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臻吞了口唾沫,眼睛余光飞快扫了一圈周围,问:“你是不是……干预了这件事。”
“什么事?”穆丛澜继续装作无辜。
“李家公子跟人私奔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穆丛澜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说了实话:“是啊,是我帮他们私奔的。”
“你……??”穆丛臻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穆丛澜结结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穆丛澜从容起身,弯了弯嘴角说:“姐姐莫急,这件事对你来说又不是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穆丛臻一急就大吼起来,“我是你姐姐!你的婚姻大事怎么能和我无关?要是让你落到我当年那种地步,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不,跟你真的没关系,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是父皇给我安排的婚事,我就不会考虑。”
“那如果是我安排给你的婚事?”
“考虑一下再说。”
“……你是要气死我吗??”
“反正这事儿就这样了,你们操心也无用。”穆丛澜干脆破罐破摔地坐回座位上,“那个李成梁早就有非娶不可的人了,那姑娘认为是我破坏了他们的关系,竟然对我恨之入骨,都这个样子了,还成什么亲?”
“我真是……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嗯……”穆丛澜心知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眼珠转了转说,“是李成梁的情人找人传话给我,威胁我离她男人远点,所以我干脆就去会会她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
“……姐姐不是很忙吗,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非要让她倾家荡产不可!”
“你还有这闲工夫让人家倾家荡产吗?如果找不到李公子,父皇这儿怕是会出事儿呢。”
“你还幸灾乐祸!!你不是脑子灵光吗?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来想!”
穆丛澜看着怒不可遏的姐姐,心知自己这回不想出个办法来,怕是姐姐被她惹怒了也不乐意保她了。
于是她只好抹着下巴作思考庄,片刻后,说:“我看李公子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父皇要是震怒,我也逃不过去,不如果断放弃李景隆吧。”
“什么意思?放弃他?”
“李景隆是不是不如过去势力不如以前了?”
“……你的意思是,把这次的事情全都推到他头上?不……直接不要找人了。”
“对啊,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虽然我是不太懂朝政,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李景隆会倒大霉吧?”
“是啊……”穆丛臻说着坐了下来,穆丛澜松了口气,看来她不会再对刚才的问题穷追猛打了。
“但是你以为这次你胡作非为我可不能轻饶。”穆丛臻板起脸来说,“具体怎么罚你,你稍后自然会知道,总之我先走了,宫里总有忙不完的事,你待在这里给我老实点。”
穆丛澜乖乖点点头,送姐姐出了宫,然后长吁一口气。
这下事态的发展就变得有趣了,穆丛澜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心想,这回自己真是搞了个大事情啊。
又过了悠闲的几日,终于,穆丛澜又被穆鸿祯的人叫去了。
坐在轿中穆丛澜忍不住想,一会儿她看见的最倒霉的人会是谁。
在吱哑吱哑摇晃的声音中穆丛澜几乎都快睡着了,太监一声吆喝才把她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叫醒过来,下了轿子进殿去。
这回穆正诚没有在场,只有穆鸿祯和穆丛臻在殿内等她。不过他们俩没有穆丛澜想的那样严肃,穆鸿祯侧躺在塌上休息,穆丛祯正在给他捶腿,穆丛澜一时没摸清现场气氛到底表示什么,只得谨慎地行礼问安。
“想必你也听说了一些吧。”穆鸿祯不紧不慢道,“你的婚事,这次怕是又是不成了。”
“是……儿臣又听说一些。”穆丛澜小心选择着措辞道,“父皇叫儿臣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那还用说,这也是你的终身大事呀。”穆丛臻赶紧接话道,“父皇都派了人去找了整整三日,从京城找到芹城竟然也是找不着李成梁这个人,看来无论如何也是没有希望了。”
“……是吗,那也没办法。”穆丛澜小声应道。
“什么叫没办法?”穆鸿祯突然拔高声调问,“你自己的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今日朕叫你来此就是问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
“你姐姐和朕说了,心中早有意中人。”
穆丛澜默默把视线投向穆丛臻,原来她说的不会轻易饶过她就是这个意思……
“说吧,”穆鸿祯结果宫女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又说,“你到底中意的是谁,说出来,父皇一准保你成了这门亲事。”
穆丛澜脑子里自然第一个跳出的便是沈元白,然而想到他她也只能苦笑一下。
“儿臣说出来,怕是父皇要降罪儿臣了。”穆丛澜已然有了计较,这便朗声答道,“想要促成这样的婚事……也是不可能的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你倒是说说,朕好奇得很。”
穆丛澜局促地吸了一口气,瞟了一眼一旁的穆丛臻,咬咬牙道:“那……儿臣就说实话了。”
“说!”
