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严政陪了舒挽衣几个小时后,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只是略微疏解了这几个月的相思后,严政又让司机开着车,去了严家祖宅。
儿女情长,就算是再舍不得,那也得顾及家人。严政原本是想让舒挽衣陪着一起去的,但是舒挽衣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知道最近严夫人最近身体不太好,要是再看见她,恐怕难免心结就更深了些,到时候又不免多想,养了二十余年的儿子,现在长大了,完完全全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愣是一点都不念着养育之恩。
所以舒挽衣在帮严政整理衣服的时候,不免嘱托他:“你等会就别急着给严阿姨说你已经来见过我了,不过你可以帮我给老夫人问个好,就说我大年初一来拜访她。”
严政眼眸深深:“挽衣,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母亲喜欢你的,她其实人也不坏,只是耳窝子软,别人说什么,反正听风就是雨,但是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以后我也会搬出主宅,咱们两个人生活咱们自己的。”
舒挽衣给帮他系好了领带,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眼前的事情都没有搞定,想那么长远做什么,我会尊重严阿姨的。”
严政把西装的袖扣扣好,侧身抱住了舒挽衣,下把放在舒挽衣的头发上,只觉得格外地惬意与清香:“和你有关的事情,自然会想得更远。”
舒挽衣轻轻掐了一把严政坚实的腰侧:“好了,你先走吧,毕竟她们也盼了你很久了。”
严政点了点头,又趁舒挽衣不注意,亲了她一口,舒挽衣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推着他出了自己的房门。
甄如云并没有过来,也是,就算是甄弥她再怎么样,甄如云还健在,就轮不到她撒野,就是那些家中的族老,都不会同意前一任的家主,在这团圆夜,去了别的地方过年,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只不过舒挽衣很有些担心甄如云的身体,前段时间甄言卿把甄如云接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的气色很差,走几步就气喘如牛,甄言卿倒没有多想,但是舒挽衣见识了程泽的死法,也开始对甄如云的饮食上了心。甄如云回去还是要待好几天,过早的把她接出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借口。
所以舒挽衣在甄言卿不在的时候,也嘱咐了照顾了甄如云几十年的保姆,暗地里面给她塞了很大的一个红包,甄如云的饮食一律不要别人过手,自然,就算是让老太太先饿一会,也不能碰甄弥送来的稀奇玩意。舒挽衣也和甄言卿撒娇地商量,原本是过了初六就把老太太接回来,皇城的冬天太冷了,不如去南半球找个暖和地养一养身体,甄言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也是对老太太身体好,所以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老太太人到老年,反而更加的依赖儿女,也想念亲情,她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这一生最放不下的也是这个女儿,以前的那些繁华与争斗都让她厌倦了,所以老太太也刻意淡忘了很多的前尘往事,她知道自己年纪也大了,于是更加的眷念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所以甄言卿给她说了这件事后,老太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件事处理妥当了,舒挽衣还是忍不住开始思量那段被尘封的历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那么多的大家族,不对,或者说是牵动了所有的家族,那些消失于历史的家族,还有那些在一夕之前跃上巅峰的新贵,这次严政被耽误住,就是查到了关于这些的蛛丝马迹,只不过这些事严政打算等过了年在和舒挽衣好好商量,甄如云和严老太太可以回避这段记忆,舒挽衣和严政也不好直接问。
但是舒挽衣始终觉得,在这件事发生的几十年后,又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慢慢铺开了,命运的咽喉被扼住,剩下的,就是看这些人的挣扎。
甄如云一走,这栋别墅里面就只有甄言卿和舒挽衣了,或许这样说不严谨,毕竟这一生都没有后代的管家和小厨房的厨娘都留下了,正月也被送回了严老太太身边,毕竟老太太也算是半个主人,舒挽衣只是帮忙养,这大过年的,也得让人家团圆团圆不是。
偌大的房间只有了这四个人,没有了往日的人气,看起来很有些寥落。只不过今天的天气格外地好,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累了厚厚地一层,远看着银装素裹,太阳也从云层中探出了头来,虽然算不得暖和,但是阴郁了这么久,这样明亮的色彩让人格外的舒服。
之前就已经置办好了年货,舒挽衣一大早就心情好,于是干脆催着管家和厨娘把春联和中国结拿了出来。
甄言卿穿着居家服看着她胡闹,也不组织,但是眼中带着笑。
舒挽衣连看了好几副春联和福字都觉得不满意:“母亲,我觉得他们写的还没有我好。”
以前舒老爷子就爱写字,他又格外地喜欢舒挽衣,于是常常抓着舒挽衣练毛笔字。所以从小到大,舒挽衣虽然字得到了舒老爷子的精髓,但是性子野,总不愿意动笔。所以现在看着这些字联,始终觉得不尽如人意。
甄言卿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闻言,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倒不如你自己写,如何?”
