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卧病多年的苏千盏死了,而面对即将城破家亡的现状,苏千落不得已含着泪答应了入宫。
当一袭红妆的苏女顶着红盖头站在城楼时,风过,掀起盖头,露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连四月的桃花也因她的美貌而失了光彩,枯萎在了枝头。城下激战的大军在无形的命令下停了下来,都痴痴的看着她。
春风十里,环佩叮咚,苏千落轻启朱唇,说:“我愿入宫,请停。”
就这六个字化解了一场战争,保住了一座城。
于是,大军返朝,苏父护送苏女入宫。
庄严肃穆而又富丽堂皇的大殿下,大王身着玄袍,头顶冠冕,不怒自威。满朝文武跪于殿下,有人为苏家的命运而担忧,有人为其中空出来的肥缺弹冠相庆。
苏千落一袭红衣,艳如火,美如画,娉娉婷婷的走上前,她低头跪拜,缓缓开口,其言如黄莺如珠玉,清脆美妙:“臣女苏千落,拜见大王。”
大王从宝座上站起,一步步走下丹樨,走近她,命令道:“抬头,让孤看看。”
苏千落慢慢抬头,一双美眸正对上大王的眼睛,只见大王深沉的眼睛亮了,眸中溢出如火的热烈和春水般的柔情,他朗声称赞:“好!不愧第一美人之称,果然倾国倾城。天上人间,只此一人!”
大王挽住了她的手,将她引至王座,然后振臂一呼,高声宣布:“孤慕苏女,封为贵妃!苏卿献女有功,裂土封候,夸官三日,荣归故里。”
满朝臣子俯首高呼:“大王英明!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那一天,苏千落凭其美貌一跃成为王庭贵妃君王宠姬,就连抗旨不遵、对抗王师的苏父也被加官进爵。果然是美可倾城,就是不知能否覆国?
自苏千落入宫不过三月,却占尽君王恩宠,就连王后也因为她的出现被大王冷落一旁。人人都羡慕苏女的盛宠,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么的厌恶这一切!
她讨厌大王的每一句情话,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甚至每一个深情的眼神!可是,自从戴上阴阳双鱼玉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能更改,她也只能默默忍受。
当日,苏氏兄妹以阴阳双鱼玉互换身份,苏千落服药假死,与李郎私奔。而背负重任的苏千盏则以妹妹之名入宫为妃,解救一城百姓。
虽为千娇百媚女儿身,但说到底内心却还是男子。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苏千落仍是冷若冰霜,自进宫以来便不曾笑过。
“爱妃,你为何不笑?”大王把她搂在怀里,温柔的问。
她的声音清冷,似终年不化的冰川:“妾不喜笑。”
大王将她搂得更紧,眼中满是宠溺:“没关系,孤王可以拱手江山讨你欢。”
明明是最动听的情话,但苏千落却不屑一顾,她冷着脸,看着远方,说:“妾无需万里江山。”
贵妃不笑,大王发出皇榜,谁能令贵妃一笑,赏千金,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奸佞之臣献计:烽火戏诸侯,娘娘必笑。大王甚喜,当即让人着手准备。
可是,当一切准备就绪,大王正拉着苏千落的手去往城墙时,一个女子闯入了仪仗队。她叩头在地,阻拦道:“此事不妥,请大王回驾!”
大概是这个女子身份尊贵,侍从不敢动粗,于是大王亲自上前,勒令她退下。
彼时的苏千落从车辇里伸出头来,正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身穿绿衣,明眸皓齿的不算美也不算文雅,虽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腰板儿,不卑不亢的与大王争论。待看到她的眼神时,苏千落心头一动,竟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一见钟情。
女孩儿与大王的争论愈发激烈。身在轿辇中的苏千落都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气。她轻撩纱帘,缓缓走向去,朗声叫道:“大王!”
回头的大王放下扬起的即将掴掌的手,朝她一笑,走近,拥住她温柔的笑:“爱妃别急,待处理了这个丫头,孤王马上带你去看烽火。”
“大王,”苏千落瞥了女孩儿一眼,“妾不想去看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纤纤玉手,咧嘴微笑,如冬雪中的一丝暖阳,只听她轻轻的说,“大王,妾想去城外狩猎。”
“好,一切都听爱妃的。”沉醉于爱妃迷人的笑容中,大王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然后,苏千落玉指一伸,指着女孩儿:“带上她,好吗?”
