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从屋顶下来的时候正看到卿姑娘倚着梯子出神。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额头有些冷,可有感觉到头晕?”
凤渊的声音就像那许久未曾见到过的阳光一样。他的气息扑过来,她痴痴地摇了摇头,盯着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晶莹如玉一般的手。他的皮肤,堪比那刚从天上落下的白雪。但是他的皮肤并不冷,带着一种能让人感到舒服的温度。
“卿姑娘,我来吧。”凤渊把梯子扛在了肩膀上,与她一起回到了客栈。玄净却被凤渊留在了屋顶。
离开的时候,凤渊有些恶作剧地回头望屋顶上看了一眼。
玄净却没发现他这是故意为之,从上方俯视下来,看那卿姑娘的背影,便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他又想不起来。
凤渊把梯子放好后,又把卿姑娘送到她的门前,吩咐她晚上好生休息,莫要凉着了,然后便回了自己的屋,这人走路不喜欢回头。
卿姑娘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弯进门,再也看不到,卿姑娘才叹了一声,转身回房。
一个人坐在屋里,对着烛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睛里是让人捉摸不清的神情,魂不守舍的时候,她并没发现有一只发着光的虫子在往她靠近,爬上她的手臂,一口咬破了她的皮肤,毒素留在皮肤里,不知不觉间,她感到疲劳不堪,就这么撑着桌子睡下了。
凤渊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走进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一股奇异的香味飘了出来,那咬破她皮肤的虫子又顺着她的手臂爬下来,爬回了凤渊的身上。
凤渊将她的衣袖挽起,将药粉洒落在她的伤口上,又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衣服放下。把她抱回床上,好好地放着,盖好了被子。
等他从卿姑娘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慕胥和玄净也在卿姑娘的门外。
凤渊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质问地看着这二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我们就在做什么。”慕胥道,探头往屋内瞄了两眼。
凤渊转过身把门关上,眼中流出一股怒气来,“一个姑娘的好名声,只怕就要被你们败坏了。”
“凤公子,你这么晚,从一个姑娘的房间里出来,又是为何?”玄净道,“难道你就不怕败坏了姑娘的名声?”
“我……”凤渊眉梢轻轻的一挑,“我担心她,进去看看。”
“是这样吗?那她可好?”玄净问。
凤渊道,“很好。”
“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了。”玄净道,轻轻地扯了扯慕胥的衣袖,“慕大人,回吧。”
“哎……”慕胥叹息一声,甩开衣袖,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是怀疑这个女子的身份,想要夜间来探个究竟,没想到不仅仅在门外遇上了玄净,正要偷窥个一二的时候,还遇到了凤渊开门出来……
被抓了个正着的慕胥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人盯梢了的感觉,愤愤不平地回屋,坐立不安的转着圈,心中一股怒气无处发泄。
玄净倒是不急着离开,而是和凤渊二人一起到楼下的大厅喊了两壶酒。
玄净不喜喝酒,便又让伙计送来了茶。
凤渊摇晃着酒杯,一双眼睛妩媚地勾着玄净直看,“玄净小师父,你要是不喝酒,我可要回去了,这茶品着,可是没劲。”
“那……我便喝一杯吧。”玄净端起酒杯来,朝凤渊敬了一杯。
凤渊倒也算得上爽快,与他共饮一口,道,“今日,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喝一杯酒,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你看这可还算公平。”
“算。”玄净道,他实在是太想要知道凤渊这次来的目的了。
玄净首先问的就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救人。”凤渊道。
“救谁?”玄净问。
凤渊道,“救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
“奉的谁的命令?”玄净接着问。
“我朝陛下。”凤渊道。
玄净看了看他,几个问题下来,他已经有些头晕了。体力本就尚未恢复的他现在连端起酒杯的手都有些发抖。
“今夜,你到底为何进入卿姑娘的房间?她又是何人?”玄净问,一次连问了两个问题,同样也连喝了两口酒。
“怀疑她,她是何人……这个问题我也不知。对于一个姑娘的身份,我一个男子,还是不要了解的太清楚的好,除非我打算娶她。”凤渊道,他故意朝玄净靠近了些,伸手往玄净那光滑的下巴上摸了一下,戏弄地道,“玄净小师父,你呢?你打算娶苏铮公主吗?”