舒挽衣听见这个提议倒是眼睛都亮了,不过看了看管家,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周姨她们恐怕只买了直接写好的吧。”
厨娘在一旁笑,过年的缘故,舒挽衣给她和管家各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也置办了几身新衣,厨娘那边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再换新衣,不过还是穿上了平时的便衣,加上脸上和蔼的笑容,看起来也是喜气洋洋的。
“小姐,管家他们当时还买了红纸的和墨水的,您要是喜欢,加点金粉进去也是极好看的。”
舒挽衣来了兴趣,一连声地催促她:“在哪啊,我们一起去拿吧。”
管家早就把这些东西拿了过来,舒挽衣甜甜地笑了笑,管家年纪也大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而然看到管家,也是当成了家里面的长辈来尊敬。
舒挽衣也抱着这些东西上了书房,管家则在一旁帮她磨起了墨,舒挽衣倒是没有爷爷写字时那么讲究,焚香沐浴,但是还是把手洗净了才拿起了笔。
舒老爷子曾在舒挽衣五岁时,送了一件很讲究的毛笔,寻了民间最有名的工匠做出来的,只是后来舒老爷子仙逝,舒挽衣年纪虽小,但是睹物思人也不免难过,所舒挽衣早就把这个东西留在了舒家祖宅,后来舒家垮台,祖宅被封,舒挽衣记起来这只毛笔,托人送了过年,现在再拿出来,反而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之感。
舒挽衣寻了最简单的一副对联,在心里面仔细琢磨了后,才运足了气势,提笔落字,一气呵成。从前舒老爷子就糅合了百家精华,但是难免失掉了自己的神韵,舒挽衣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吸取了其余大家的优势,又在练字时慢慢琢磨出了自己的风格。
镇纸下的两幅对联还没有干透,简简单单十余字,但是却表明了舒挽衣,或者说,每一个人在过春节时的最美好的愿望。
粘好了春联,舒挽衣虽然没写太多,但是却觉得很有几分意思,甄言卿摸了摸她的头:“又是一年除夕了。”
甄言卿的声音里面还是很有几分落寞,舒挽衣知道甄言卿是想起从前了,还在舒家的时候,甄言卿作为主母,在除夕夜这晚上很是忙碌,虽然从前遗留下来的传统都简化了,但是该有的步骤还是有的,祭奠祖宗,还有张罗一大家子舒家人,那个时候的舒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会看在过年的分上给她一个笑脸,舒仁在应酬,也会悄悄拉一拉甄言卿的手,说辛苦言卿了。
舒挽衣唯一喜欢新年的地方,不过是这个家因为过年,蒙上了一层喜庆的色彩,往常的争吵都不再了,似乎每个人都要温柔很多。就连与她算不得亲近的舒仁,在喝多了后,也会偶然拉着她的手,陪她看一会烟花。
然后一切都变了,日子没有了节日的粉刷,显露了本来面貌,只有甄言卿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面,说不上是对还是错,不过是个在感情里面一败涂地的可怜女人罢了。
舒挽衣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转头甜甜地笑:“是啊,过年了,母亲明天可得给我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哟。”
甄言卿捏了捏舒挽衣的鼻子,笑骂:“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念念不忘红包。”
舒挽衣笑着挽住甄言卿的手,把头靠在了甄言卿的怀里:“那可不一样,我虽然长大了,但是始终是您的女儿呀。”
厨房飘出了鱼的香气,厨娘已经开始在做年夜饭了。
甄言卿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好好好,我的小挽衣说什么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