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玄净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几次,每一次,他口中都唤着同一个名字“铮儿,铮儿……”
永远的重复。
时间过去的很快……两天的时间,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后面的挡住地道的那扇石门已经被龙吟门的人想办法撬开了,他们的人如急水一般的追来,柳子彦不能放下玄净,因为在他们三个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有力气可以把玄净平平稳稳地抱起来的人。
听到后方追来的声音,苏铮道,“我挡住他们,你们先走。”
柳子彦这一次没和她挣,而是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这个你拿着,如果你落入了他们的手中,把这个交给出去。”
“这是什么?”苏铮问。
“别管那么多。”柳子彦抱着玄净快步走远,路过楼江遥身边的时候,柳子彦锋利的目光把楼江遥也逼走了,“走吧,楼阁主,留下来只会拖住公主殿下,她的功夫本就不怎么样,到时候如果还因为我们出点儿什么岔子,那咱们就是真的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楼江遥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体力,晓得留下来只会拖后腿,便放开了脚步,一直往前走。
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又再一次被撕开。
苏铮放慢脚步,在拐弯的地方守住,以一人之力,守住后面无数追兵,一路边打边退,她不求活着离开,但求能够多阻挡这后面的人一时片刻。
“住手!”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追兵后面传来。
苏铮站在拐角处,不敢动手,也不敢后退。
那说话的人缓缓走来,一身玉色长衫,手中折扇轻轻摇晃,在距离苏铮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让身后众人后退开来。
“跟我回剑阁,我不追他们,并且,把药送到。”
来人是清笳,他知道她要什么,也了解她到底有多犟,晓得用什么法子可以控制住她。今日,他终于抓住了她的弱点,他确信,她会答应。
苏铮一声冷笑,把手中剑丢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清笳挥了挥手,对身边亲信耳语了几句,亲信得令退下去,不一会儿便见两个身穿布衣的普通人背着药材走来。
“公主殿下,你检查一下吧,看看这些人可不可靠。”清笳道。
苏铮抓住那两个普通人的手腕,灌入了一丝内力到他们体内,确定这两人并未修炼过任何内功。确实是普通人,然后又把药材打开一看,里面所装,的确全是治疗外伤和内伤还有烧伤等各种药材,应有尽有,分量也足够。
“设下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你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他们走?”苏铮不敢相信的问。
“当初,我沧州国是打算和龙吟门合作,先搅乱江湖,然后进京刺杀陛下,再然后举兵攻入中原,但是……因为我想娶你,所以我改变了整个计划。这一次,能够留你在剑阁几天,我自然也是愿意在打乱一次这个计划。”清笳说道,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只是,人都是有耐心的。”
“是不是你的耐心用完了,又要开始杀人搅弄风云了?”苏铮嘲讽地一笑。
“我沧州与沧溟,当初本就是一个国家,只是后来被逼无奈,才分成了两国,如今……是该合二为一了。”清笳道。
“那你为何不归顺。”苏铮道,“太平重要,还是王位重要。”
“我要王位,也要太平。”清笳与她一起走出地道,只见原来的练剑场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地上全是乱石。
“小心一点。”清笳怕她绊倒,伸手去扶她。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我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
“是阶下囚,也是本王的心头人。”清笳不在乎她说什么,而是坚持的扶着她,“也许,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怪脾气,在沧州,各位王公大臣想要给本王选妃,本王都拒绝了。也就你会为了一个和尚拒绝本王,那和尚也没什么好的,他能保护你,本王也能,他能为你杀人,本王一样可以。”
“他从不会威胁我,但你,做不到。”苏铮道,眼睛盯着清笳搀扶着她的手。
“行。”清笳一声轻叹,放开了她,“你想做阶下囚,对吧!”
“是。”苏铮道。倔强的眼神仿佛在说,做阶下囚,也比成为你的座上宾好。
“来人!把青林公主压入秘牢!写信通知沧溟皇帝,若是他还想要她的这个女儿,就拿斛州城和卉水郡来换,若是不想,入秋之时,本王就将她的白骨送回玉阙城。”清笳的声音冰凉无情,愤怒地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事物。
苏铮面对他的威胁,漠然低头,魂不守舍地跟着那押着她的人走,就连柳子彦交给她的锦囊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她都没有发现。
清笳走在她身后,把锦囊捡起来,打开一看,却见里面只有一行小字,“男儿志在天下,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简单明确的两行小字,却是柳子彦的笔记。柳子彦就好像早就已经料到苏铮会落入他的手里一样,这话,是写给他看的。这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他是在赌人心!
