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清了？”
姬霄澜的声音冷冽深沉，微微收敛的双目透着一股威压，这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西翎雪却觉得那是对自己说的，让她浑身发抖。
“你可看清楚了？”姬霄澜重复问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本王说。”
西翎雪蓦然抬头，心怦怦跳动着的声音让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姬霄澜根本就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如冰的盯着垂眉沉默的阿奴：“你所谓的不想背叛，不愿意伤害，在别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你还要坚持你那一套可笑的仁慈？”
“殿下想说什么？”即使反应再迟钝，阿奴也稍稍明白了一些，是眼前这个人在推波助澜，纵容这一切的发生，“是要看着我出丑，因为我拒绝了你？”
“让你看清楚一些，”姬霄澜又靠近一步，冷冰冰盯着阿奴，“睁大眼睛看清楚，才华和天赋，你得到了什么。”
激昂难堪，情绪难平，阿奴定定望着姬霄澜，坚定说：“我不需要那些。”
冷冷地扯扯嘴角，姬霄澜心中忽然有些复杂，竟然不再惶恐和害怕了，还真的让他感到了意外，不过……他要的从来没有达不到！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考虑好了再说。”
有些不安地看向小皇叔，姬脩禾恍然，任由阿奴差点被揭穿身份，不过是因为阿奴拒绝了他的邀请，小皇叔什么时候这么执着一件事了？不对，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小皇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时间，姬脩禾也想不明白，只是小皇叔非常厌恶影奴，为什么非要阿奴成为他的专属古绘师？直觉告诉他，绝非全是因为阿奴的逆天才华，如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将阿奴定位成他的专属影奴。
不敢再多做思索，上前一步，姬脩禾挡住小皇叔盯着阿奴的目光，慎重道：“小皇叔，您的手下都是高才达能之人，不如这次就将这位一年级的新生让给我，如何？您看，大赛上，花漓郡主也表现非凡，而且出身尊贵，她才更适合站在您的身边。”
眼眸渐冷，姬霄澜看着自己的皇侄维护阿奴的样子，蓦然升起一股怒火，一字一字的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她是本王的，没有什么好争论的。”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声，但每个人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却出卖他们的心里，是等着继续看戏，还是别的什么，大概现在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泫亲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如此计较一个人，太不寻常了！
不少人从中嗅出了微妙的味道，就等着自己的猜想被证实。
心底有着不小的震惊，姬脩禾也不敢真的惹怒自己的小皇叔，讪讪开口：“那好吧，我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安抚拍了拍阿奴的肩，姬脩禾心中无奈，他也不能真的和小皇叔抢人，而且只要小皇叔想要的就从来没有拿不到手，想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免得被牵连的最后成了阿奴。
雷迦院长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泫亲王殿下不好相与，不过能力和实力都很强，由他照顾着阿奴也算恰当，何况，泫亲王殿下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他们就更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就在不少人都认为此事就这么定下，刚才那一幕不过一场闹剧的时候，凝眉静立的阿奴却轻轻地开了口，语气平淡，但态度坚决：“尊贵的亲王殿下，将把我配给皇太子殿下吧。”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对视面容冷峻的泫亲王殿下，不再见任何的胆怯和回避，语气中含着慎重的思虑：“殿下，据我了解，特别训练要求两人之间默契的配合，殿下您如此厌恶我，而我也不……”说到这里，阿奴停了一下，但足够让人联想出下一句是什么话，瞬间被吓得冷汗连连，还能有人也她更大胆吗？
姬脩禾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快速捂住阿奴的嘴，朝自己面色再次黑沉的小皇叔讪笑一下，翻动着眼球想找些恰当的话来解救又闯了祸的阿奴。
