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奴真的什么都不会,也就不会有他们的相遇,不会有三个多月的单独相处,也就不会……
轩辕君昊想的烦躁,大手扒拉了两下头顶,扭过脸口气不好道:“这些都是你……”
他忽然顿住,有些微凉的夜风中送过来点点颤音,那是阿奴在无声地哭泣。这时候,他却不想揭破她假装出来的坚强,低声问:“你是决定不投降了?你认为这么做值得吗?或许他对你现在的成就有着知遇之恩,但你也别忘记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天赋,他也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或许你的小主子会对你很好,但终究她也仅仅将你当做一个影奴,甚至卑劣偷用了你的绘钰……那样一个奴役着底层子民、践踏着你们尊严的皇室和贵族,甚至歧视你们的平民,真的值得你去效忠吗?”
阿奴没有回应,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彼此压抑着。半晌,阿奴才轻声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也没必要告诉旁人,她和殿下,早在新武器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他们之间并非因为她的天赋才被关注被照顾,尽管她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牵起自己的嘴角,阿奴忽然笑了起来:“说出来你也许会笑话我……我很念旧……”
“我每天都会回忆过去的事情,越是回忆,我就越想他们,”阿奴压了压自己的心口,等夜风吹干她眼角的水迹,她侧脸看向轩辕君昊,“这里会控制不住,有些温暖,也有些难过,也在一天天坚固着。”
突然,轩辕君昊非常想撕开那碍眼的缱绻笑容,低吼:“他就那么值得你不顾一切去坚守着?那么我呢?”
“我也很喜欢你,对你很好,虽然我们站在敌对的两方,可是这些天下来,我们相处的不也是很愉快?”轩辕君昊愤怒望着身边心堪比顽石的阿奴,双手紧紧捏着她的双肩,“你知不知道,每一次,只要提到那个泫亲王,你就会笑得那么刺眼,让我嫉妒的恨不得立刻去杀了他。”
“……君世子殿下?”阿奴眼角的浅笑迅速退去,怔然望着轩辕君昊。
“你又呆又傻又笨,说你敏慧,有时候却无知的让人恨不得打你一顿,看看能不能开窍,”轩辕君昊双目猩红,“明明什么都不明白,还把别人对你好的心意当根草,只龟缩在你自己营造的小世界中。”
“我都在想,你才是最无情最冷血的那一个!”
“阿奴,你真的很无情,”咬着牙重复这话,轩辕君昊就像恨到了极致,龇着嘴,提着拳头狠狠砸向楼顶。
似曾相识的话让阿奴头脑哄得一下变得一片空白,茫然望着轩辕君昊几近疯狂而扭曲的脸,曾经英俊阳光的笑脸,现在却面目可憎。她忽然大力地掀开轩辕君昊,猛地站了起来,抿着嘴唇冷冷盯着用凶狠眼神望着自己的轩辕君昊,戒备着他可能随时不要命地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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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说有笑的怎么就突然吵架了,会不会打起来?”小楼右侧的屋顶上,隐藏在黑暗中的三人,其中一个青年不放心地小声问道。
“应该不会,君世子殿下是很有自制力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因一个小俘虏变得不可理喻,”霍潇轻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轩辕君昊这么生气,那种要撕碎猎物的眼神,看得他这种整天接触各种血腥刑讯的人都背后发寒。
“不过,这个小俘虏的嘴巴还是挺牢靠的,如果她生为我国的人,会是我国一大幸事,可惜了,”霍潇又感叹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悲春伤秋了?”李琢轻笑一声,“我可不知道堂堂暗影楼刑罚堂的副堂主,有一天也会变得心慈手软,没事可做的在这里聊起了八卦。”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和我是否歹毒狠辣没任何关系,”霍潇神色严肃地望着李琢,“你我都清楚,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即使君世子殿下的计划成功了,她的下半生也只能在囚禁和监视中渡过。”
“好吧,对一个喜欢绘制法阵图,研究星域空间的天才来说,这种囚禁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更加痛快一些,”李琢耸耸肩,望向对面楼顶上正在对立的两人,忽然笑了起来,“其实能每天看着他们这样时不时弄出一个小摩擦,听一个小故事,也挺有趣的,是不是?”
