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漫漫,一圆一缺又几何……
“阿喜,不要啊!”
汤玥忍不住失声叫出,一旁的汤钰轻轻揽住她,“一切都是幻境,没用的。”
而此刻,阿喜,那个几多明媚的少年,敞开屋门迎进一片无暇月光,又伸手设个了结界,这才重新走回孙秀馨的床边。
“馨儿……”
轻轻念着这个名字,阿喜微微笑了笑,又想起初见的午后,却是谁也不曾预料过今天。
阿喜张开手,一片玉光自胸前闪耀,不多时,一颗小小的白色珠子缓缓飞出,最终停在阿喜的胸前。
“这是,内丹……”
汤玥喃喃自语,原来他们从一开始看到的月石,就不是阿寻的,而是,阿喜的。
半妖的力量本就薄弱,担心治不好孙秀馨,阿喜硬生生分出大半的妖力,和着月光,化作一块洁白无瑕的小石头,此之谓——月石。
“馨儿,你要好好地。”
脸色渐渐苍白,阿喜仰天嚎叫一声,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化作原型,羬羊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安然好梦的孙秀馨,终于撤回结界,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跑了出去,自此却是陷入了沉睡。
“也许,等我替父亲完成那个诺言,就可以解脱了……”
***
孙府小姐孙秀馨马上就要大婚了!
“新郎是何许人也?”
“听说是什么盐商的儿子。”
“啊呀不是不是,那都是过时的消息了,据说这新郎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穷小子!”
“有多帅?”
“很帅!”
……
百姓之间早已炸开了锅,兴奋地讨论着孙县令到底会招一个什么样的女婿,毕竟这孙小姐可是孙县令的掌上明珠,在他眼中恐怕一般男子都是配不上自家闺女的吧。
“阿寻,你还在担心阿喜吗?”
孙秀馨上前握住阿寻的手,心里也是担忧得很。
阿寻反手握住孙秀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傻瓜,不要多想,阿喜定不会有事的,再过几日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孙秀馨乖乖地点点头,知道阿寻是不想让她担心,况且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孙县令好不容易接受了阿寻,要是看自家闺女一直闷闷不乐的,指不定以为是阿寻欺负她了,到最后又少不得一番软磨硬泡,好不麻烦。
“阿寻,我们会好好的,对吧?”
“嗯。”
***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孙秀馨和阿寻大婚的日子。
汤玥看着满眼的红,不禁又想起在汤菱的梦中,也是一样的红。低下头,汤玥的手微微颤抖,一旁的汤钰见此以为她身体不适,不禁担忧地上前轻声问: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汤玥却是始终低着头,只道了一声“没事。”声音低沉暗哑,汤钰一怔,她是有事瞒着他!
攥紧拳头,什么时候,汤玥竟与他这般生疏了?还是,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而不远处的汤菱激动地左看看又瞅瞅,她还从未见过大婚的盛况,现下看着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三人各怀心思,殊不知在他们还未曾察觉时,早有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将他们笼住,未来的路,他们被束缚在一起,是苦苦挣扎,还是鱼死网破?又或者,会加入新的角色?
***
婚礼是在孙府举行的,孙县令始终是不愿意让自己的闺女同那穷小子一起受罪,正好让他们留在孙府内,他也不必受那嫁女之痛。
这若换做一般的男子,早已羞愤至死了,就算不会决然而去,也不会乖乖做那上门女婿给祖上抹黑,可阿寻是谁啊,他不是人啊!因此,婚礼进行的还算顺利。
“小姐,该上花轿了!”
香儿替孙秀馨盖上红盖头,又扶着她站起来,转眼间小姐就已经要嫁人了,脑中想起她们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香儿心中颇有感触。只希望,小姐可以幸福吧。
十里红妆,花轿抬出去绕着大街转了三圈又抬回了孙府,同样一身红衣的阿寻接过手中的红绸,一头牵着一身嫁衣的孙秀馨,二人一同向大堂走去。
说不激动那都是假的,虽然两人早已明白彼此的心意,可真到了这一刻,阿寻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从今往后,身旁的姑娘就真真正正属于他了,所有人都将知道,这个姑娘是他的妻,永远永远。
孙县令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儿女婿,虽然他还不是很满意这个女婿,可既然答应了女儿不再束缚她,那么他就不能反悔。
“吉时已到——”
“一拜天地——”
“慢着。”
还未等主持之人说完这第一拜,一个悠然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众宾哗然,纷纷猜测着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阻挠县令女儿的婚礼,而此刻他们早已脑补出诸多话本子,什么小三不甘大闹婚礼啊,什么痴情虐心三角恋啊……总之,。明日一早,渠安县的小报又有头条消息了!