他愿意放苏铮一个人留在后面为他们拦住追兵,就是他在赌清笳不会要她的命。
清笳合上眼睛,“天下……”
在遇到她之前,他的志向,是在天下的。可人生……有时候遇上一个人,就仿佛是饮了一杯毒酒。
密道之中。柳子彦拿到了清笳的人送来的药材,无奈地一笑,拿了些银钱打赏那两个送药的,然后又把药捣碎,敷在玄净的伤口上。
“柳将军……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会有今日的遭遇?”楼江遥忍不住地问。
“恩。”柳子彦没有否认,面不改色地道,“我不打败仗,所以,我经常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比如这一次我用苏铮控制住了清笳,这样,就能够给我们逃生的机会,而且,我们很快就能从被动转为主动。”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会遇上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有备而来,反倒是一个人……”楼江遥很是不能理解地问道。
“我并不是没有准备,我是准备好了来的。难道楼阁主认为我现在输的很惨?”柳子彦问道。
楼江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确实不妙。”
“那又如何,至少……追兵已经退了,不是吗?”柳子彦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歇息,轻声道,“沧州国与沧溟的边界一直不安稳,陛下也一直狠不下心出兵,这一次……刚好有个机会,我们可以逼沧州国先出兵,如此一来,沧溟就不得不打,只要一开战,我就有把握将沧州国拿下……这就是我一直放纵他们的目的。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一时的胜利,我要最终的!”
“百姓何辜!”楼江遥道。
“那生在边界处的百姓,又难道不无辜了吗?他们永远都在躲避战乱,永远都在和贼兵做战,天天都是在害怕没有明天……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地方,朝廷能给他们的东西是何其之少。楼阁主难道会不理解?”柳子彦道。
楼江遥想起自己的幼时经历,他的养父母就是把他从战场捡回来的,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又是怎么死的,而且关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查起,根本就无处可查。
那个地方,每年的人口都在换……谁也不知道,明年的今日,住在那里的人又将会是谁。谁也不记得,去年的今天,又是什么人曾在那里烧火煮饭。
二人一睡,便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周章元已经顺着地道走了回来,在他们旁边等了他们许久。
楼江遥醒来看到周章元来,心里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师弟。”周章元拿住他的手腕,试了试他的脉搏,又看了看此处的药材,目光看来看去,终究是合上了双眼,心中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扶起楼江遥来,“前方有个出口,那里四下无人,有草木遮挡,我们可以先从那里逃出去。”
“好。”楼江遥应道,心中有愧,不敢提起苏铮。
“先走吧。”柳子彦站起身来,提起自己的剑,“我把玄净交给你们。就此别过。”
“你要回去?”周章元挤了一下眉头。
“是,我必须回去,苏铮是我沧溟的公主,我总不能真的把他交到外族人的手里。”柳子彦道,“玄净和楼阁主,我就在这里交给周师父了。”
“这一次,多谢你。”周章元抱拳一拜,“为整个沧溟,也为暗香阁,请将军受周某一拜,来日将军有何吩咐,周某万死不辞。”
“周师父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早,像周师父这样的人才,我以后肯定是有用得上的。”柳子彦不在与他废话,说走就走。
再来这里之前,周章元就写信告诉过他,暗香阁内的叛徒是个地位极高之人。既然地位极高,那要抓住周章元的行踪就不是一件难事,会发觉他们在地道中相会,也不会是一件难事。
其实,说是约他在这里相见,倒不如说是约他一起在这里铲除那个叛徒……
这一次,柳子彦不仅仅帮他解决了叛徒一事,还为他保住了楼江遥的命,甚至半点也没有要把此事泄露出去的意思,此番恩情,已经堪比天大,他这守住的,是整个暗香阁的名声,也是楼江遥的名声。
“不过……我也很感激周师父没有怪我这一次私自把你的爱徒卷入了进来。”柳子彦已经走远了,却也不忘了说这句话。他很确定,如果这一次没有苏铮,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完成。现在……龙吟门安插在暗香阁的内线已经拔出,虽然暗香阁被南疆清都给攻破了,但这场战,已经从暗地里,转为明面上了,惊动了整个江湖,清笳的行为也狠狠地打了沧溟王朝一个耳光。
皇帝……怕也是被他们逼到极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