“是……是祁家的……那位公子。”
“祁……”
突然反应过来之后,穆丛臻和穆鸿祯同时瞪圆了眼睛,这表情放在他俩身上简直一模一样。
“祁……祁家?难道是以前的……中山王一家??”穆鸿祯似乎也忘了形象这回事,张大了嘴就追问,“难道是……他们家最小的那个儿子?”
果然,穆丛澜心想,父皇果然还记得五年前那次宫中盛会,摔断腿的老人和匆匆离开的少年。
也许是她那个时候的表现真的太突兀了,也许落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那么回事。
“对……”穆丛澜声如蚊讷道,“我都说了……父皇您肯定不会……”
“朕当是什么麻烦事儿呢。”
“……啊?”穆丛澜呆了一下,这回轮到她张大嘴抬头望着对方,“父皇您说……什么?”
“朕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尽快把你嫁出去。”顿了顿穆鸿祯又说,“当年祁家全家被抄斩的时候那那人……他叫什么来着?”
“祁……祁靖真。”穆丛澜别扭地回应。
“对,那个祁靖真,朕记得他那时候已经被家里人断绝关系,并不承认是嫡子了。”
“……对。”
“他当年是因为什么被逐出家门的?朕想起来了,他想杀你。”
真是好久远的记忆啊。穆丛澜恍惚地想,嘴上应了句:“是的。”
“那又不是什么大事。”穆鸿祯扯了扯嘴角笑道,“朕正计划着给诚儿办了太子册封仪式,到时候大赦天下,召他进京就是。”
“啊……啊,对,不是……谢……多谢父皇恩典!”穆丛澜麻溜地跪下磕了个头,听见自己的姐姐和父亲都笑了起来,他们应该以为她是因为太过高兴所以才语无伦次的,哪里能想到她是因为始料未及,彻底慌了。
“对了,”穆鸿祯又开口问,“听说那祁靖真被赶出家门后就杳无音讯,现在突然找他,怕是大海捞针吧?”
“这有何难?”穆丛臻立马接话道,“事实上,儿臣听说不少关于他的江湖传闻,他在外边闯出一些名头,最近街头巷尾又传说他来到京城了,总之打听打听,肯定不难找。”
“有意思。”穆鸿祯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嘴角,“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这事儿就也交给你去办吧。把你妹妹这事儿解决了,也算了了朕心头一桩难事。”
“放心吧父皇,晔阳是我妹妹,这事儿儿臣一准给她办好。”穆丛臻笑得满脸仿佛开了花一般,终于把穆鸿祯哄得露出了笑容,还留下他们姐妹俩一道用膳。
当然,穆丛澜是一点儿也不想跟自己的父皇一起用膳。
晚上用过晚膳后,穆丛澜总算盼来了梦寐以求的“赦令”——穆鸿祯跟她们处够了,便叫人去将穆正诚带来,打发他们姐妹俩离开了。离开时穆丛臻脸上仍旧是笑得花一般,倒叫心里七上八下的穆丛澜害怕起来。
“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迫不及待问了,“我以为我是来挨骂的,怎么……??”
“怎么又速速成了一桩婚事是吧?”穆丛臻仍旧笑得合不拢嘴,“我告诉过你了,咱们只要摸透了父皇想要什么,顺着他的心意走,准没有错。”
“那……李景隆呢??”
“他已经被从京中贬了出去,全家搬走了。”
“贬……贬到哪儿去?”
“岭南,这辈子应该是回京无望了。”
“所以……父皇为这个高兴?”
“可不是吗,我提醒了父皇一番,他便来了精神,把李景隆治了个欺君之罪,还有些其他的就不说了,总之李景隆现在是墙倒众人推,这才是解决了父皇的心腹大患。”
“那我要是说不出来我到底中意谁呢??”
“那我就告诉父皇,是你自己从中作梗破坏婚事,你信不信?我会这么干的。”穆丛臻说着挑了挑眉毛,转身朝自己的座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