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恨倾城
白苏十七2018-08-03 17:533,854

  想来绿珠是信了他吧。

  当绿珠笑盈盈的走近他时,一双明眸像是要溢出春水来,苏千落想:这上天果然是极公平的。

  后来,绿珠常来找他,他们弹琴跳舞,饮酒出游,他度过了最为欢乐的时光,就连大王及朝臣都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苏千落甚是欢喜,几乎将所有都倾囊相告,包括兄妹俩儿时的趣闻,苏家大宅的秘辛,还有那块玉的秘密。绿珠面带笑意,静静的听着。可是,不谙世事的苏千落根本不知道,当你把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一个人时,那么,你很有可能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痛不欲生。

  然而就如当年真正的苏千落所说的,当你遇见一个想用命来呵护的人时,你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哪怕千刀万剐,于我,也是欢喜的。

  没多久,后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起因是,有一个人吕姓道人说后宫有妖。

  王后将道人请进宫里,让道人望气除妖。白发苍苍的老道祭出神符,提着开光的宝剑跟在自由飘荡的符纸后面闯进了凤凰台——苏千落的寝宫,然后剑指苏千落,大喝一声:“妖女,待本道降了你!”

  苏千落倚在榻上,玩弄着白狐,闻言似笑非笑的盯着老道,不屑的说:“呵,满口胡言。”

  道士声称要收了苏女,苏千落又不屑与他争辩,王后为维护后宫清静,默许了老道的放肆。于是老道持了剑冲向苏千落,就在剑尖要刺入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时,闻讯而来的大王箭步向前,一个飞踢就将老道踹飞,然后抱住苏千落,恶狠狠的吼道:“王后这是何意?”

  “大王开恩,苏女是妖,不得不除。”

  “放肆!孤与爱妃同床共枕,她是人是妖,孤岂会不知?”

  一阵争辩之后,王后终于惹怒了大王,大王龙颜大怒吼着要把王后打入冷宫。这时丞相竟入了后宫,他带着三位元老大臣,叩首禀道:“大王,苏女入宫,魅惑圣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请王上清君侧,杀妖女!”

  那道士也说:“大王,此女绝非善类,她是一只披了美貌皮囊心怀鬼胎的妖人啊!若大王不信,可将她颈上的玉佩摘下焚毁,她必会现出原形。”

  大王心中已有了些动摇,转头看着苏千落,希望他能主动取下玉佩以示清白。可苏千落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眼中无波无澜,嘴角勾着难解的笑。

  “大王若是不信,自可唤绿……”王后见大王迟疑不决,终是决定搬出更有力的人证。

  然而就是此时,一直不语的苏千落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下丹樨,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后,眼中充满了狠戾,他厉声质问:“王后当真以为妾是妖人?”

  “是。”

  “王后果然要为民除害,诛杀妖姬?”

  “是。”

  “哈哈哈……”苏千落大笑,然后拂袖转身,恶狠狠的说,“既然你们都怀疑我,认为我是妖,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看,我苏千落到底是人还是妖!”

  说罢,他用力扯断红绳,抛下玉佩。那玉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就碎成了两半。

  众人再抬头看苏千落,他笑得痴狂却无助,双眼通红,像是地狱来的恶鬼,盯着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尽管失态,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天下第一美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不是妖。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王最先反应过来,他紧紧的搂着苏千落,不住的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半晌,苏千落一拨耳鬓的乱发,笑得很魅惑,他说:“若大王真的怜惜妾,就请为妾做主。”

  大王自是答允。苏千落看着众人,诡异的笑,然后玉手一指丞相:“都说丞相是圣人,妾倒想看看大人的七窍玲珑心与常人有何不同。”

  众人惊慌,王后更是不禁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往下落,果然,又听见苏千落清脆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大王,王后视听不明,听信谗言,祸乱后宫,不如……剜了王后的双眼以戒后宫,如何?”

  “大王开恩啊!”王后叩首,呼天抢地的求救。大王却拥着苏千落,笑得灿烂,温柔的摸着苏千落的头发:“爱妃所说有理,准奏。”

  那日,血流不止,丞相被活活剖出心脏喋血而亡,陈尸凤凰台;王后则被剜去双目,打入冷宫,连带着娘家族人也再无盛宠。

  苏千落倚在大王怀中,看着西沉的落日,嘴角勾起笑容,心想:我本不负苍天,但苍天负我,就不要怪我负尽苍生。

  苏千落最后一次见到绿珠是在凤凰台事件之后。那时,王后自尽,两个王子出逃,就连与之亲近的绿珠公主也受了牵连被幽禁在宫中。而苏千落则头戴凤冠身披霞帔,接过凤印,在群臣“王后娘娘千岁”的呼声中走向凤座,入主中宫。

  后来,苏千落则命人召来了绿珠公主。

  跫音轻响,绿珠并未抬头,朝着声源方向下跪行礼:“参见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可还认得出我?”苏千落的话中带着凌厉的杀气与怨恨。

  绿珠抬头,映入眼帘的不是身披凤冠霞帔倾国倾城的王后,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绝色男子。“你是?”绿珠的瞳孔放大,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他,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是苏王后?”

  “哼,就是本宫。怎么,你现在还觉得本宫是妖女吗?”

