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在屋里点着灯,等着消息。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从未如此紧张过,因为这个计划,稍有一点儿变故,自己有一点儿地方算错了,那谢逸修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状态,梅妃将会夺得龙吟门,到时候,只怕梅妃会造反……
至于这个反怎么造法,凤渊不知道,梅妃此人,素来深藏不漏,让人摸不清底细。在宫中多年,也只有少数两三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这几个人,却又都对她的身份守口如瓶。
今日,面对这样的对手,凤渊是不得不为自己摸一把冷汗。
天色逐渐亮起来,谢逸修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是这龙吟门中,梅妃和老掌门的人,却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凤渊有些着急起来,他害怕梅妃看穿他的计划。
就在他急得连搁在桌上的手都在发抖的时候。他的门被敲响了。是梅妃带着人来了。
“进来。”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
梅妃推开门,让随身跟着的丫头在外面伺候,不要进来。
“请坐。”凤渊给她倒茶,对她微微一笑。
“谢逸修的人应该走远了吧?”梅妃问道,也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全不把谢逸修出去要做的事情放在心上。
凤渊半垂着眼睑,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想必,是走远了。”
“你不担心吗?”梅妃问道,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真的就那么不担心?你可是费劲了心里,几乎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才冒险将铮儿送出龙吟门的。如今谢逸修的人一去,肯定会找到线索。”
“应该会找到吧。”凤渊意味深长地道,“担心也没有办法,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揽不了谢逸修。”
“可是,以你的聪慧,你总该有办法留住谢逸修才对。”梅妃道。
凤渊轻声一笑,道,“我为何要留住他?”
“难道你不想?”梅妃问道。
凤渊道,“这件事情上面,我想了很多,如果留下谢逸修,娘娘又不肯放弃龙吟门,那到时候,娘娘和谢逸修之间的一场争斗,必定会吃亏。”
“难道你是想要帮本宫?”梅妃惊讶道,她可不相信凤渊会这么做。
“如果谢逸修走了,娘娘能如愿得了龙吟门,那谢逸修刚带出去的人马肯定会另立门派,到时候,只怕又是另外一场纷争。”凤渊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面,无论如何,我都是无法做出选择的,所以……即便我知道,有些事情我能做,但是,我也只能旁观。”
“你这话,是实话?”梅妃问。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此人看是冷静,城府深不可测,若是他不说实话,旁人即便知道他的话有问题,也很难探出个究竟来。
梅妃盯着他看了些许,始终没看出什么来,只好放弃。正要离开的时候。
凤渊不冷不热的提醒了一句,“如果谢逸修手中再多一个苏铮,即便娘娘拿得龙吟门,也未必能有多大的用处。”
梅妃忽地一怔,阗黑的眸子紧盯着凤渊。凤渊也在这个时候抬起眼来,与她对视,神情坦荡,全没有了刚才的心虚与紧张,因为他知道,无论谢逸修这次的所作所为是计策还是真的,梅妃都没有选择。
“是啊,本宫没有选择,为了铮儿,本宫只能离开龙吟门。”梅妃道,任凭自己一双眼睛能够看透这中间的问题,但是她却没有能给力解决,龙吟门的大部分势力都在谢逸修的手里,老掌门的手中所握着的权利也不会真的交给她。她回来,是让自己变成了一颗棋子……
那所为的师徒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微薄得可怜的。
这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为了苏叶渡,她甘愿在宫中如坐大牢十余年,没有反抗。
这天,她十分矛盾地走到了老掌门的面前,跪在那里。把苏铮的情况与谢逸修率兵离开龙吟门的事情对老掌门说了一遍。
老掌门笑而不语,也没有让她起来。
她跪了很久,一直到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昏过去了。终于有一个人静悄悄的走来,打破了她和老掌门之间的沉默。
那人道,“谢逸修的人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有一小部分去找苏铮了,大部分人马都在龙吟门之外,随时准备返回来。”
“这计策,不错,只可惜了……用错了地方。”老掌门捋着胡须,道,“不过……这不像是谢逸修想出来的计策,谢逸修此人甚是小心,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掌门,那我们可否要抓住这个机会。”那人问。
老掌门笑了,他的目光终于转移到了梅妃的身上。他抬了抬手,让梅妃起来,“阿梅,你可想要这龙吟门?”
