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巷中,阿奴屏气躲在垃圾篓子中,透过小小的缝隙望着从她面前跑过的一支搜捕队……还真是阴魂不散!
阿奴狠狠在心中骂了一句,等巷子中恢复了安静,她掀开垃圾篓钻了出来,刚转身往外走,却忽然停了下来,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出口的青年男子。
她眼神警惕又戒备,紧紧盯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青年男子,那轻微的脚步声犹如踏在她的心尖上,让她喘不过气来。青年男子一步步靠近,阿奴终于看清了那张疲倦又令她讨厌的脸,她甩动手腕上的铁索,苍白的脸上有种孤注一掷的坚定:“你说,我能不能将你制服,从你手手中逃走?”
“不能,”简单又直接的两个字从青年男子口中吐出,他又往前一步,露出那张藏在阴暗中的脸,赫然是前不久离开院子的轩辕君昊,他叹息一声,“阿奴,你逃不掉的。”
“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呢?”阿奴冷笑,扯了扯右手腕上的铁索,如同忽然使用了什么奇妙的法术一样,禁锢着她的铁锁当着轩辕君昊的面消失,轩辕君昊竟然也没有制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温和缱绻,仿佛在看着最心爱的女人,倾注了他毕生的情义,忽然,他低声说:“我错了……”
阿奴提着铁锁望着他,冷静倔强的面容下有着稍微的诧异。
“即使错了,”轩辕君昊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又非常残忍,“我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阿奴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从带着你踏上回星云公国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不能放你离开,对此我只能说抱歉,”轩辕君昊声音依旧清淡,如同在和一位老朋友闲谈,完全没有激烈动手的意思,深深凝视着阿奴温声低语,“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歉意,也可以怨恨我,我也愿意承受来自你的愤怒和不甘的怒火。”
紧抿着嘴唇,阿奴镇定的面容渐渐地露出一丝恨意,恼怒瞪着他。
“阿奴,”低声叫了一声,从他舌尖上滑过的名字,温柔缱绻,又含着一丝诱惑,轩辕君昊朝着阿奴伸出手,“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会照顾好你……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就想到星云公国生活吗?现在你可以实现你这个心愿了。”
轩辕君昊又朝阿奴靠近了一步,柔声说:“勇敢的往前踏出这一步,走到我的身边,你便是自由的,再也没有人能够束缚你,你可以和你的亲人永远生活在一起……”
阿奴漆黑的双眸动了一下,眨去了里面的茫然,冷笑,呵斥一声:“骗子!”
轩辕君昊脸色一变,呼吸稍滞:“难道我对你来说,只剩下这两个字了吗?”
他徒手抓住突然被甩过来的铁锁,用力一扯,近乎将阿奴拖着往前拽了一截,厉声道:“你放弃吧,阿奴,做出这种逃跑的举动不过是无谓地挣扎,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乌黑的眼瞳微微一缩,阿奴双手动作的更快,仿佛一层火燃烧过铁锁,让轩辕君昊不得不主动松开紧抓着铁索的手。面对她继续的负隅顽抗,轩辕君昊眼神一愣,满脸冷酷道:“就算你在这里打败我,你也走不出晗城。跟着我回去,你还可以少吃一些苦头,阿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明知阿奴想要逃走极其困难,但是轩辕君昊依然觉得,只要过了今晚,这个天赋惊人的小姑娘就一定能够悄无声息地离开晗城,得到她想要的自由,自此,海阔任鸟飞!
一直藏在心中不愿意面对的质问还是被愤怒地问了出来:“姬霄澜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你拼死拼活?”
挥向轩辕君昊的铁锁蓦然停下,阿奴怔然望着他,黑眸中划过一丝疑惑和纠结。两人无声对视着,半晌,阿奴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想逃走,有着太多的理由和想要去做的事,为何这人单单说她是在为了殿下拼命?
