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风很冷，穆丛澜打起了啰嗦，她迅速把信笺草草叠起来收好装好，然后转身原路返回。
推开门的时候她心中可以说是相当忐忑了，然而直到她推开门屋里也是一片寂静，只有沈元白起伏规律的呼吸声。
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她重新将信笺放回箱子里，盖上箱盖锁上大锁，然后才熄了蜡烛蹑手蹑脚爬回床上。
然而就在她试图跨国沈元白身上的时候，忽然被他伸手攥住了胳膊，吓得她直接趴倒在她身上，一双眼因为惊恐瞪得如同铜铃。
“你怎么了？”沈元白迷迷糊糊地问，“上哪儿去了。”
“我……起夜去了。”穆丛澜心虚地笑笑，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钻进被子里。刚躺好就被沈元白胳膊一圈就将她带入怀中抱了个结实。穆丛澜方才胡乱批的衣裳一折腾便又重散落下来，贴上了沈元白赤裸的身体顿时教她面红耳赤。
“你没说实话。”沈元白的双眼在夜里仿佛闪着光，“你终究还是不太擅长撒谎啊。”
“哦……”穆丛澜委实慌乱了一会儿，然后才强作镇定道，“其实我刚才是去找我的檀木弓去了。”
“找弓？”沈元白一脸不解，“那不是一直挂在墙上吗？”
“可是我担心它会丢失，还是想把它锁紧箱子里，可是我一试箱子，发现你还是把它锁上了，所以白折腾了一回。”
沈元白眯着眼没说话，半夜不睡觉去藏弓，这听起来确实不是很有说服力。
可穆丛澜也说不出更好的谎言来了，也许沈元白说得对，她的确不擅长撒谎。
良久，沈元白只是将胳膊圈得更紧了些，叹了口气道：“发现你不在我就不由慌起来，是我想多了。”
穆丛澜决定迅速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还记得你的家乡吗？”
“家乡？自然记得。”
“你小时候，都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吧。”
“是啊。”
“听说你们南国富庶到我们这儿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她往他怀里蹭了蹭说，“那宫里呢？你觉得咱们郢都的皇宫，比起你们那儿差得远么？”
“这——”沈元白尴尬地笑笑说，“不能说差得远，只是习惯有些不一样而已。”
“怎么不一样？”
“我母妃过去每隔个三四日就酪浆沐浴，上好的整块蓝田玉也被她打磨研碎了搽脸，她有一个专门的茶园，里面栽种的各种茶树只供她享用，当然不只是喝而已。很多水土不服的树种她便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强行栽种，倒也能支撑得下去。我说的这些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宫中如此奢侈的不止是我母妃而已。皇后本人刚进宫的时候就引起一阵审美风潮，宫中贵妇三天一换一批样式五天换一个衣柜，越换越奢华，美其名曰风雅雍容，还自视甚高。”
从沈元白的口吻中穆丛澜真听不出他有什么感情倾向，倒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回忆罢了，穆丛澜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有想过回周国吗？我的意思是……带我一起回去。”
她能感觉到沈元白浑身震了一下，她就知道自己猜到了多少。
“你想去么？”沈元白的声音里有几分迟疑，“我不确定……”
“你虽然不确定，可你已经在做了不是吗。”
虽然穆丛澜声音很小，但沈元白还是不由得慌了起来。
“我……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我并未打算隐瞒你。”他开口说话时声线仍然端不稳，“在越过边境之前，我一定会向你坦白的。”
“可等到那时候，我身上分文无有，身边都是你的人，我还不认识路，就算我不同意又如何，你当真能送我回家？就算你同意了，别人能点头么。”
沈元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坐了起来。
穆丛澜不安地瞧着他，沈元白只是轻轻叹息一声，说：“那么你是不愿意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穆丛澜摇摇头，突然心虚起来，“我只是觉着，不应该迷迷糊糊就……”
“那你现在知道了，”沈元白转身望着她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嗯……”穆丛澜支吾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走之前，我能不能……再回庆阳一趟。我去看看就成，放心，我没想去见任何人。”
沈元白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叹息般点头道：“我能拒绝得了么，你要去就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
