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思子(二)
白苏十七2018-07-28 02:253,530

  相思的本体是一株红豆,又名相思子,因数百年前的一场雷劫而机缘巧合的来到了潇湘阁。

  小小树妖,无人心,却有妖灵,修了个清秀可人的女娃儿形象。

  那一夜雷电交加,一道道青紫色的利爪不停的撕破漆黑的天幕,显出几分夺目的亮光。

  司姑娘坐在潇湘阁的茶室里,右手边是一壶正冒着热气的清茶,她不时偏了偏头透过窗户去看那汹涌的雷电,外边的树木张牙舞爪的影子映在窗棂上,来势汹汹,也不知道到底在吓唬谁。

  司姑娘低头泯了一口茶,低声的自言自语:“诶,果然还是太烫了,急不得啊。”

  她放下茶杯,立在敞开的窗前,看那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就像刚才的雷电把天空撕了个大口子,天河的水就透过那个大口子疯狂的灌下来一样。

  而轰隆隆的雷电声中,除了几乎可以算得上震耳欲聋的雨声,还有一个其他的声音。那是挂在潇湘阁屋檐下的铃铛,遇到妖气就会无风自动摇铃示警。

  司姑娘眯了眯眼睛,心道,自从多年前那只白狐狸衔着那块阴阳双鱼玉而来之后,这潇湘阁里就再也没有妖怪来过了吧?只有极少的人才能走进潇湘阁,而其中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他人逆天改命的人又更是稀少,是以这潇湘阁啊,果然是寂寞了很久呢。

  想到这里,司姑娘拂了拂宽大的长袖,随手一摊,变幻出一把二十四骨的紫竹伞,她拎在手里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她撑起这还带着点点熏香的竹伞,走进了滂沱的大雨里,一路跨过院子,雨水不停的往她的裙角和鞋袜上滚,可就是一点儿也不能染上。她就像踏在一座看不见的透明琉璃浮桥上,雨水和泥渍不能在她的裙角溅上一星半点,是以,哪怕行走在这暴雨之中,她依旧是素衣墨发纤尘不染。

  终于,她走到了大门前,单手轻拂,门栓便开始脱落,紧闭的大门也随之咯吱一声打开了来。

  而就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突然,门外一条长鞭也应声而来,如一条等候多时正要捕食的毒蛇,就这样直直的朝着司姑娘纤细白皙的脖颈而来。

  司姑娘轻声笑了笑,手中的紫竹伞咻地一声移至了面前,如同一面盾牌一样挡住了那条肆无忌惮的长鞭。而失去了竹伞的庇护与遮挡,暴露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那些冰凉而汹涌的雨水都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然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那些雨水根本无法落在那身素白的衣衫上。

  雨还在下,惊雷不时在身边炸响,而那闪电更是一次又一次殷勤的划破天幕。

  就在另外几条长鞭再次从黑暗中破土而出向紫竹伞而来时,司姑娘看了看天,右手伸出,分开食指和中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抓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藤条,把三五根长鞭都一一夹在指缝里。然后身子微侧,左手结印往那藤条上一点,便有一道光顺着藤条而去,直入那幕后的控制者身体里,颇有顺藤摸瓜之意。

  就在那光灌注到藤条里的时候,一个酝酿许久的响雷终于落了下来,连同一道巨大的闪电一起落在司姑娘的脚边。

  司姑娘二话不说,把刚刚挡在身前、后因腾手攻击而暂时落在身侧的紫竹伞再度捞起来,旋转两圈,然后遮在了那些藤条上面。

  天雷已至,轰隆一声,把脚下的大地都带动了几分,似在轻微的颤抖。而那道剧烈的白光,早在雷声响起之前就猛地劈了下来,以司姑娘站的地方为中心,不偏不倚的劈了下来。

  待雷声响过,大地也停止了颤抖,满目的灰尘也慢慢散开来,司姑娘还保持着给那藤条撑伞的姿势,而自己的上方却空无一物。

  她看了看被劈得正在冒烟的紫竹伞,把它从藤条的上方移了开去,低声道:“诶,伤了我的紫竹伞啊,好在还能修修。”话音刚落,手中的竹伞蓦地散架了,二十四骨伞骨也纷纷裂了开来,司姑娘一放开手,那伞面便如同劫灰一般纷纷扬扬飘落了下去,而那破碎的伞骨则落在她脚下。她叹息一声,道:“看来这次是真的不能用了。”

  说罢,她打了个响指,门檐下挂着的两盏茶色灯笼咻地亮了起来,照亮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她看了看那藤条,便见上面有被雷劈而烧焦的痕迹,便知在来到这里之前,它便已然被雷劈过了,此次倒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啊。

  于是,司姑娘轻柔的道:“好了,你的雷劫已过了,不必怕了。”

  像是听得懂她的话一样,那些藤条纷纷收了回去,不再像刚刚那样张牙舞爪一副要攻击人的样子了。

  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你,为什么要救我啊?我感觉得到,那把紫竹伞上有你上百年的修为,你就舍得这样毁了?”

