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丛澜瞧着父亲阴沉的面庞,心里七上八下。殿内现在只有她跟穆鸿祯两个人,连一贯跟在穆鸿祯身边的刘容也不在。穆丛澜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怕自己的父皇。
“别瞟了。”穆鸿祯冷冷地开口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跟朕说实话了。”
“说……说什么,请父皇明示。”穆丛澜咽了口唾沫问道。
“你自己清楚,”穆鸿祯仍旧冷冷开口道,“许莲心跟你关系不错。”
“谈不上,”穆丛澜努力镇定道,“要说关系,皇姐跟她的关系也比我好些。”
“现在不谈你姐姐,就说你,之前许莲心来找你,到底说了什么。”
穆丛澜的心跳飞快加快起来,她又咽了口唾沫说:“回父皇,许娘娘那时候不知所措,来向我倾吐烦恼的。”
“是么,你们关系确实不错。”穆鸿祯冷笑了一声说,“所以你给她出了什么注意?”
穆丛澜刚刚勉强平静下来的心跳又迅速加快起来。
“父皇,儿臣听不懂您的意思。她不过是来向儿臣倾诉烦恼的,儿臣唯一做的就是听之任之而已。”
“是么,”穆鸿祯拖长了声调问道,“那朕为何听人说,皇后那一哭二闹的苦肉计,乃是由你教唆?”
不可能。穆丛澜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孙妙然不可能知道这事儿,并没有证据现实她可能知道这件事!
冷静,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除非孙妙然在自己身边曾经安插眼线,否则这件事不可能泄露。而许莲心来找她纯属意外,连她自己都想不到,更不要说别人早有预谋。所以,穆鸿祯如此表现,应该是最多是孙妙然心有怨恨便在父皇面前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只不过误打误撞倒是撞到了真相。
于是她悄悄深吸一口气说:“儿臣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听来这种说法,若是那人如此信誓旦旦,儿臣倒是不介意和他对峙一番,问一问他是从哪儿听出来儿臣有意唆使许娘娘犯欺君之罪。这么做对儿臣来说吃力不讨好,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可图,谁会去做这种事?”
“哼,说的挺有道理。”穆鸿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若是那人告诉你她就是亲耳听见呢?”
穆丛澜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然后强作镇定道:“那何人可替她作证呢?倒是父皇您这么说,我大致知道是谁跟您胡说八道了。”
“是么。”穆丛祯眯起眼似乎来了兴趣,“你说?”
“是皇后娘娘吧。”
穆鸿祯抿了抿唇,一副快吐的模样,不说话穆丛澜也知道自己说中了。
“是,是她说的。”穆鸿祯点点头说,“她向朕保证的她所说的都是实话,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本来朕根本没打算将她送去青瑶山,若不是内阁突然插手朕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朕当时就在怀疑,事情也太巧了。”
“父皇,儿臣还是那句话,儿臣根本没有淌这浑水的必要。若是您能说出儿臣能从中得的好处一二,儿臣就甘愿认罪,任您处罚。”
穆鸿祯冷笑了两声说:“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诡辩多端,朕若是能将事情理个一清二楚,还至于问你吗?”
“那……那儿臣要如何证明?”穆丛澜终于忍不住慌了起来,“儿臣确实没有理由参与这种事啊!”
“你若是能证明那日孙妙然根本不可能旁听,那朕自然无话可说。”
根本不存在的事要如何证明!
这句话穆丛澜差点儿直接喊出来。
她鼓起勇气抬头望着穆鸿祯,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穆丛澜浑身一抖,冷5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怎么觉得,现在的穆鸿祯似乎对真相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发泄愤怒罢了。
穆丛澜浑身发起都来。
“怎么不说话了?”他咄咄逼人地问道,“无话可说了吗??”
穆丛澜正要开口,忽然听得背后有个年轻人的嗓音朗声道:“奴婢可以证明。”
穆丛澜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门口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大步流星走来,身上穿的乃是高阶宦官的朱红色官袍。
穆丛澜差点儿没想起那个名字来,那个她自己给起的名字。
越少陵目不斜视快步走来,望着穆鸿祯坐下便深深地叩拜下去,然后起身道:“奴婢未经通报便擅自闯入,奴婢甘愿受罚,不过在那之前还请皇上听奴婢说两句实话。”
“你是……御马监的总管太监?”穆鸿祯眯了眯眼才勉强想起他来,又问,“你怎么又和公主扯上关系了?”
