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父皇？”苏叶渡又进一步逼问道。
青岫听着他仁慈的声音，她差点儿就以为他的这份温柔是对自己的了。
皇后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皇后轻轻地抚了抚青岫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道，“是啊，铮儿，有什么事情，非得那么的生气，说出来，也好让本宫和陛下知道，咱们沧溟的公主，可不能白白的受了那些委屈。”
“我……”青岫脸一红，但心却凉了。皇后的声音提醒着她，她是青岫，不是苏铮。她现在是顶着苏铮的假面出现在苏叶渡的面前。苏叶渡这是把她当成了苏铮啊！
“儿臣没事。”青岫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道，“儿臣只是想起了青岫妹妹的事情，还有浣妃娘娘，心中难受，青岫妹妹出事，如今流落在外面下落不明，也不知是否安全，浣妃又出家做了尼姑，当初星官算命算出儿臣是天煞孤星之命。儿臣……如今心里有数了。”
青岫赌气地深深一拜，“父皇，请您也罚儿臣吧。儿臣……”
“好了。”苏叶渡的脸色也变了。她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如果这个时候，她说出了实情，他或许会既往不咎，还会当她是孩子性情胡闹。
如今听她一番言语，她是深知自己在做什么的。
苏叶渡道，“今夜，你就住皇后宫中吧，这东篱殿，既然已经烧了，那就朕就再派人来把它拆了，改成别的。”
“父皇……”青岫也没料到苏叶渡的性情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苏叶渡甩袖而去。
慕胥站在东篱殿门口，摇了摇头，正要跟着苏叶渡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宫女拦住了。那宫女低声在慕胥耳边说了几句话。
慕胥苦恼的拧起眉头来，躲避地退到墙角。
等皇帝走远了，皇后带着青岫离开东篱殿的时候，路过他身旁，低声说了句，“慕大人也一起来飞絮殿坐一坐吧。”
“娘娘，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慕胥道。
皇后道，“不碍事，反正陛下心里都跟明镜一样，慕大人又何必跟本宫装傻呢。”
“这个，臣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慕胥道。
皇后只是一笑，没再多言。慕胥却也没有逃过这一劫，被逼带到飞絮殿。飞絮殿的装潢严肃，华丽，慕胥耸着脖子，眼睛不敢到处乱看，但这殿中的一切，他又都熟悉于心，连地上有多少块石板，他都数的一清二楚了。
皇后看青岫情绪不好，回到殿中便与她好言了几句，吩咐人去安排她入睡。
皇后让人煮了一壶浓茶，留下了慕胥，“今夜你我可能要谈许久，听闻茶能提神，所以本宫还特意让人把这茶煮的比平日更浓了，味道有些苦。”
“娘娘，这茶，还是适量的好。”慕胥道。
皇后道，“凡事都有例外的时候，大人，你今日也先跟本宫说一句实话，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臣不知娘娘所问，到底是何事？”慕胥道。
皇后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尖锐的那一端抬起慕胥的下巴，然后簪子对着慕胥的喉结逐渐滑了下去，尖锐的地方正抵着慕胥的皮肤。
慕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皇后道，“陛下是知道宫中这个苏铮是青岫假扮的了吧？此事，陛下是如何看的？”
“这……娘娘，此话可不能乱说啊？”慕胥惶恐地道，忙地跪了下去，五首触地，不敢抬头。
“大人何必如此作态，这真假苏铮，很是好分辨，只要稍微听人说一说这个假苏铮在宫中的行为与做事方式，不用费心去挖什么证据，便能确定她是假的，如今梅妃又出了宫去，说是为了流落在外的青岫和帮助太子，可是谁都知道，梅妃素来不管这些琐事，若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出事，她怎会如此焦急，陛下又如何会放她去？你当初敢欺瞒圣上，说苏铮命犯天煞孤星，把她送出宫去的时候，你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巴，偏说了一句假话呢？今日嘴巴倒是严实了。”皇后笑吟吟地道，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肩膀，让他起来。
慕胥仍旧跪着不动，“娘娘这话臣听不懂，那苏铮的命……的确当初臣所算出来的，确是天煞孤星的命不假，此事，算不得是说谎，只是臣虽然也算命，但却不信命，所以……”
“所以什么？”皇后忽地紧张了起来，她的手僵住了。
“所以，臣并不信天煞孤星一说。”慕胥道，“当时，臣本来打算向陛下隐瞒此事，但是又碰巧得到了娘娘的命令，就放弃了隐瞒此事的想法，但是，臣还是没有把话对陛下说完。”
“你还隐瞒了什么？”皇后扬手屏退了亲信和宫女，起身后退了两步，扶着柱子站稳，沉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还隐藏了什么？把话说清了？”