“好,就带上绿珠。”
当苏千落莲步轻移回身之时,一直跪着的绿珠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仇恨。
后来苏千落才知道,那个女孩儿绿珠公主是大王的亲妹子。都说绿珠公主心系国家、骑射不凡,又与中宫王后交好,时刻劝谏着王上。然而,自苏千落进宫以来,大王就远离王后,不思朝政,致使满朝文武怨声不断。绿珠公主对苏千落甚是不满,这次才会冒着触怒龙颜的大罪来死谏。
几日后是大王精心安排的南山狩猎。
不得不说大王的确是个英俊的男子。当他一身戎装、手持弯弓,骑着青骢马靠近之时,苏千落仿佛看到了远古的战神闪着神光御风而来。然而,她这一生见过世上最美的人,因而在她看来,不过尔尔。
苏千落和绿珠公主亦换了猎装,骑在马上,侍从捧着雕花宝弓,马背上挂着象弭鱼服。
狩猎开始,百兽在林中乱窜,除了野猪和鹿,还有一两只狮虎。
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钻进树林里,苏千落指着它逃过的路径说:“大王,妾欢喜那只白狐。”
大王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纵马追了上去,连带着身边的一大群护卫也奔了出去。刹时间,烟尘四起,箭矢纷飞,野兽哀鸣,而那白狐狸甚是狡猾,逃进了深林。
苏千落引了绿珠上前,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下马。她的一举一动都美得倾国倾城,只听她说:“绿珠公主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这儿?”
“祸国妖妃自是心怀不轨。”
苏千落抿唇笑了:“敢问公主,有哪一条令是我下的?有哪一个人是我亲手杀的?有哪一个惨案是我亲手造成的?没有,绿珠,你该知道,我入宫,乃是身不由己。”
“可是你迷惑王兄,蛊惑视听。”
“所有人都说红颜祸水,可是我生就这副脸孔,并无恶意,我所做之事,皆不负苍天,”她稍一停顿,接着说,“愿苍天亦不负我。”
“你什么意思?”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绿珠有些疑惑。
“我,”苏千落欲言又止,“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最重要的话也还没说的出口,就听见一阵欢呼声,是大王狩猎而归的号角。苏千落又急又恼,手足无措的扶着绿珠的双肩:“我…我喜欢你啊。”
绿珠望着苏千落离开的背影发愣,既惊叹于苏妃的美貌,又对她的表白感到恶心。绿珠用手指狠狠的擦拭被苏千落扶过的双肩,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这个女人,不止是个祸水,还是个怪物。”
而此时,大王打猎归来,怀中抱着那只白狐。他大步向前,欢快的说:“爱妃你看,孤抓住它了。”
苏千落扫了一眼缩在大王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狐狸,不置可否,淡淡的说了句“妾不喜欢,大王随意处置”便任性的转身不理。大王像个孩子似的,将白狐扔进笼子,然后拥住她,宠溺的说:“爱妃不要就罢了,孤王再给你找更好的。”
林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笼中的小狐狸呲着牙,发出呜呜的哀鸣。兴是不忍,亦或是其他,总之苏千落又改口了:“不,妾还是养着这小畜生吧。”
于是,狩猎之后,苏千落抱着白狐,带它回了宫。
再遇到了绿珠,苏千落笨拙的把她留下,遣散了侍者,只她们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凉亭里,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像是经过了几个世纪。
“那日我所说的,你……”
“臣妹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苏千落着急了,猛地起身,扳过她的双肩,放肆而又真挚:“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娘娘说笑了。”
也对,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对另一个女子说喜欢,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谬。为了让绿珠信她,苏千落头脑一热,不知死活的讲出那一个秘密,只单单隐去了真正的苏千落的下落。讲到最后,她摩挲着颈间阴阳双鱼玉佩:“绿珠,我本是男儿身,那日初见我便爱上你了啊。”
听完了这话的绿珠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像是看着什么怪物。过了好久,绿珠才稍稍平静了一些:“我……此等奇闻,我平生闻所未闻,请让我冷静一下。”
看着绿珠失魂落魄的离去,苏千落轻轻的抚摸着那只白狐,说:“绿珠,你要信我。”小狐狸呜呜的叫了两声,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身白毛也是分外耀眼,美丽得让人忽视了它那不同寻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