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修被围困在龙吟门中,只见里面机关暗器全部都已经启动,而且这些机关,还都是经过了改良的。可见老掌门等着这一天,也是等了很久了。
“怎么办?”属下策马过来,问道。
谢逸修道,“那老不死的是早就想要弄死我们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多大的胆子?”属下说道。
谢逸修哂笑一声,“他还真的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对外人来说,龙吟门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的神秘和毒药,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更可怕的还是这些机关暗器,只要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死也留不得全尸。”
“长老!需要撤吗?”又一个人打马过来,问道,只见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冲锋陷阵,死在了暗器之下。
谢逸修望着前方,又回头看了看退路,“他既然要这么做,那这里面的机关肯定都动了手脚,即便现在回去,这大门也打不开。”
“龙吟门的机关启动,几乎是同归于尽!”另外一个领头之人插了一句话,“咱们的掌门,也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次非要跟我们来个生死对决了。”
“那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了!”谢逸修道,他狠狠地一鞭挥下,马儿撒开腿往前冲去,曾经,他见过一场与今天相同的灭城之灾。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在城内,而那灭城之人在城外。
“老不死的!你有本事就在里面好好地藏着不要死了!等着你爷爷亲手结果了你!”谢逸修的声音里灌注了内力,所以格外的洪亮震耳。
就连那屋宇上的瓦片,都被这声音给震落了下来。
忽然,一道五角星一样的暗器顺着谢逸修的耳边擦过,割破了谢逸修的耳郭。谢逸修想都没想就举起自己的剑,往自己的耳朵上一挥,将自己的整个耳朵都给割掉了。
暗器有毒!
龙吟门之中,所有的暗器,都喂了剧毒,只要沾上一点,若不及时医治,便会在半盏茶的时间内毙命。谢逸修实在是太清楚这一点了。
割了耳朵后的他,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
但他依旧没有后退,也没有躲起来。他的眼睛看到的,并不是今日的厮杀,而是曾经那场埋在心中的噩梦。
那个繁华安宁的小国,就在一时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至今他都依稀记得自己躺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说,“孩子,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母亲都会陪着你。”
他还记得,那日,母亲穿着明黄的凤袍,与父亲的手紧紧地相握。不一会儿,他就听到父亲说,“娘子,你好好地护着我们的儿子,朕出去与那贼人拼个死活。”
“你去吧。”母亲没有与父亲多说什么。他们都明白,他们不能逃,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国。
父亲走后,母亲将他抱起来,二人一起小心翼翼地爬上城楼,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与人交手,那也是他第一次发现素来温和舞文弄墨的父亲竟然也有好像神将一般威武的一面。
可是,父亲的速度再快,功夫在厉害,他都是肉体凡胎,那个人只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毒烟就把父亲打倒了。
母亲将他搂在怀里,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孩子,这颗糖果,你吃了……这恐怕是母亲这辈子,最后一次给你糖果吃了。”
母亲把糖果塞进他的嘴里,逼着他吞下去。
可是他知道,这不是糖果,这是应该毒药吧……味道很苦,苦的他都不想活了。
“母后,这不是糖果。好苦啊……”他说。
母亲揉了揉他的脑袋,“是的,这是曾经一位道长特意为你父皇炼制的糖果,只有一颗,你父皇舍不得吃,所以留给了母后……母后现在也舍不得吃,所以想要给你。”
“不,我不要,我不要……”他嚷嚷着,他知道,那不是糖果,他父亲曾有一段时间沉迷于炼丹和长生不老之术。那位道长当时炼出了两颗药丸,呈献给他的父亲。
可是,他父亲害怕药有问题,就随意的从中取出一颗来,命令那道士吃下。那道士吃下之后,平安无事。
然后父亲才相信此药也许真的有用,可是……又只有一颗,他不忍心自己独吞,便把药丸给了妻子,妻子也与他一样,不愿意独自享受。
先不管这药是否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光只是想着,在往后的生命里,自己的爱人会老去,会死去,她心中就觉得难受,那药丸她便一直带在身上。直到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虽然她也不知这药是否真的有用。但是,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修儿,如果……你能侥幸活下去,记得为我满城百姓报仇!”母亲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沉重的语气仿佛重重的铁,压在心头。
她说,“如果可以,母亲也不愿你满心仇恨……”
她说完就一掌敲晕了谢逸修,把小小的谢逸修放在角落里,施展轻功从城楼上跳了下去,紧紧地抓住了她丈夫的手,二人,一起在这毒烟之中,与世长辞。
等谢逸修醒来的时候,他看到满城的尸骨之中,有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牵着一个孩子走在尸骨中间,那孩子一路蹦蹦跳跳,脚下踩着这些尸骨,就好像踩着路边的石头。
那青衣男人看到他,仿佛看到某种不可能的奇迹一样,震撼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他想走过去杀了那个人,他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就是杀害自己的父母和满城人的凶手。
可是当他走到那个男人的身前正要拔出藏在身后的匕首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扬手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我……”他后退了一步。
男人问,“满城的人都死了,你……活下来了,可见这也是缘分,往后,你跟着我吧。”
他愣愣地点了一下头,鬼使神差地跟着那个人,每天都做着噩梦,直到有一天,他从噩梦中惊醒,看到那个男人在配置一种奇怪的药,吓得他不敢出声。一直跟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女孩问道,“师父,你配这个做什么?”