“她生的，是一副帝王相，当初梅妃娘娘怀有身孕的时候，臣去梅妃的宫中喝过茶，梅妃那时就害怕这个孩子出生后养在宫中养不大，希望臣能够在命相上做些手脚，找个借口让陛下把孩子送走。”慕胥回忆起往事，揩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那时，臣还是相信命的，臣为梅妃和她腹中的孩子算了一卦，算出那孩子是帝王之命，所以当时就断定了，梅妃所生，定是个男孩，还再三劝梅妃，不可逆天而行，若是这孩子流落民间，只怕将来天下会大乱。可梅妃不信。后来臣是在皇后和梅妃的双重夹击之下，没有选择，才向陛下说出了那‘天煞孤星之命’的话。”
“你说……命，当真可信吗？”皇后惆怅地叹道，也犹豫起来，此事若是真，那可还了得，她又道，“自古以来，几时出现过女帝？”
“所以，从那以后，臣不信命，但是，臣一直靠占卜算卦为生，也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啊。”慕胥苦苦地拉下了脸，“娘娘，今日您请臣来这宫中，臣知道娘娘所求是什么，但是臣想告诉娘娘一句话。如今苏铮公主在外，青岫公主在内，太子的地位又并没有任何威胁，倒不如……就顺从了眼下的局势，等着将来太子继承帝位……莫要徒添麻烦了。”
“你说你不信命？”皇后斜睨着眼睛，“可是，你刚才的话，不正是害怕你曾经所算的那一卦成为事实吗？那苏铮……”
“娘娘！”慕胥抬起头来，又深深地磕下头去，“娘娘，天下苍生为重啊！如今龙吟门的谢逸修和南疆的教主，以及沧州的清笳，都被困在我国境内，眼下正是铲除他们的好时机，还请娘娘看在天下苍生的面上帮助太子，铲除乱贼，莫要再……徒添不必要的杀戮了！”
“哼，你以为本宫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手脚，借着这个时机对苏铮和梅妃下手？”皇后道。
“娘娘不会亲自下手，但是……以娘娘的手段，只要娘娘在多说几句话，此事，青岫公主便会亲自去做了。”慕胥道，“娘娘心里所求的，是重权，是地位。只要将来太子能够继承皇位，这些东西，娘娘又怎么会得不到呢？何必非要这个时候动手，难道娘娘还想着将来太子即位，您也要插手这天下吗？”
“放肆！”梅妃忽地吼道。
慕胥又把头磕了下去，跪在那里，蜷缩成一团。
皇后踱步到他身后，盯着他趴在地上的身体，“慕胥啊，本宫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装聪明，这些话……你若是藏在腹中不说出来，本宫到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今日……你说出这番话，若你不是本宫的朋友，那本宫便只能杀了你！”
“娘娘若要这么做，臣……只能受死！”慕胥道。
皇后一声冷笑，往桌上一靠，端起茶杯，将茶水对着慕胥的头顶倒了下去。洒了他满头。
“可是，今日你来本宫的飞絮殿，也是那么多人看到的，若是明日就传出了你的死讯，只怕皇帝也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这人虽然没什么实用之处，但是你的身份和地位，却可以稳住许多怕事的傻子，你说一句话，便有不少傻子为你卖命送财。”
“娘娘抬举臣了，臣今日的地位，都是娘娘和陛下给的。”慕胥道。
皇后叹息着踢了他一脚，“其实，今夜你愿意跟随本宫来这飞絮殿，还是想威胁本宫吧。若是这一次本宫不相助太子和梅妃，让他们成功带回苏铮，顺便杀死清都和南疆的那两个人，你就会把本宫所谋和今夜你我所谈全都告诉陛下。”
“但是，陛下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降罪娘娘的。陛下是希望娘娘能够自己改过……”
“哼。”皇后不屑地道，“他哪里是希望本宫改过……他是怕落人口实，当初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利用本宫，借着本宫的身份利用本宫娘家人的力量，待到他大事一成，他就开始削权，把所有大权，全都集中到了自己的手里。如今……本宫怕他也是握不住这些权利了，他也开始感觉道累了，一个人手里的权利越大，心里信任的人就越少，所要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他是撑不住了。”
“娘娘若是愿意为陛下分担……”
“哈哈，哈哈！”皇后忽然笑起来，打断了慕胥的话，“慕大人啊，你可真是会说笑呢……陛下要是信得过我，当初又何必夺我的权，削我的人？”
“那娘娘如今，到底是如何想的？当真是要和陛下……”慕胥的话没有说尽。
说话的时候，他不敢抬起脸，头一直叩在地上。
皇后大笑过后，情绪又忽然落了下去。道，“大人，你说……若是本宫一直这么做下去，陛下会不会真的下旨杀了本宫？”
“娘娘与陛下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此话，不假。”慕胥道，这一次说话时，他把头抬了起来。他笔直地跪在那里。
皇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那虔诚又骄傲的背影。
她也看不透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