  司姑娘垂眸瞥了一眼烂成渣的紫竹伞,道:“自然是舍不得啊。可是,”她顿了一顿,又看着那黑暗中的藤条,慢悠悠道,“好久都没人来过我这潇湘阁了。我太孤独了。”

  那个女声想了想,这才道:“既然你救了我,我就留下来陪你吧。”

  “小树妖啊,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是人,我们的寿命都太长了,你又能陪我到几时呢?”司姑娘似乎是在叹息,“换句话来说,我们的孤独也比凡人长得多啊。”

  “我可以作你的侍女,像那些故事里的小丫鬟一样,一直陪着小姐,直到小姐赶丫鬟出门,或是,或是早先一步死在小姐前面。”

  妖怪都是知恩图报的,同时也是最为信守承诺的,至少在千年前的妖怪并不像现在的志怪小说里写的动不动就要挖人心取人魂的。

  司姑娘笑了笑,微微泛红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别样的光彩,她点头:“好啊,那么,你就留下来,陪着我,一起,我们一起看着世事纷杂,一起瞧那人生百态吧。”

  她看了看那堆几乎快要不成形状的藤条,便知道那个小树妖因为遭了雷击的缘故现在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了,于是,她双手结印,几点清光如同萤火虫般飞舞进那藤条里,便见那藤条开始慢慢变化,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绯红色的衣裙怯生生的站在一堆藤条里,眸子亮亮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然后,小姑娘跪在了司姑娘的脚下:“我的命是你救的,人形也是你给的,从此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可不能嫌弃我哦。”

  司姑娘淡笑道:“原来是株红豆呢,怎生搞成这般模样?”她问道,“可有名字么?”

  小姑娘摇摇头,沮丧的瘪起嘴。

  “那就叫,相思吧,”司姑娘把她拉起来,领着她走回屋子里去,声音很轻却很有安全感,“相思,从今往后,这潇湘阁也就是你的家了。”

  从那一天起,世上少了一个颠沛流离的小树妖,但是潇湘阁中却多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烹茶侍女。

  然而,相思的红豆本体,却因为雷劫的关系伤得太重,不得不被司姑娘连夜送回她的生长之地青城山去修养。而这成百上千年来,因为有潇湘阁、有司姑娘的庇护,相思再也没有遭过天劫,所以也就任由那红豆本体在蜀中无声无息的生长了。

  这个故事白九也是听过的了,他不明白炽焰魔君还特意讲这个有什么意思,于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支着下巴问道:“嗯,所以呢?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了啊,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啊。”

  “那你觉得,以司姑娘对相思的恩情,如果她遇到无法逾越的困难,那么相思会怎么办?”

  “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帮忙咯,这个我也一样会的啊。”他简单的回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自己怔住了,慢慢回过神来,对炽焰魔君道,“你的意思是,老妖婆会出什么事,然后相思她会……”

  “不,”看白九的猜测实在是太恐怖了,炽焰魔君赶紧拦住他,继而又道,“本君只是在那策残缺的《天地书》上看到了一些不成句的词语,这些也都是本君的猜测,说不定本身就是错误的。”

  “你的猜测到底是什么,能不能赶紧说啊?这样藏着掖着的,我也很累啊!”白九着实不明白,是不是那些世外高人都是要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当然最好的表现就是一句话非得拆开来说,简直是吊人胃口。

  “本君猜测,这一趟的蜀中之行,相思就会遇到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而你的司姑娘,她本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让她去。然而,因为法力骤减的关系,她的预测之能也大大减弱,她只想着要相思去了结情缘,却没有算到,就是她的吩咐,让相思走进了命运的死胡同,掉进了情劫之中万劫不复。”炽焰魔君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皱起眉头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略带担忧的道,“你没注意到吗,这时间的流转,已经开始改变了。”

  如果说前一番话已经大大的刺激了白九脆弱的狐狸心的话,那么炽焰魔君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就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时间的流转已经开始改变。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亘古不变的时间,就像是在命运的转轮上,有一只无形之手把它快速的拨开了。

  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炽焰魔君和白九都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却想不出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做出这样几乎颠转时空的事情来。就算是司姑娘她自己,不也要依靠司命簿才能改变凡人命运吗?

  脑中一亮,白九突然想到什么,瞠目结舌的道:“是大祭司,是寒天,对,就是他!”

  太疯狂了,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他们的行为都一样的太过疯狂了。

  相思的情劫,是不是也是整个潇湘阁的劫?

  而那漫天劫灰中,谁将留下,谁又将离开?

继续阅读:第三章 相思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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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夭司命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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