“皇上是贵人多忘事了,奴婢过去就是伺候公主的阉人。”越少陵不紧不慢回道。
“哦……”穆鸿祯挑挑眉说,“那你这是给你昔日主子说情来了?”
“公主并未犯事,何来说情一说呢,奴婢只是来澄清真相的。”说罢越少陵又将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
穆鸿祯脸上很是不悦,越少陵未等他开口,便主动说道:“方才奴婢进来的时候听了几句皇上与公主的对话,皇上的确是误会公主了。那日皇后的确来寻过公主,当时奴婢带了些家乡稀罕玩意儿来孝敬公主,见许娘娘来了公主便直接将奴婢打发走了。那之后奴婢还没来得及回去便又被清宁宫的人叫走了。”
“清宁宫?皇后找你作甚??”
“就是来向奴婢打听有关雷金铭的事儿。”
穆鸿祯微微瞪大了眼,立马反问:“你跟雷金铭是什么关系。”
“他是奴婢的远房亲戚。”
嗯??穆丛澜一听此言回头瞪向身旁的越少陵,然而越少陵却仿佛对她的视线浑然不觉,仍是深深垂着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穆鸿祯压低嗓音问,“你未经许可擅闯清宁宫已是大罪,若胆敢在朕面前说假话,可就不只是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奴婢明白。”越少陵又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些,仍旧坚持道,“若是皇上不信,但可以去问问雷公子,他认得奴婢。”
“好,这是你说的。”
穆鸿祯说着站了起来,面色委实不善。
“那咱们就去会会那个姓雷的,”他俯视着越少陵沉声道,“你若真是他亲戚,正好就替他收了尸!”
明明说的不是自己穆丛澜还是浑身一震,连她自己也为自己出人意料的懦弱感到十分无奈。
穆鸿祯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走过她跟前,越少陵也起身紧跟在后。走过穆丛澜身前的时候,穆丛澜忍不住伸手扯了下越少陵的袖子,对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那笑容的意思十分明确了,就是让她安心。
穆丛澜只得松开他的袖子,看着他俩身影一前一后离开。
虽然穆鸿祯什么也没说,但穆丛澜也知道自己在确切结果出来之前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待在清宁宫。
她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只能在方才穆鸿祯坐的地方坐下来。其实清宁宫的宫人应该能看见她在做什么,按道理来说她也是不能站起来的。但是穆丛澜那么一想,待会儿若是越少陵成功替她“洗脱冤屈”,那父皇自然也迁怒不到自己身上,跪不跪问题不大。若是越少陵是失败了,自己就是跪到天荒地老都不足以平息父皇的怒气,还不如死前让自己舒服舒服。
她已经困得死去活来,眼皮都快睁不开,但是又不敢真的睡过去。于是她就强撑着努力保持睁着眼睛,只是这眼皮总是上下打战,时时刻刻都试图咬合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困得快断片了,于是干脆就起身回到刚才跪的地方,继续跪着。
倒霉死了,她在心里骂道,我只不过是想睡个觉而已!
……
“公主!公主!”
女人的声音在叫她,穆丛澜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特别年轻,而且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公主!快醒醒!”
“嗯???”
穆丛澜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咚地一下撞在了某人鼻子上,疼得她两眼冒金星,捂着脑袋又趴在了地上。
“公主您没事儿吧?”越少陵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赶忙小心翼翼地扶起穆丛澜劝道,“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穆丛澜揉着脑袋睁开眼一瞧,果然是越少陵。再仔细一看,那个痛苦万分伏在地上捂着脸的不是清叶是谁?
穆丛澜惊魂未定地望了一眼周围,这昏暗冷清的清宁宫里,确实只有他们三个在。
她就浑然不觉地睡了一觉的过程中,都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就你们俩?”穆丛澜仍然难以置信地轮流打量他俩问道,“父皇呢?事情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多谢公主关心,奴婢这条贱命坚挺得很。”越少陵的微笑十分温柔,“奴婢并没有撒谎,那个姓雷的的确是奴婢的亲戚,只不过是认的。”
“认的?”
“对,他为了往上爬主动来跟奴婢认义兄弟,对外就以远亲相称,毕竟奴婢不是刘容,没法那么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