“公主，那个人……又来求见了。”
侍女的表情也十分无奈，穆丛臻扶着额头头皮一阵发麻，说出口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来了那么多次你们也不知道怎么赶人吗？如此无用我还养着你们作甚！”
“这次……这次他拿来了这个东西。”婢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捧起一方巾帕给穆丛臻看，“她说您肯定认得。”
穆丛臻将那帕子扯过来一看，初时还觉得陌生，但仔细一瞧这旧帕子上竟然有她的名字。而且绣得歪歪扭扭，可以说是相当丑了。顿时她就被这其丑无比的刺绣水平拉回到记忆之中，这是她当时还在浣衣局的时候，上边给她们这些小宫女每人都发了点必须的生活物品，还命她们每个人给打上自己标记，于是当时的穆丛臻就给自己弄了这么个丑丑的名字。
然后她瞬间满头冷汗，心里也凉了半截。
“你去让他进来吧。”她咽了口唾沫说，“从后门进。”
那婢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穆丛臻将那帕子收进自己兜里，然后心情忐忑地等着那男人来。
很快他就听见了男人独有的沉重脚步声，或者说，这脚步声还透着点轻浮？穆丛臻莫名害怕起来，然而没容她多考虑什么，那男人就被带到了她跟前，穆丛臻抬头一看，这男人模样倒还算周正，五官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秀。但是他眯着眼瞧着穆丛臻笑的模样已经将猥琐暴露无遗，穆丛臻让她看得浑身别扭，简直想立刻逃离。
婢女行过礼之后就离开了，穆丛臻有那么一瞬想让她留下来。
那男人笑嘻嘻地行了礼，故作伤感状道：“公主好生无情，在下三番五次求见，为何次次拒之门外？到底是对在下难以忘怀吧？”
没想到他上来就说这样露骨的话，穆丛臻马上憋红了脸怒道：“真不要脸！亏你还说得出来！我本来好心招待你，是你手脚不干净，还出言侮辱我！你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容得下？别开玩笑了，你直说吧，把帕子给我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男人仍旧满脸轻浮笑容，靠近了一些说，“当然是为了提醒公主，我这儿，当年咱们的定情信物还不少呢。”
“放屁！！什么定情信物！”穆丛臻站起来怒骂，“你……你再这样纠缠补休，我可不客气了，来……”
“公主看看这是什么？”男人优哉游哉说着，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件看起来同样很破旧的红布。
他抖落看一看，穆丛臻脸都白了。
这不是什么红布，这是个小肚兜！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上面也有她的名字！
果然，男人两手撑开红布，上边也有她当年用红线绣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名字，就是“穆丛臻”三个大字没错。
然而她根本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落在他那里了！毕竟那可是好几年前的事，她那时候只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啊！
“公主当年可真是天真烂漫，令人着迷啊。”男人说着侧头嗅了嗅那肚兜，穆丛臻实在恶心得看不下去，立马喊着“还给我！”就扑上前去。男人早已料到她会有次举动，轻而易举地闪避开，然后再那么将胳膊一勾，穆丛臻便失去平衡靠倒在她身上。
虽然穆丛臻第一时间站直了想要离开，然后男人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似笑非笑眯着眼说：“在下知道公主身边高手如云，不敢造次，不过如果你在这儿杀了我，你还有一些旧物，怕是要被迫重见天日咯。”
穆丛臻登时又被吓得满头大汗，脸色都发青发白起来。男人见此十分满意，松开了她的手，绕着动弹不得的她，转着手里的肚兜说：“其实呢，在下要求的也不算多，公主何必一直将在下拒之门外？公主门下食客不说一百也有五十，更别说那些受惠于公主在朝廷活跃的人。公主根本就是来者不拒，何必还跟在下装清高呢？你是什么样，在下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穆丛澜咬着牙忍无可忍大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些人与我不过谈论政事时事罢了，何事有你所想这般龌蹉之事！”
“哎哟，可拉倒吧，跟一介女流谈什么政事时事？可真笑死我了。”男人大笑着说，“女人能用什么手段拉拢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吗？既然那么多人跟公主你有来有往，多在下一个也不算多吧？在下很容易就知足了，只要公主偶尔见见在下，给在下在朝中安排个说得过去的官儿做做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