上穆丛臻就在延璋宫留宿了,反正她过去在这里住了很久,她自己就能轻车熟路地安排好一切。
因为今日祁成益突然到来以及丛小诚子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她直到上床时还心神不宁,无法精心入睡。就在她支着下巴坐在床上发愁时,翠锦撩了床帘道:“公主,大长公主来找您了。”
“嗯?让她进来吧。”穆丛澜说着下了床随意整理了一番略凌乱的头发,披了件袍子就迎了出去。
穆丛臻来时看的出是已经卸了妆拆了发髻,换了一身宽松朴素的袍子进来了。穆丛澜看着素颜的姐姐,这才想起来她原来的模样,突然有点儿心疼起来。
她这年纪若是保养得当,加上本身美貌根本不至于沦落到这副模样的。是自己的母亲害得长公主少年如此煎熬吗?不,不,没有父皇的首肯和授意,她一个嫔妃哪儿有虐待帝女的本事!
别说姐姐了,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你怎么了?”穆丛臻皱眉打量了她一番说,“心情不好吗?”
“没……没有。”穆丛澜赶紧摇摇头说,“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肯定是非说不可的事吧。”
“也不是非说不可,只不过给你个预报。”
“……什么预报?”
穆丛臻拉着穆丛澜在床边坐下,眼里突然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你说的办法,果然可行。”她眼里放着光说。
“……什么办法?”
“虽然你没有和我一起商量过计划,但是你三言两语地却足够我安排行动了。”穆丛臻顿了顿又说,“我让赤燕去抚辰宫监视辰妃去了,那个贱人为了翻盘果然想尽了各种办法与娘家人联络,不仅花光了首饰和存银买通宫人替她传递消息,甚至还把她宫里的韦茹也轻易送人了,就是为了满足一个男人。”
“赤燕?”
“啊,就是之前你在我府上见过的那个刺客小哥。”
“哦……不过辰妃勾结的是哪位?”
“果真是皇上身边的人。是个太监。”
“……难道是刘……”
“不不不,刘容倒是忠心耿耿,可惜这回再忠心也救不了他了。毕竟勾搭外戚的就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太监,御马监总管陈有风。”
穆丛澜微微张大嘴,其实那个叫陈有风的他见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关他的事,小诚子虽过去也是刘容的义子之一,但他很早以前就开始不受待见,跟了穆丛澜后从来不提自己过去的那帮义兄弟们。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等一下,”穆丛澜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你的意思是说,刘容最看中的义子背着义父勾结外戚,还抢他的女人??”
“对啊就是这样!”穆丛臻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总结得精辟!这件事父皇已经全部知晓,咱们给辰妃下了个套,明天就有结果,你要是有兴趣,明日也可以来看看好戏。”
穆丛澜双眸十分活络地转了转,说:“好啊,不过我直接现身怕是不太好,得遮掩着些。”
“有什么好遮掩的,她已经快完蛋了,更何况这件事是你发觉的,凭什么要藏着掖着呢?”
“……总之明日看看情况再说吧,实在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见妹妹下了逐客令,穆丛臻莞尔一笑便起身告辞了。不过好在被姐姐这么透露了一则消息,穆丛澜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转移了。
明天真的能看到辰妃彻底倒卖的一幕?她莫名有点儿期待,毕竟要说讨厌的程度,她是丝毫不逊于姐姐的。
于是她在兴奋状态中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清晨醒来时,穆丛臻已经不在延璋宫里了。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陪弟弟人了会儿字读了会儿《三字经》,接近中午时分,忽然小诚子来报说大长公主那边来人请二公主过去,说是越快越好。
真出事儿了。
穆丛澜立马扔下穆正诚,梳妆也懒得便立马赶去了抚辰殿。
一脚才踏进抚辰殿穆丛澜便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眼望去一个宫人都没有,然而进了宫殿一看,宫人们全都聚集在寝殿门口,还时不时压着嗓音交头接耳。
穆丛澜大步流星加快脚步往前去,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她忍不住脚下一滞。
因为这咆哮来的太突然了。
“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穆鸿祯砰砰不知砸着什么怒吼道,“你的好儿子是诚心要让朕做亡国之君啊!!”
……这骂的是挺严重的。
穆丛澜凑在帘幕边探头一瞧,还真是热闹。辰妃低着头跪在地上,那个陈有风跪在她旁边。最重要的是连刘容都一道跪下了。穆鸿祯坐在上首位置,整张脸都气绿了。
现场看起来唯一最平静的人就是穆丛臻了,不,她不只是平静,她根本就是在穆鸿祯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冷笑。
穆丛澜身边的宫人们都不约而同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只当看不到,反正这会儿里面那跪着的三个人和坐着的皇帝都不太可能在情绪上发现她的存在。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刘容砰砰磕了两下地板哀道,“老奴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实在是奇耻大辱,老奴这就自裁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