  绿珠瞧着眼前的人,白衣胜雪,墨发微散,五官精致,虽有些绝代美人的阴柔美,但作为男子——贵族少年来说,亦是风华绝代,光风霁月。她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话来,倒是苏千落开口了:“我将一片真心尽付于你,你却将我置于死地。是不是有了真心就该被作践,被蹂躏?”

  “真心?你怎么会有真心?”绿珠说道,“你妖魅惑主,败坏朝纲,诛杀忠良。你要我接受你那一颗真心,然后毁我殷氏百年江山吗?”

  “呵呵,”苏千落笑了,双目泛红,她厉声叫到,“好,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妖姬,说我败坏朝纲,那我就不负众望,妖给你们看,杀给你们瞧!”

  “你敢!我会杀了你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千落笑着笑着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即日起,我会蛊惑大王,败坏朝纲,诛杀忠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刺的一声,是金属刺入肉体的声音。

  苏千落低头,看着胸口插着的那枝发簪,纯金打造,金丝银线缠绕,簪头一只蝴蝶展翅欲飞,然而簪子的一端却深深的刺入他的肉里,鲜血汩汩的往外冒。苏千落声音沙哑:“你果真要杀了我吗?”

  绿珠看着手心殷红的血迹,手足无措。

  “哈哈…”大笑中的苏千落猛地拔出金簪,血珠如荷叶上的清露一般弹跳出来,他握着染血的发簪,发誓道,“今日你杀不死我,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而你,必将卑贱的活着,看我如何覆灭你殷家百年江山!”

  近乎瘫痪的苏千落跌跌撞撞的走远,绿珠感受着掌心的湿热,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想:她明明是个女子,是妖女,为什么要变成白衣少年来戏弄我?

  绿珠不知,若不是阴差阳错,苏千落本该就是这样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她隔着身份性别来向她倾诉衷肠,而诉的,皆是那个本该早已逝去的苏千盏的心事啊。

  阴阳双鱼玉,性别互换,寿命互换,唯一不变的,是逆天而行、被诅咒的命格。

  大王专宠苏后,对其言听计从。于是造鹿台,修宫室,酒池肉林,穷尽奢华;设炮烙,置蛇窟,残酷刑法,迫害忠良。就连绿珠公主也被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一次,苏后好奇未生的胎儿是什么模样的,大王竟剖开一孕妇的肚子,然后仔细观察。看着呈于托盘内那未成形的、小小的、血肉模糊的婴儿,苏千落表面笑得轻松,内心却十分煎熬,他想,若自己还是苏千盏,以他苏侯之子的身份必然能迎娶绿珠公主,那么,他也该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

  没过多久,被幽禁在冷宫的绿珠公主失踪了。而此时,民怨已经积累到了最高。百姓怨声载道,诸侯蠢蠢欲动。周侯起兵造反,各地诸侯揭竿而起,叛军相聚,任王军如何剿杀也灭他不得。

  不久,周侯逝世,世子即位,令旗一挥,大军进发,浩浩荡荡的向王城开来。

  这个帝国,真的要亡了!

  叛军已至夏阳,离王城不过五十里。大王放出奴隶配发武器,由将军庞葱率领开往战场。

  苏千落一袭红衣,美得像是火焰,妖媚入骨。他坐在酒池边上,美酒入腹,不一会儿脸上便泛起了酡红,似是醉了。他扶着软榻,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看,我果然是妖姬,祸国殃民,败坏朝纲,帝国,终于要被我亡了!”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像个孩子,:“千落,让你背了亡国妖姬的罪名,哥哥真是对你不起。绿珠你看,我说过我会亡你的国,我做到了……”

  城外,庞葱投降,奴隶反戈一击,叛军即将攻入王城。听到风声的官员和宫人要么出城投降,要么卷了珍宝逃窜,整个王宫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苏千落不打算离开,反而回了寝宫细细画了蛾眉,看着铜镜中绝色的面容,自言自语:“红颜枯骨,世事无常。双鱼玉啊双鱼玉,我真想回到当初,做回那个病恹恹的苏千盏。”

  大王推门而入,挽起苏千落的手,柔情似水:“爱妃,叛军将至,我们走吧。”

  他挣脱大王的手:“不,我不走了。世人都说我是妖姬,都想我死,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不,你不是妖姬,你是千落,是孤的爱妃!”

  “大王,我亡了你的国,祸了你的民,你为何还要这般护着我?”

  “孤说过拱手江山讨你欢,这万里江山,又怎能比得上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真心?”是不是有了真心就该被践踏被蹂躏?曾经,他这样询问绿珠,责怪她挥霍自己的真心。那自己呢?不也是仗着那人的宠爱,任性的将他的真心踩在脚底?

  苏千落鼻头一酸,主动挽住了大王的手,生平第一次温柔的对他说:“大王,若有来生,妾必将真心以待,渺万里层云。”

  当诸侯军攻入王城之时,王宫已是一片火海。大王穿着金缕玉衣自焚于鹿台,而艳绝天下的苏后一袭红衣站在城楼。寒风烈烈吹起她的衣袍,鼓起的长袖像一只硕大的蝴蝶。望着进城的叛军,苏千落凄惨一笑,纵身一跃,像翩飞的蝴蝶一样,落入火海,溅起千丈火光。

  暴君薨,妖后死,殷朝亡。

  周王进军王城建立新朝,诸侯钦服。

继续阅读:第四章 阴阳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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