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通道，这边小楼也属于古绘馆的一部分，不过被主体大楼挡在了后面，多了一些隐蔽性，过来交易的人也少了很多。主要是这里不是交易绘钰的地方，而是卖晶灵石阵法盘。
他们恰好到了三楼，这里面的阵法盘均属于高级绘钰阵法盘，被拿出去交易的就更少了。两个高高的架子上，摆放了很多阵法盘，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它们出自不同阵法大师的手，有些据说已经摆放在这里超过了两百年，那些制作它们的大师已经过世，它们却依旧在这里，甚至不为人知晓，”轩辕君昊一边笑着介绍，一边快速地解开了架子上的禁制。
阿奴望着他熟练而灵活的动作，目光闪烁一下，就听他笑着说：“能被你一观姿容，是它们的荣幸！”
奇怪看他一眼，阿奴站在架子前，望着一尘不染的阵法盘，心脏猛然跳动着。她乌黑色的瞳仁闪闪发亮，迸溅出耀眼的光芒。没有伸手去拿起来观看，甚至抚摸这些有了几百年历史的阵法盘，而是靠过去仔仔细细观察着。
近乎贴在阵法盘上的大眼睛飞快地眨动着，似乎是要将上面的每一个法阵结构给印刻到脑海中。或是偶尔短暂地闭上双目，仿佛又在思索和分析这些艰涩难懂的法阵图。
安安静静的三楼，只有他们二人，也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随着阿奴的脚步无意识往前慢慢挪动着，时间却大步大步溜走了，即使灵灯照明，空旷又布满了禁制和防护罩的空间还是抵不住黑暗的到来。
微弱光线下，阿奴终于结束右边架子上阵法盘的研究，眼睛紧随着往左边移了过去……忽然，一道从腹部发出来的咕咕声震慑了她的目光，她惊讶望了过去，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抱歉，”后知后觉天早已经黑透了，阿奴脸上有点微红，“我忘记了时间，你一定很饿了吧？”
“时间是有点久，不过不用担心，”轩辕君昊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一个大男人被饿了一下就叫肚子，着实有些丢脸。
阿奴了然点点头，说好半个时辰，可这眼看着已经过了有两个时辰了吧？古绘馆一定已经闭馆了，而轩辕君昊的意思是说有人在等着他们，古绘馆现在只为她一个人在开放？
阿奴对轩辕君昊感激一笑，莫名有些尴尬。轩辕君昊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要不我们现在去填饱肚子，明天再过来？”
“嗯，”点点头，阿奴目光轻闪一下，略微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其实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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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过存放在古绘馆的玩具玩偶，阿奴回首望了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高大建筑一眼，虽说轩辕君昊说明天再来，但她明白，机会也只有这一次。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再贪图更多的东西。
轩辕君昊选择的饭庄和古绘馆在同一条街上，人流量很大，夜间在各色的照明光线下显得不再沉寂，而是活泼热闹的。但这家饭庄的人极少，只有一位倒茶端水的年轻小伙子，很热情地将他们送到客位上。
“二位贵客请梢等，”小伙子清爽而温和笑着，去给他们端水顺便拿了一些饭前甜点过来。
盯着这位小伙子的背影，轩辕君昊眼神有点冷冽。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阿奴轻声说，也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泡茶的年轻小伙子。
“没有，”似乎想到了什么，轩辕君昊笑着摇摇头，说，“我曾经也经常到这边来玩，这家饭庄的菜品都很不错。”
他拿过桌子上的单页，递给阿奴，笑着道：“你先看看，喜欢吃什么就记下来。”
有些好奇地望着被推到自己跟前的单页厚纸，阿奴忍不住摸了摸，入手的凉滑，恍然明白过来这不是自己所看见的“纸”，大概是什么比较柔软的材质打造出来的薄板，就像厚一点的“纸”一样。
“它们是渊树的浆汁晾晒后的凝固形态，类似纸张，却比纸贵了许多，也实用了很多，”轩辕君昊低声解释，“这渊树只有我们星云公国才有，阿奴如果喜欢，就留下来，我能给你弄来很多，让你当纸用。”
阿奴歪头侧脸看向他，眼角含笑：“你真败家！”
“……”