却有人不知好歹的非要往这刀口上撞……先前胆战心惊，又心情大起大落的西翎雪，蹦跶了出来，指着阿奴呵斥：“低贱的影奴，亲王殿下开口邀请你做……”她咬了咬舌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泫亲王殿下要这个低贱的影奴作他的专属古绘师，“邀请你是高看你，竟然还大言不惭说不喜欢亲王殿下。”
姬霄澜冷锐的眸子射向得意的西翎雪，西翎雪立刻惶恐地闭上嘴。姬霄澜眉头微拧，对要开口的皇太子殿下说：“让她继续说。”
犹豫少许，姬脩禾担忧地松开手，对面的小皇叔一直保持着冷淡的表情，一双黑眸中却酝酿着一场风暴，让他也不敢再放肆。
被这么一打岔，阿奴到了嘴边的话折中的转变成：“我配不上殿下您，更不敢妄想站在您的身边，请殿下另择人选。”
无边无际的沉寂，无声无息蔓延在广场上，午后灿烂的阳光也躲进了云层中，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你想在本王和皇太子之间挑选一个？”冷漠的表情，如冰一样的音调。
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危险，阿奴慌忙地摇头：“不是的，我之前就说过，是我配不上殿下您，我只是一个新生，而且也没有能力帮助您……”
“够了，”姬霄澜低喝一声，轻抿着薄唇，死死盯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小影奴。听着她近乎真诚为他考虑的话，但他就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漫不经心和傲然，似乎配不上自己的并不是这个低贱的影奴，而是自己不配站在她的身边，简直可笑之极！
姬霄澜俊美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令人心慌的冷酷和残忍，盯着垂着头企图继续解释的人，冷冷开口：“不管你是真蠢，还是自作聪明，你都会为你今天的话付出绝对的代价……鞭子！”
在令人屏息的寂静中，小跑过来的德海手中，捧着一条乌黑色的长鞭，崭新的鞭子散着幽冷之光，让人望而却步。
姬脩禾脸色聚变，焦急和不可思议让他站立难安，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那是他的小皇叔，他不能忤逆的对象，更不敢随意开口请求，怕错上加错……想不通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一个热闹的古绘师大赛，尽管有让人不如意的地方，比如阿奴的才华被……恍然张大眼，他就说小皇叔想要阿奴成为他的专属古绘师，私下提出就可以，为何非要在这样场合提出，原来这才是关键，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所有人知道阿奴的天赋和才华是独一无二的，是得到他泫亲王殿下认可的。
既然如此欣赏她，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的模式，仅因为阿奴再次不识好歹选择了拒绝？
阿奴身上的伤才好，那么瘦弱，怎么经得起一顿鞭子？
“小皇叔……”
三个字在舌尖打个转，就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给逼着吞了下去，他也只能强行的压抑着心中的担忧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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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皇太子宠着你护着你，本王纵容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藐视皇族，不过一个小小古绘师，真的以为你那一点能力，就能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姬霄澜冷冷望着毫不退缩的阿奴，冷声说。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话要经过你那愚蠢的脑子，”啪的一声，响亮的鞭声落在阿奴的脚边，随后就是咔咔咔几声响，被鞭子击中的地面，像蜘蛛网一样迅速崩裂开。
这时，阿奴才抬头，漆黑的眼睛怔然看向捏着鞭子的泫亲王殿下。
对上清澈见底的瞳眸，姬霄澜心中闪过一个个诡异他却又能深刻了解过的画面——沉默以待！
如他所想，眼前的小影奴已经垂下了头，那不是又因害怕，更不是胆怯，只是针对自己的沉默和无声的抵触，突然，他有些不甘心，出声道：“你不想再说些什么？”
沉寂半晌，垂着头的小影奴毫无情绪地说：“殿下，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验证了心中所想，不仅没能让姬霄澜感到愉快，反而更加急躁。那句看似顺从伏罪的话，却透着小小的不屑，竟然又是这样！莫名的怒火灼烧着他最后的理智，长长的鞭子在半空过直接利索的落下。