“为师在想,他为何……会没有死。”那个男人道,摸了摸女孩的发,“去睡吧,阿梅。”
原来……他带自己在身边,是在想自己的毒药为何对自己没有用。
如今,他长大了,那个男人也老了。
谢逸修也清楚,当初母亲给自己吃的药丸,并非什么长生不老的药,只不过是没有毒性,还可以驱毒罢了,当初那个道长,也是算准了父亲的心,才故意设下此计,忽悠了父亲,也从父亲那里骗走了不少银子。
至于那道长为何后来没有在炼制那种药丸……
因为那个道长知道自己在做下去,那点儿手段就要被拆穿了,为了自己的饭碗和活路。在拿了钱后,以借口要出城去找炼制药丸需要的药材跑了。
想起往事,谢逸修的眼中也会有泪水,心中的痛与恨已经完全取代了他身上的伤痛和对此刻处境的恐惧。
胯|下的马因为中了暗器,毒发身亡,他从马背上滚下来。冲到了最前面。只听后面有人在喊,“谢长老!不要去!”
可是,他就好像听不到一样。
当他冲到下一扇门边的时候,他一刀挥下,用尽了全力,将眼前紧闭着的门劈成了两半。
在门的背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面带笑容,一双眼睛亮的好像星辰一样。但是,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依旧倒映着这个血流成河的世界。
“你在这里做什么?”谢逸修问。
“我听到了声音,知道情况有变,想过来看看。”青岫道,“透过门缝,我看到你杀过来了,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
“你……”谢逸修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青岫盯着他耳边那血淋淋的伤口,一只耳朵,被一剑削去,没了……
那一剑,是她亲眼看着他挥下去的。
“还可以。”谢逸修道,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只见这扇门的背后是一片平静,但是他也清楚,只要自己再往前走几步,身后又会立刻有另外一道门关起来,将他独自一人关在这偌大的庭院中,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机关暗器。
他道,“你走吧,趁着这里的机关还没有被打开,去投靠老掌门。”
“我为什么要投靠他?”青岫冷笑一声,走到他的身边,用手绢将他受伤的地方包起来,“你说对,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被这个世界剥夺走了一切重要的东西。”
“不一样。”谢逸修道,冰冷的声音有些无情,“我被剥夺走得,不仅仅是重要的东西,还有重要的人。”
“我也一样。”青岫道。
谢逸修道,“但是你却不知道,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曾经,是一座城,这座城里住着我的父母,杀害我父母的,就是这里如今的主人。”
“我知道。”青岫道,她踮起脚尖,在谢逸修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吻,扬起嘴角来,冲他一笑,“清笳很好看,凤渊也很好看……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好。”
“我现在,是一个快要死的人。”谢逸修讽刺地笑道,“青岫公主可真不是一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谢逸修……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青岫跟在他的身侧,一步一步往内走,他们的身后,忽然有一扇石门落下。
这扇门,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难道我现在还能帮你忙?”谢逸修道。此刻的她,竟然天真的有几分像个孩子。
“如果……如果这一次你我都没有死。往后,我要你不准见苏铮!”青岫道。
谢逸修拔剑一挥,忽地放开脚步往前冲去,“我若活着,必定要取这个天下,那苏铮,我不仅仅会见,而且还会亲手杀了她!”
“你这话,可是真的?”青岫追到他的身后,却见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了起来,房屋开始倒塌,一阵狂风吹来,瓦片乱石,飞成了一片。这两个欲要闯过这个庭院的人也被这阵狂风吹到了角落,摔得遍体鳞伤。
“骗你做什么。”谢逸修道。他不知青岫心中如何想的。
青岫爬到他的身边蹲下,与他一起藏在这个被风吹不到的死角中,“只要你不留她就行,若是这一次你我都活下来了……我想和你再做一次……”
“……”谢逸修愣了一下。
青岫天真地笑着,望着他,认真地道,“我没说谎,还是说,你现在,不愿意了?”
“不会。”谢逸修看了看她,心中也摸不清自己与她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两人之间没有谈什么感情,但却睡过不止一次……有时,他甚至还有些贪婪与她一起的感觉。
可是,当他的心底刚生出一点儿怜惜之情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她那倔强又狠毒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一瓢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的所有热情。
谢逸修忽地丢开了手里的剑,在这个死角中,他一把抓过青岫来,将她按在地上。
青岫扬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地吻上他的唇,唇|舌|缠绕,低低的喘息声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连绵不绝。
他问,“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会来。”
他的牙齿撕开她的领口。
“你说……凤渊若是知道你我如此……他会如何?”谢逸修恶作剧地在她耳边说。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真的怕他?”青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