惊愕她会说出这种轻快又类似调侃的话，轩辕君昊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反应。怔然望着阿奴的笑脸，心脏怦怦跳着，脸上更是涌出了一丝火热，急促又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说：“不……不败家的，我有经营自己的生意……还能赚一点钱！”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阿奴低头研究手边的单页。虽然对这种单页好奇，她更好奇饭庄竟然将“菜牌”这样的东西放在每一张客桌上让客人自己点菜，这也是星云公国和泫洛帝国的不同吧？或许是因为星云公国的读书普遍化？
浅淡一笑，阿奴很快就找了几样看起来很不错的星云公国特色菜。
轩辕君昊也从自己制造的紧张激动中清醒过来，望着阿奴的目光越加温柔，在确定她所要的菜色后，点了点头：“我也很喜欢这些菜品的味道，”他指了指单页，举荐道，“这道熏烤全鸡也相当不错，要不，我们给加上？”
“随便了，”阿奴含笑的双目明亮，放松自己靠在宽敞而柔软的椅背上。
几乎没有人气的安静大厅内，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露出一截纤细皓腕，上面的黑色链子散着幽幽暗光，在明亮而温暖的室内照明灯光下，如同一只恶毒的魔眼。
不远处的花台上，绿色的藤蔓植物在窗户前随风摆动着枝条……阿奴看过去的目光似乎有点出神。
小伙子送过来茶水和甜点，跟轩辕君昊确定了彩色，顺便拿走了菜单。轩辕君昊看向阿奴，微微皱眉，她的忽然安静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半晌后，他低声问道：“阿奴，在看什么呢？”
阿奴目光移了过来，淡淡看他一眼，又看向了窗外：“刚才有两个人从这里经过，你猜我看见他们说了什么？”
“什么？”轩辕君昊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最好不要问，然而，还是理智地问了出来。
“他们说，”阿奴勾勾嘴角，“这里明明在营业，却不让人进来，说很奇怪。”
“是很奇怪，是不是？”阿奴又轻笑着问了一句。
轩辕君昊不知如何开口：“这个，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阿奴垂下头，轻声说：“我明白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你们星云公国有些方面确实比泫洛帝国做得好，至少教育方面和全民利益上，都很合理化。”
“你也可以拥有这些，如果你想的话，你只会得到更多，”心怦怦跳着，轩辕君昊紧紧捏着放在桌下的双手，这种赤裸裸的招安，让他莫名有些羞愧和不安。
果真，对面的小姑娘漆黑的眼瞳中露出一丝探究，又有些了然的情绪。恬静柔和的脸上没有嘲讽，也不是故意的反抗，而是用一种理智的就事论事，或许还有些怅然，各种情绪糅合在一起，却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都一样的，”阿奴用双手撑着额头，盯着桌面，低声说，“在泫洛帝国我会因为身份不能做很多事，在你们星云公国也会一样，并不会因为我的投诚，得到真真公平的待遇……所以，你看，我得学会放弃一些从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我已经习惯。”
“阿奴……”
“君世子殿下，”阿奴抬头轻笑着看着他，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我喜欢什么，用它来诱惑我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有时候，在某种情况下它们却会变得非常不适合我。”
轩辕君昊苦笑着摇头，明明这就是计划中的步骤和目标，却在被阿奴清明透彻的双眸看穿的时候，他羞愧地竟然想就此放弃。
或许放弃是最好的……
只是，怎么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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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楼已经是深夜，一栋栋楼体在黑夜中就像一只只闭上双目的魔鬼。阿奴目光沉了沉，盯着脚尖往前走……这样等着被劝降的日子还有多久？
“阿奴，”轩辕君昊和阿奴并肩前行，“我知道晚上的进餐让你不愉快，可是，请你不要否定我的努力，好吗？”
“没有不愉快，”阿奴笑了笑，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夜色中闪亮着，她望着轩辕君昊道，“你已经很努力，我明白，只是我还不想改变。”
安静的小楼中传出来轻微脚步声，随后，被点亮的灯光在闪烁一下后，又陷入了黑暗中。
站在分别的房间门口，轩辕君昊的声音有些暗沉：“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我们去看流星吧，”阿奴忽然笑着说，指了指外面披着一层柔和光辉的花园，“听说今晚有流星，要不要一起去看？”
怔愣一下，轩辕君昊没多想阿奴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好啊！”