轩辕君昊被噎住,小姑娘单纯静然的眸子中,尚未有那些她没有认识到的浓烈感情。胸口窒闷得更加厉害,轩辕君昊颓然往后靠在墙壁上,叹息一声,说:“你当我没有问你这些……我们休战,好不好?”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逃走,我什么话也不说,就按照你的想法走,可好?”轩辕君昊淡淡道,“或者你现在就奋力一搏,我不再反抗,然后,你不妨试试看,你还能不能再离开这个巷子?”
就像要证明他的话似的,黑暗的巷子立刻被灯火照亮,前后出路和两边屋顶墙壁上全是星云公国的士兵,个个表情凶狠,用夺命的弓箭对准她……
啪啪……啪啪……
有节奏地拍掌声传了过来,打破了黑夜的静谧,紧接着,前方巷子口的士兵从后往前分成两队,露出一人走道。
阿奴紧紧望着走过来的男子,那种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犹在昨日,这个人曾经监视过她!
阿奴迅速做着判断,沉静的脸上露出了丝丝茫然,对这个注定的结局感到了一点悲伤和无措。如同一场一个人的闹剧,而这些人藏在暗中偷笑着观看——看着她能够逃多远,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和异想天开。
“很精彩的一幕,让我见识了泫洛帝国一个影奴的爆发力和聪明,”陈修林漫步上前,犹如走在自家后花园那么随意自在,唇角微微上扬,显示着他的好心情,“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看,你的越狱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完美地令人折服,”他又语气一转,鄙视嘲讽道,“但,从我的角度看,却又愚蠢至极!”
“好了,游戏结束了,”陈修林挥挥手,整整一队士兵试探性地慢慢逼近阿奴,见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做什么威胁他们的事,立刻冲上前将她按压跪在地上,开始重新绑缚。
“住手,”轩辕君昊凝眉低呵一声,挥开拼命拦着他说危险的士兵,一步步走到阿奴跟前,看向陈修林要求道,“不要再用这些绑着她,给她一点自由。”
“君世子殿下,您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陈修林皱皱眉,眼中闪过不悦,语气也重了很多。
“我会陪着她,一直陪着,”他相信,只要时间充足,他一定能够融化她石头一样的心。挥开左右为难的士兵,轩辕君昊弯下腰,在众人惊诧地注视下,他一手穿过阿奴的双腿,一手搂过她的肩膀,动作熟练又利索地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外走去,又忽然停下脚步,回视一脸怒容的陈修林,低声说:“我知道。”
陈修林轻笑一声,挥手让士兵给他们放行。轩辕君昊朝他点点头,不知道是感激他的妥协让步,还是感激他没有为难怀自己里面的小姑娘。轩辕君昊低头看向紧抿着嘴唇的阿奴,小姑娘正用着毫无感情又无比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轩辕君昊心底突然有些发寒,眸子中跳跃的光芒终究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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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被推开。
一身白色锦袍的男子提着剑走了出来,他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双目猩红,面色冷肃却又有些扭曲,破坏了他本俊朗的面容。
“主子,”林海担忧叫了一声,朝着一身煞气往外走的姬霄澜砰得一声跪下。
“滚!”
紧随一声暴怒的底喝声,一道剑光也劈向了林海。林海闭上双目垂着头,没有躲避,剑光却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被一支长枪架去了那柄紫金色的宝剑。
闻声赶过来的花沙画瞪着眼看向突然发疯要杀人的姬霄澜,冒火道:“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
凶狠盯着胆敢挡住自己的人,姬霄澜眼神阴鸷,仿若对手不是他的下属,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花沙画被这眼神看得心惊,这几天还好好的人,每天都在理智策划着下一次的进攻和暗中离开,怎么这会儿又发疯了?
花沙画头疼,收回长枪,无奈说:“亲王殿下,深更半夜是休息的时间,请您回去休息好不好?然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明天,可以吗?”
