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仁看着窗外的阳光，已经是冬天了啊，明明才进来没那么久，为什么会这样地彻骨寒冷呢。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舒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警察将他手里面的手铐解开，卡的一声，倒是在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调空旷的房间里面有些格外得大声。
舒仁的律师做完了一切的程序，转身扶着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舒仁：“舒先生，咱们先出去吧。”
这应该是舒家老太太在病危之前做的，派了最好的律师，以舒仁又严重的心理疾病身体作为理由申请了保外候审。
舒仁目光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三十来岁打扮很是精干的律师，良久才点点头，僵硬地拖着步伐，在这个律师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这个城市还是依旧的热闹，那些干净整洁的CBD，还有打扮精致的女人。舒仁坐在后排，双目无神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完了，一起都完了，他这个舒家的掌门人，现在沦落到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律师在前面开着车，面无表情，他虽然没有什么职业操守，但是眼前的舒仁，不由得让他想起了曾经轰动一时的LUNJIAN案，而那个时候，这群人还逍遥法外。律师摇摇头，把自己的心绪摆正，他现在收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能够很克制自己的情绪，对舒仁客气已经算是极大的服务修养了。只不过看舒仁现在这副样子，到底心中扬起了一抹冷笑。
舒仁现在怎么还会顾忌到别人的眼光，完完全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车子开过鼎盛大厦的时候，舒仁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停车。”
律师被他这句话下了一大跳，感觉转过头来看他，但是说停就停哪有这么简单，这是帝都最繁华的路口之一，多少的行人每天从这里路过，又有多少的车辆从这里经过，现在好在还平稳驾驶着，所以律师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驾驶着车开口：“舒先生，我先送你回去吧，舒老太太已经想见您很久了。”
他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是依旧还是有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的嘲讽。
舒仁的眼睛一下子就布满了红血丝，旋即开始暴怒地准备打开车门，好在这辆车有在高速行驶时自动扣紧车门的功能，舒仁在里面待了这么些日子，早就没力气了，更别说是一辆锁了的车子。
“啊啊啊，你开门。”
舒仁变拉为踢，律师没想到舒仁突然发狂，瞬间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受保障，于是赶紧缓和语气：“舒先生您别急，很快，我等会到了路边就停车。”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遇到过很多脾气暴躁的人，所以一般都先是温言细语取得信任。同时也开始暗骂一句晦气，没想到以前那么风度翩翩的人，现在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果然啊，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舒仁在律师的宽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目光痴痴地看着鼎盛集团的那块，伫立在大厦顶端的大招牌，这是I他的帝国，而现在，这个帝国的国王成了丧家之犬。
舒仁想起了自己第一天从甄言卿手里接过的文件，明明只有轻飘飘的十几张纸，但是却让舒仁的心思开始激荡，是了，他成功地回到了舒家，他成功地将那些个皮笑肉不笑的其他舒家兄弟踩在了脚下，他成了舒家，名正言顺的，没有人敢质疑的掌管者。他还记得从八十层高的总部向下眺望的感觉，整个城市似乎都跪伏在他的脚下，远处的建筑一直蔓延在天边，而快要坠落的夕阳则染红了大半片的天空。
这是属于他的荣耀，可是现在，他的荣耀被那群废物毁了。
律师抽着烟，冷眼旁观，一旁的行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这个看起来很有些疯癫的老人。
看了看时间，把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碾熄，律师准备上前几步拉住舒仁，哪知道舒仁突然恶狠狠地转过身来，那目光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
律师被吓了一大跳，感觉退了两步，随机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了一丝的诧异和恼怒，他凭什么怕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老人，于是忍了忍，挤出一丝微笑，用手狠狠地抓住舒仁的肩膀：“舒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舒老太太该是等得着急了。”
舒仁没想到这个律师看起来力气很小的样子，现在居然能够直接板住自己的肩膀，生生把自己带上了车。舒仁的脸涨得通红：“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刚刚律师的举动让舒仁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摆在砧板上的肉一样，他连挣扎都挣扎不了，这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舒仁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硬生生从牙缝里面挤出的这几个字。
律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启动车子；”舒先生，您虽然是我的客户，但是我还是要劝你老实一点，比起你的那些兄弟，你现在能出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别总想着对一切心有不甘，您可要知道，您现在依旧是处在监视之下，刚刚要不是我拉住您，恐怕您又会在神志不清晰的情况下做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舒仁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很普通的布料，这时的舒仁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才开始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地像个疯子一样。
律师摇了摇头，他见过很多位高权重的人，但是最后落马失去一切的时候，比舒仁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的眼中。有的人甚至想不开直接用头撞墙，想一了百了，有些时候没拦住，血就从额头留了下来，但是一般都死不了。最可怕的就是跳楼，趁监护人员不注意，从高高的楼上一跃而起，然后啪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运气不好的，头着地，脖子都折断了，脑浆和血洒了一地，最造孽的是人还没断气，带着临死前的最后的悔恨和不甘，还有巨大的疼痛，一步步步入黄泉。
舒仁持续了这种状态很久，久到没有了力气像咸鱼一样瘫坐在车里，律师递给他的纸巾都已经用完了。到底是年过半百，律师还是没有嘲讽，只不过沉默地开着车。
舒仁看着路线，突然间开了口，他的声音嘶哑：”这不是回舒家的路。“
律师头也没回，倒还是好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舒先生，因为涉及行贿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所以现在的舒家已经被封了。“
舒仁麻木地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其实律师没有告诉舒仁，但是大家都心里面清楚的是，这一次的抓捕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尤其是在涉及了那么多的高官，这一次，整个帝都的政治都变了个天，多少人一朝上位就有多少人黯然离开。舒家啊，曾经让多少人都不得不仰望的一个大家族，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现在直接被弄得毫无还手之力，完完全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那么多的高官，居然也没有做些什么就被抓了，就连律师自己都觉得，选择成为舒仁的律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万一，万一自己也引火烧身呢？
律师烦躁地按着喇叭，帝都的交通就是烦人，一到高峰期就堵得吓人，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反而更加的严重，律师爆了句粗口，准备打开烟盒抽一支烟，但是目光触及到后面的舒仁，又不耐烦地塞了回去。
舒仁眼睛也没抬起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眼睛并不聚焦，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车子在一点点地缓慢挪动，也一点一点消耗着人的耐心。
舒仁忽然转过了头，然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律师：”你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律师第一遍没听清楚，后来理解过来后，目光奇怪的看了舒仁一眼，把手机递给了舒仁。
舒仁看着手里的手机，忽然间觉得又有了巨大的信心和勇气，那是他倒背如流的号码，但是他在输入时，还是忍不住颤抖。
漫长的嘟声，舒仁就像是在接受判决一样紧张。
看来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了，律师在前面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是很理解舒仁现在的做法，现在谁还救得了谁呢，大家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但是律师自然是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开着车，随着车流缓缓流动。
那边好像终于接通了，舒仁的表情变得急迫又有些渴望：”喂？“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舒仁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缓和；”没错，是我，我暂时出来了。”
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舒仁的脸色也平静了些，还有闲心客套寒暄了几句：“现在还行，我被接了出来，你们那边怎么养了？”
舒仁又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认真倾听着。
很快，舒仁就有些着急了，开始试探着问：”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都还保管得好吧？“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舒仁的脸一下就垮了：”不是我，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