“不过花园不是看流星的好地方，”轩辕君昊拉着阿奴走到三楼一个转角，从墙壁上拉下绳梯，拍了拍阿奴的肩膀，“这里可以到楼顶上。”
两人并肩坐在楼顶，看着漂亮而明亮的星空，还有偶尔从云层中划过的电光……阿奴不禁伸手摸了过去，好似这样就可以接触到最近的星辰，最好看的夜色：“我从没看见流星，你看过吗？”
“也没有，”双臂撑在身后，轩辕君昊侧脸望着阿奴清淡含笑的眉眼，柔声道，“据说对着流星许愿，梦想就会实现。”
“耶？”阿奴诧异，扭过亮晶晶的眼眸看向轩辕君昊，满是好奇，“我还没听说过流星有这样的能力。其实，关于流星到底是什么，我做过很多猜测，比如天上的星体燃烧后落下的灰尘，或是它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星体，而是星宇昊海中的尘埃，时间久了，变成一颗颗能反射光线的个体，因为脱离了原有的运行轨迹，才落了下来，还有……”
“阿奴，”静然望着目色发亮的小姑娘，轩辕君昊心口一阵悸动，又颇为无力说，“女孩子喜欢看流星，不仅因为它能许愿，还因为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这是一种心灵交流的情怀，无关它原本的面貌。”
“……对不起，”阿奴咬着嘴唇，沉默一会，低声说，“我说的东西你一定不喜欢吧？以前，皇太子殿下也说我不解风情，整天只知道绘钰啊法阵啊什么的，别的小姑娘都喜欢逛逛街，买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或是和朋友一起去漂亮的地方游玩……我也会去逛街，却直奔绘钰交易场，我觉得那地方才最有趣。”
轩辕君昊皱皱眉，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正要开口解释，又听阿奴继续说：“因为我根本就不用为我自己的生活担忧，在格尔庄园的时候，每天都能领到影奴衣物，或是小小姐赏赐下来的东西。”
阿奴仰着头看向遥不可及的星空，轻笑着说，“后来，住进了泫亲王府，小尔姐姐会为我打点好一切……你可能不知道小尔姐姐是谁，她是泫亲王府中专门照顾我的侍女。”
轩辕君昊蓦然睁大眼睛，又微微瑟缩一下，脸色变得有些深沉。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阿奴笑了笑，“一开始我也很不习惯有人跟在身后，就像我以前那样去照顾别人沦为被人照顾着，可是那段时间我身体很不好，听说有好几次我都陷入了昏迷中醒不过来，小尔姐姐就在那时候成为了我的专属侍女。”
“他对你好吗？”轩辕君昊低声问道。
“我以为不好，处处受到控制，”轩辕君昊明明没有说那个他是谁，阿奴却自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就是泫亲王殿下。摇摇头，阿奴望着轩辕君昊说：“后来想一想，殿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关心，他总是用他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对我好。”
提及泫亲王殿下，阿奴就像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回忆：“殿下会给我准备甜点，如果哪一种甜点我多吃了一些，第二天它的分量就会变多；会要求我陪着他一起吃晚饭，因为我经常躲在书房内看书而忘记了吃饭的时间；我会经常和他争锋相对，越是他要求的我就越是反着来，每次他都很生气，却从不会对我动手，后来我才偷听说因为我被人整的时候差点死掉，他就发誓再也不会朝我动手，他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或许，在你们眼中，殿下是冷血无情、残忍无道的战神；或许，很久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奴垂下眼，任由一颗颗眼泪在夜色下的掩盖中落下，轻声说，“你一直劝我投降，我能理解，可是如果没有殿下他们对我照顾，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如果没有那些巧合的相遇，没有殿下他们的信任，没有他们提供的一切，她还会是那个偷偷摸摸活在格尔庄园内的小影奴，也不会懂得那么多的阵法知识。
“如果我什么都不会，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懂得古绘和阵法，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影奴，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阿奴低低问了一声，“作为战争的战俘，还会有这样手段温柔的劝降，而不是直接杀了？毕竟留着一个没用的人，还要浪费食物。”
轩辕君昊被问怔住，这些都是假设，是并不存在的前提，他也从没有想过，有那么多的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