紧抿着嘴唇,姬霄澜暗沉的眸子看了花沙画一眼,转过头就提着剑在院子中挥舞起来,发泄着他一身的怒火和急躁。
林海被姬邵拉了起来,姬邵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难受,你的主子并不是一个喜欢滥杀下属的人。”
“我知晓,”林海垂着目光,低声说,“主子做梦了,一直在叫阿奴姑娘。”
然后梦醒后就变得暴躁疯狂,林海心中满是担忧,他望向在院子中不停挥舞着剑招的主子,难受地移开了目光。这一刻他有些怨恨阿奴了,一个小小的影奴却让他的主子失去了冷静和理智,变得再也不像以前的主子……可是,感情一事又怎么能说得清?在他的主子一步步为她着想的时候,他也许就该明白“情根深种”这四个字!
姬邵目光轻动一下,又有些了然。不管白天的姬霄澜如何睿智英勇,总归在心里插着一根刺,加上这几天云都没有传回任何有关阿奴消息的事情,他又开始失望了、着急了、担忧了,那一丝希望再次有破灭的可能,自然也就再也承受不住。
“让他发泄吧,”姬邵看着就像一头暴怒雄狮一样的姬霄澜轻声说,只是不知道是对同样紧皱着双眉的林海说得,还仅是他自己的自语。
花沙画提着长枪走了过来:“你怎么也过来了?别在这里被那个疯子给误伤了,”他娘的,到现在他的虎口还在一抽一抽的疼着!
姬邵目光从他的手上飘过,微微皱眉,低声问:“你的手没事吧?需要找医师看一下吗?”
摇摇头,花沙画将长枪往地上一插,踢了一脚花理石阶梯,烦躁说:“再被他这么闹腾下去,是人都快疯了。”
“不会有多久的,”姬邵目光清幽,对花沙画轻声说:“他忍不了……”
“啊?”花沙画抓了抓后脑勺,完全不明白姬邵在说什么。泫亲王殿下忍不了什么,他能忍得住才怪,隔几天夜里面就要大闹一场,如同种魔咒一样,现在他别希望泫亲王殿下赶紧准备准备,这一场大战后,去找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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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轰隆隆……春雷滚滚,仿佛要炸开这个黑色的夜晚,紫红色的银龙在天地交接处张牙舞爪,甩动着它身上的电光,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撕扯出天际一线。
破旧的神庙中,阿奴猛然从地上翻坐了起来,茫然的眼神透过破门的缝隙望向外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雨了!
急剧跳动的心脏依旧没有缓和的意思,她伸出手无措地按着自己的胸腔……她做梦了,梦见了殿下和小郡王,还有花将军,他们在打架,打得很激烈,她看见了殿下脸上凶狠的表情,看见他用猩红的双眼望着自己,对她吼叫了什么。
不记得了……心脏一下一下抽疼着,怎么也想不起梦境中殿下说了什么,只剩下殿下那双血红色如同魔魅一般的阴鸷眸子。
阿奴怔然坐着,望着外面的天光银电,脸上渐渐地露出悲伤难过的表情,一双如黑夜星辰的眼睛中盛满了伤痛。轩辕君昊就靠在身后的神台上,静默地将阿奴脸上所有的茫然无措和伤痛以及深沉的思念看在眼底,刻入心底。
轩辕君昊紧紧拧着眉头,不让自己后悔也不能让自己心软。他起身走到阿奴身边,一只手搭到她的头上,轻轻安抚地拍了两下,低声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阿奴动了动,外头躲过头顶上的手,依旧沉默望着只能窥见的一线夜幕。在天边划过第三道银电时,这三天来一直不言不语的阿奴忽然低声说:“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有些怔然望着面色平静低语的阿奴,轩辕君昊不能理解她这句话中的“它们”是什么,不由也望向暴风雨中的黑夜,却没有寻找到什么可疑的痕迹,沉默一会,他再次开口劝说:“你还是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