玄净已经醉了……他的脑袋一偏,竟然就靠在凤渊的掌心里睡着了。
“哎,真是没趣。”凤渊摇了摇头,把手收了回来,就让玄净靠在桌上睡了一晚。为了防止他夜间着凉,他还好心的让伙计给他找了件袍子过来披上。
这天夜里,凤渊就在楼下坐了一夜。喝了一夜的酒。
一夜未眠的他,也让人看不出疲惫,他和往常一样有精神,当第一缕曙光照下来的时候,他往自己的酒壶里灌满了酒,一个人离开了客栈。走往那片树林。
卿姑娘靠在窗边,看到了他飞快地闯入树林的背影,然后也跟着从客栈里跑下来,追了上去。
林中,寂静无声,偶尔有一些小虫子再往外面爬。
这些虫子,身上都发着光。它们的行动没有任何秩序,就跟普通的虫子一样。
可是,它们也有它们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它们饿了什么都吃,地上的雪,树……凡是能够看到的,它们都吃。
“失去控制了?”凤渊蹲下身,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了雪地上,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虫子闻着他的血腥味而来。然后他又用一个小小的布口袋将这些虫子都收了起来。
卿姑娘躲在他身后数十步远的地方,惊讶地看着,两手捂着嘴巴,以防自己惊叫出声来。
这个人是什么人?
凤渊收拾好这些蛊虫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然后在走过的路上洒下。洒下这些药粉过后,那些蛊虫便纷纷散开,不在靠近这条路。
这一动作,更是看的卿姑娘傻了眼睛。
她没在追着这个人去,而是回到了客栈。这个人,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从未想过世上还会有如此厉害的人,她曾以为南疆的蛊是举世无敌的,没想到遇上了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
既然如此,那么距离被困在这片林子里的人获救,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卿姑娘回到客栈的时候慕胥已经起床了。
慕胥站在客栈门口伸了个懒腰。看到她回来,又惊又疑,转过身,还看到玄净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些人……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还有那个凤渊,他又在何处?
慕胥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世外高人’,完全不知道这些凡人昨夜都做了什么。
卿姑娘走回客栈,好像没看到慕胥一样,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怎么了?”慕胥追过去问。
卿姑娘抬头往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这下,更勾起了慕胥的好奇心,问道,“发生了什么?这大清早的,怎么看你好像是从那片林子回来,你一个人去找你姐姐了?”
“我是跟着凤公子去的。”卿姑娘老实的交代了实话,她道,“清晨天刚亮,我看到有人往林子里去了,追过去才发现是凤公子。”
“哦,他啊……这小子倒是挺积极的。”慕胥道。
卿姑娘问道,“那凤公子是什么人?他怎么这么厉害?我在林子里看到他抓了好多虫子,他还割破了自己的手,我知道,那些虫子都是南疆的蛊虫,很厉害的,我曾遇到过。我怕自己给他添麻烦,没敢在追过去……”
“他啊……”慕胥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深思了一阵,“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从来不与外人打交道,因为祖上得到过先帝的恩典,所以如今的京城分做两城,一座为玉阙,一座为琼城,他就是住在琼城里的那个人,以前,除了看到他跟着他师父一起游历的时候离开过琼城,其他的时候,也不见他出来过,此事……算不得什么秘密,江湖中很少有人会提起他,朝廷上,也没有人会议论他,大家都当他是个透明的人,只是这一次,他为何会出来,我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卿姑娘道,“那这世上,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吗?”
“这个……”慕胥拧了一下眉头,他这人虽然有很多毛病,但是没来由的话,他却也不会胡乱的说,想了会儿,道,“也许有,毕竟世上并无真正的无敌之人,只是我也不清楚他的武功和路数,昨日见他出手过几次,每一次都让我惊讶,是个高手。”
“很厉害?那他能破了林中的阵法?”卿姑娘道。
慕胥道,“想必能吧,毕竟那阵法并不难破,只是里面的毒物太多,一般人靠近,很难逃过那些毒物的伤害,他若是有克制那些毒物的法子,就能破阵。”
卿姑娘点了点头。慕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会救出你姐姐的。”
“恩。”卿姑娘颔首。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凤渊回来了。
他一袭红衣如血,脚下走过的地方,留下的脚印,也如血。——那是真正的血。
他受伤了,血顺着的他的裤管流下,打湿了他的鞋袜,他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走回来,脸色苍白,皮肤却好比透明的一样,仿佛一碰就会碎。
“凤渊……”慕胥看到他,吓了一跳,急忙冲了出去,扶住他。
卿姑娘也跟着跑了出去。
凤渊摆了摆手,“无事,睡一天就好。”
“发生了什么?”慕胥问。
凤渊道,“林中有人,高人。小心为上,我不在的时候莫要靠近那片林子,特别是……”
凤渊的眼睛四处看了看,他没看到玄净。又往客栈内看去,只见玄净还因为昨夜的酒酣睡,他这才放下心来。
昨夜的酒之所以这么醉人,那是因为他放了药。
他走到玄净身旁,无奈的一声叹息,“罢了,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就再多睡一天吧。”
说着,他又将一粒药丸喂入了玄净的口中。
“这是?”慕胥疑惑地看着他。
“能让人睡上一天,无害。”凤渊道,“我先去休息,记得,莫要靠近那片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