“承蒙师父垂爱。”梅妃拜道,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是有希望的。
老掌门不愿意把龙吟门交给谢逸修,同样,也不愿意交给她,但是相比之下,她比谢逸修要好控制许多。
“好,那为师现在给你五千人,你带着这五千人,冲出龙吟门去,也对外宣称说是去找苏铮。但是,你们不要真的跑远了,只要让谢逸修的人相信我们的人也去了就好,然后待谢逸修的人转回龙吟门之时,你们也迅速回来。你我师徒二人,里外夹击……杀谢逸修于龙吟门大门处。”老掌门道。
梅妃听得心头一颤。好狠的手段,老掌门只怕也是等这个机会许多年了。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送到了他的眼前。
梅妃深深地叩首,应道,“弟子明白。”
老掌门挥了挥手,让她先去。
待梅妃走后,老掌门招来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两个人,问道,“谢逸修身边最近可是多了什么人?”
“没有。”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应道。
老掌门道,“本座也没察觉到。”
黎明,曙光刺破云层,一直断断续续的大雪又停了。
看到天边的太阳,谢逸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因为他在这龙吟门外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梅妃的人马。就在他快要放弃,认为这个计策不可行的时候,龙吟门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他看到一个女人穿着银白的铠甲,骑着雪白的骏马,忽地冲了出来,穿过了寒风,跟在她身后的是数千的大军。
“来了。”谢逸修身边的亲信道,“老掌门果然偏心这个叛徒,当初为了她,我龙吟门死了多少人。如今……老掌门竟然还愿意借给她数千人马,让她去救她的女儿。”
谢逸修冷冷一笑,“老掌门不是想让她去救人,而是想让她坏我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属下问道。
谢逸修道,“等他们走,然后我们杀回去。龙吟门……你我之间的仇怨,是时候有一个了解了……”
谢逸修冷冷的拔出剑来。等他确定那五千人都已经走远的时候。他的人从树林中忽然而出。大部队人马立刻杀回龙吟门。将龙吟门的大门紧紧关闭,心道:老家伙这次派给梅妃的人,怕也是他可以调动的全部人马了吧。
不过就是一夜的时间,等谢逸修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他感觉到的是死一般的宁静。
这里……没有一兵一卒,四周的草木都是死物,空气里,连一丁点儿风都没有。
就是在这种诡异的安静里,谢逸修感觉到了恐惧。
坐在房间里等着消息的凤渊也忽然捏紧了拳头。天空的阳光照射下来,他屋内的灯摇曳着熄灭。
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上,被两个聋哑人推来。
隔着窗,凤渊朝那个老头微微颔首。
老头抬起手来,五指从下巴上摸过,却有一支箭随着他的动作射出,刺穿了窗,直直地射向凤渊的咽喉。
凤渊看到来箭,没有慌,而是与那老者一样,漫不经心地抬手弄了一下耳边的发,宽大的袖子仿佛被风吹过一般,从他的咽喉前轻盈的飘过,然后落下。
那一支箭也被他卷入了袖子里。
他的嘴边带着笑容,望着窗外的老头。
老头笑了笑,朗声道,“少侠来我龙吟门多时,怎么不来与老身打个招呼。”
凤渊朝他微微一鞠躬,“在下乃是囚犯一枚,怎有自由行动的权利。”
“哦?”老头忽然笑道,他身后的人推着他走过去,“少侠看来还是不懂我龙吟门的规矩,在龙吟门中,即便是囚犯,也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哦?此话是什么意思?”凤渊问道。
老头道,“龙吟门中,没有牢狱,因为这龙吟门就是最大的牢狱,无论你是因为什么来到龙吟门,我门中之人,都不会为难少侠,也不会禁锢少侠的脚步。”
“也就是说。即便我是个犯人,也可以随意走?”凤渊道。
老头道,“正是如此,如果少侠犯得是死罪,那到了少侠死期的那天,龙吟门中,自然会有人来取少侠的性命,如果少侠犯得是其他的罪……那我们也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处罚,断不会禁锢了少侠。”
“奇怪?”凤渊道。
老头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如果少侠犯了错,我们需要取少侠的胳膊或者是腿来处罚少侠,那我们就会直接断了少侠的胳膊或者腿。若是需要用银子来偿还,那我们也会用最快的速度从少侠身上取得银子,绝对不会拖拖沓沓的把你囚禁起来,让你什么都做不了,那样……反倒浪费口粮,耽搁时间。”
“哈哈,有意思。”凤渊笑起来。
老头问道,“所以……少侠现在可以告诉老身,为什么来我龙吟门这么久,却未曾来拜见过我?”
“不知老先生是何人?”凤渊问道。其实,他心中……已经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害怕。说话的时候,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背地里,却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老头道,“老身就是龙吟门的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