长长的血痕从肩胛骨跨过肩膀停留下胸前，鞭下的人轻轻颤抖一下，随后便绷紧了全身，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紧随着，相继十来鞭下来，人抖的更加厉害，却不闪不躲，就那么站着挨着一鞭又一鞭，放佛不知道疼。
阿奴咬紧咬，疼的全身都在抽搐，但她就是不想出声，甚至连看都不想看手执鞭子的泫亲王殿下。
这是无声的较量，尽管姬霄澜早就意识到这个结果，但是，他就不想停下来……红白交汇的褴褛衣衫下，翻开的一道道伤口，丝丝血迹无声蔓延而下，触目惊心！
不少人已经不忍再看着这一幕，扭开脸无声为这一刻的残忍无情害怕而落泪。
“你不是喜欢选择吗？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手下动作顿了一下，姬霄澜冷漠无情地看着眼前就像被从血水中捞出来的小影奴，“选择成为本王的专属古绘师，还是皇太子的古绘师？”
四下寂静，做这一切，甚至背负上残暴虐打未成年皇家学院学员的恶劣名声，只是非要这个不识好歹的低贱影奴亲口说出选他？德海脑中一片糊涂，甚至忍不住想，他的主子是不是被人调换了，往日行事果断，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的泫亲王殿下，怎么也不可能作出如此失态的举动！
但这一讯息却足够别人想很多了，特别是大家世族，心中已经有了千万种计算。
身上的鞭刑一停下来，阿奴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身子抽搐的晃动一下，勉强让自己不要倒在地上，微微抬起被汗水浸湿的一双黑眸，黯然彷徨，再也找不到半分以前的神采和纯真，视线落在泫亲王殿下的鼻尖，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别人。
涣然的目光让姬霄澜的心脏蓦然瑟缩一下，有着片刻的慌神，却在回神的瞬间，听见那微弱近乎无的暗哑嗓音，底笑问：“我可以……选？”
不是天真的疑问，反而是一种暗讽，姬霄澜一瞬间又有一股想要再次抽她一顿的冲动，咬牙道：“本王赋予你选择的权利，你现在可以选了。”
有些过于反应慢的接上话，却透着小小的恶劣：“那我还是选择……”
“闭嘴，”怒喝声被鞭声掩盖住，十足十的力道，就听见轻轻咔啪一声，死寂中大家都听的清楚，那是骨头断裂声。
被一鞭子抽断了腿骨，勉强支撑着的身子终于摇晃着倒下，抽疼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也是灰蒙蒙的，耳边似乎有人在说些什么，嘈杂听得不太真实，似乎又彻底远离她。
似乎被灼伤了手，乌黑的鞭子从手中滑落，心头蹿烧着的怒火瞬间被冷水浇灭，泫亲王殿下有些怔然地看着倒下去的小小身影。
明知晓会是什么样的答案，为什么还要不给自己留下后路的去问？就如同在地牢中，被牵着鼻子走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个柔弱又卑贱的影奴！
“亲王殿下！”
等待到的不是少女的屈服，而是雷迦院长泪流满面，惨白的脸色，失态跪在自己面前。雷迦院长悲沧泪下，颤抖的双手想要扶起地上的小徒弟，却又怕让她伤上加伤：“亲王殿下，请求您不要再惩罚她了，她已经为她的大胆和对您的不尊重付出了代价，请您放过她吧。”
“小皇叔，”姬脩禾面色发白看了看阿奴，又看了看泫亲王殿下，“小皇叔，请您就饶了她吧……您不是不清楚她的性子，倔强的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的，而且她的腿已经断了，再继续惩罚，只怕会没命的。”
眼神锐利如刀锋，姬霄澜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的雷迦院长半晌，一边听着自己的皇侄絮絮叨叨求情，一边看着流着泪的雷迦院长，心底的暴躁更胜……那个卑贱的影奴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他们真诚维护的心，天赋吗？
心中挤压着即将爆发的烦躁，泫亲王殿下如狼一样的眼眸射向趴在地上已经清醒了神智的阿奴，阴沉的脸色昭示着他的不悦已经到了极点。
侧目看向高高在上的人，阿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悬在心头上的忍字是一把刀，不是宰了别人就是捅死自己。宰了别人是死，捅死自己也是死，既然这样，又何必再忍着：“殿下，您不满意我的选择，那又为何让我自己选？”
阿奴的话无非是火上浇油，姬霄澜阴沉的脸上已经结了一层霜。
姬脩禾焦急的给她使眼色，但是迟钝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明白那是什么，竟然微微颤颤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耗费了很长时间，跌倒多次，但她还是站了起来，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拖拉着。
没有害怕、没有惊慌，平静的黑眸没有露出丝毫情绪，将死之人所具有最无畏的寂静：“我什么也不选，这样，您可满意？”
泫亲王殿下的瞳眸瞬间收速，扬手一挥，躺在地上的鞭子凌空扫向和他对“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