“你比我还八卦,”霍潇冷哼,又警告了他一句,“希望你不要干出什么愚蠢的事情。”
李琢无视他的强硬态度,抱着双臂轻笑道:“彼此彼此。”
夹在战火蔓延的二人中间,路易看了看自己的上峰,再看一眼浑身冒着冷气的霍潇副堂主,不由缩了缩肩膀,貌似自己一句话引起了一场口舌之战……罪过罪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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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狩猎者和猎物之间的生死殊荣对战,让轩辕君昊无力垂下头,就像忽然被人抽去了全身的起劲,颓然低声说:“你无需如此戒备地看我,即使在秘境中,我也没能将你如何,现在也一样……我并不想和你拼一个你死我活,你应该清楚,对你,我从来都舍不得下手。”
“我不清楚,”阿奴立刻反驳,稍微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坐到楼顶的另一角,“就像每当我开始要相信你的时候,想要试着和你好好相处的时候,你却可以随意地出卖我,所以,我不想再相信你,你并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轩辕君昊眼眶立刻发红,不再是狰狞,而是满满的苦涩,对此,他却没有给自己正名的理由,对此轩辕君昊却无力反驳,因为阿奴说的是事实,算得上是他主动毁掉了契约,毁掉他们之间最后一丝的羁绊:“对不起!”
阿奴紧绷着嘴角,低语:“我并不在乎你是否真的会觉得抱歉,而且你的道歉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如果当时在无望沙漠中,我没有让人拦下你,放你离开,”轩辕君昊喉咙咕噜了一下,带着一丝急促,“我现在,能不能得到你一丝的原谅,能否获得你半点的喜欢?”还有没有机会,将那个人从你心里面挤出去?
这话他却不敢问,因为在意,所以越发害怕,不想听见有关它的任何一点信讯。
“或许吧,”应对自如的回答让轩辕君昊又是一愣,随即大喜,但心里却有着更多的不踏实,总觉得这就像一场梦,一场他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谢谢你这么说,我很高兴,阿奴,”尽管如此,他还是压抑不了心中兴奋,踌躇上前两步,怕又引起阿奴的不快,就傻愣着站在楼顶中间,忽听见阿奴的惊喜叫声,“快看,真的有流星!”
轩辕君昊笑了笑,原来她并不相信会有流星啊?
这样孩子气,又很活泼开心的笑,让他不想再多问一些什么,只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些日子。
“流星毕竟百年难得一见,”轩辕君昊走到阿奴身边,站在她的身后,轻声说,“现在还是一颗颗的滑过夜幕,等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流星雨,那时候才是最好看。”
“一定很漂亮吧?”阿奴仰脸看向他,眉眼带笑,却用很认真的口吻说,“我很期待呢。”
“我也很期待,”轩辕君昊嘴角弯了弯。
不过片刻,一道道明辉的光线划过夜色,成了一片流动的星海,绚烂又有些神秘……阿奴不由张大双眼,惊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激动道:“我很想伸手接住它们,看看它们的形态。”
轩辕君昊笑了笑,双手合到一起,阖上双目,虔诚许愿。稍息,他睁开眼就看见阿奴正满脸好奇地望着自己,漆黑的大眼睛中闪动着疑惑而古怪的光芒。
“你真的相信许愿这种事情?”阿奴惊奇问道。
如果是皇太子殿下,也一定会相信的吧!可是,如果是殿下,会不会觉得这做法很无聊吧?阿奴有些茫然,就听轩辕君昊笑着说:“心诚则灵,阿奴,你也许一个愿望吧。”
阿奴犹豫。
“不要迟疑了,不然流星雨就要结束了,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轩辕君昊笑着催促道。
“好像是这样的,”点点头,阿奴扯扯嘴角,转过身对着漫天流星,轻轻阖上双目,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如果可以,希望心中牵挂的人能永远平安幸福!
轩辕君昊等到阿奴睁开明亮的双眼,忍不住问道:“阿奴许了什么愿望?”
“你也没有告诉我,”摇摇头,阿奴抿着嘴唇凝视着轩辕君昊。
轩辕君昊无奈一笑,温声说;“我希望阿奴以后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心脏蓦然跳动一下,有些尖锐刺疼,阿奴目光闪烁一下,在轩辕君昊突然变得有些深沉晦涩的视线中,她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我不会拿它和你交换。”
“……你是故意的吧?”沉默一下,轩辕君昊问道,心里面却肯定了阿奴的用意。
“如果它是你的愿望,我是否是故意的,它都不会实现,”阿奴笑了笑,“天都快亮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望着在天窗口消失的娇小背影,轩辕君昊捏紧了拳头,面色阴沉,眼神带着一种决绝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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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毫无预兆的到来,夜色中,疾驰的一队人马不得不躲进路边的茅屋内。
“主子,喝些热水吧,”林海从侍卫手中接过刚烧好的滚水,简陋的环境根本无法泡茶,只能奉上一杯白开水。
姬霄澜点点头,却盯着夜色中的雨幕没有动一下。林海轻叹口气,搬来一个缺了一角的矮茶几放在姬霄澜身边,将茶水摆上,又吩咐侍卫开始准备夜间住宿的地方。
即使茅草屋破旧到没法遮风挡雨,跟随的侍卫还是尽最大的可能对其进行了修缮,腾出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用火烘热了,铺上干草,再从移动空间内拿出两床厚实的被褥铺上,打点好,好给他们的主子夜宿。
林海望着外面的夜色,微微皱眉,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路,现在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而距离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他明白主子心中的焦虑,一路上不要命似得往前跑,即使每过一个城镇就换上一匹脚力十足的宝马,也架不住这样长途跋涉……他担忧倒下去的将会是一路沉默的主子!
“主子,夜深了,还请早点休息,”林海在侍卫示意了好几次之后,才顶着可能被姬霄澜身上煞气击伤的压力,轻声提示一句。
和林海预料中一样,姬霄澜没有丝毫动作,依旧坐在门前望着外面的雨幕,暗沉深邃的目光无人看得懂里面是什么。沉默良久,林海再次低声说:“主子,请早点休息,明天可以早一些赶路,我们也可以早一点到达云都,能够早一点见到阿奴姑娘。”
“你说,我还能再见到她吗?”姬霄澜低声问,又仿佛并不是在问林海。
林海脑袋就是一震,完全反应不过来姬霄澜竟然问出如此迷茫的问题,他心头忽然上涌了一丝疼痛和酸涩,立刻点头:“会的,阿奴姑娘……她是一个勇敢又聪明不屈的孩子,只要有一丝机会和希望,她一定会从星云公国走出来的,至少也会坚持着等您过去接她回来。”
似乎没听见林海的回话,姬霄澜垂着眼帘站了起来,走向夜宿的地铺,忽然又抬头对林海说:“我更希望,她不要那么倔强。”
他愿意她在被拷问的时候知无不言,愿意她自私一点,愿意她保全自己,哪怕被冠上了叛国的罪名,他也愿意为她承担下来……
林海有些怔然,似乎又有些明白姬霄澜所说的意思,望着堂堂泫亲王殿下就那么合衣靠着墙壁,无声地阖上双目休息,不由心疼……即使在外打仗,行军生活辛苦,主子也没有像这几天一样或是倒在烂泥中休息,或是吃一些冷硬的干粮充饥。
轻叹口气,林海最终合上茅草屋的破门,招呼随行的五名侍卫轮流休息,如此荒郊夜晚,只需要保持一定的警觉心便可,不许特别加强夜间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