而这厢话音刚落,一个修长的身影自吃瓜群众中走出,一身异族服饰,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这到底是何人?而那男子走出后,又有一女子紧随其后,也是一身异族服饰,长相艳丽,气质出众,让人忍不住好奇心爆棚,这又是什么新组合?
而琦倥等人在看到那突然出现的两人后却是颇为震惊,看这装束,猎者!?
同样震惊的,还有身为新郎的阿寻,看着那张充满邪气的脸,阿寻松开了手中的红绸,面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挡在了孙秀馨的身前,轻声耳语:“快,躲起来。”
孙秀馨早已察觉不对,此刻又听阿寻这样说,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掀开盖头,只是视线却被阿寻牢牢挡住,她不由急了,“阿寻,怎么了?”
还未等阿寻开口,就听那男子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小狗狗,不用费尽心思挡住你那个配偶,你知道,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众人一听又是一片哗然,这这这,这男子,竟是冲着新郎来的!天哪,谁来拯救他们的三观!
天狗握紧了拳头,满面寒冰,压下声音和孙秀馨说了句,“快走。”就抬头冲对面的男子粲然一笑,“既然你要的是我,我和你走就是了,不要伤及无辜!”
“呵——走?”
那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十分轻蔑地看着阿寻。
“不必这么麻烦,今天,我就在这儿结束了你这条狗命!”
说着,那男子抬起手上的铁剑,舔了舔嘴角,充满血腥的诱惑。
身后的孙秀馨一把拽住阿寻的袖子,“阿,阿寻,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
“馨儿……”
“你放心,我是个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快走!”
事情发展到这儿,若是孙秀馨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她就真成傻子了,阿寻是天狗,而眼前这个颇为邪气的男子,显然是来捉他的!可是她是人啊,说不定还可以拖上一拖,帮阿寻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逃跑!
“等一下!”
这一次,却是孙县令突然开口冲着那男子说,听到父亲的话,孙秀馨霎时反应过来,随即转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孙县令,语气焦急,“爹,你快把他们赶走,快点!”
是了,她还有爹爹啊,她爹是县令,定是可以找人把他们赶走的!只是,孙县令下一句,却将孙秀馨彻底打入了无底深渊,彻骨寒冷。
“这妖的命留下,我还有用,许你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爹——”
听着孙县令冰冷的话语,孙秀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会?
而那男子瞥了一眼孙县令,邪邪一笑,“县令大人的命令,在下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事已至此,孙县令也不再伪装,低头看着下方的孙秀馨,满脸严肃,“馨儿,还不快回来!”
“爹,爹你这是干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秀馨快要崩溃了,脑中一片混沌,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婚礼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害自己夫君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太多为什么,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
“人妖殊途,乖女儿,莫要伤了爹爹的心。”
孙县令朝孙秀馨伸出了手,而孙秀馨看看自己面无表情的爹爹,又看看对面扛着铁剑饶有兴趣看戏的神秘男子。本来满席的宾客也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手拿兵器的府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留一点空隙。
孙秀馨又抬头看向孙县令,眼中只剩绝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爹爹竟是如此陌生,他原来早已不是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仔细呵护的父亲了。
“你说过,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幸福,嫁给自己爱的人,你撒谎!你在撒谎!你骗了我!”
“够了,还不将小姐带下去!”
“是!”
孙县令的耐心耗尽,强硬地下达命令,两个府兵领命,上前就要架住孙秀馨往外拖,而孙秀馨却是一把拽紧了身前的阿寻,大声叫着:“我不,我不要,你们松开我!”
“馨儿。”阿寻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孙秀馨,眸光如水,仿佛要将她的样子一点一点刻进心里,再也无法磨灭。
意识到阿寻要做什么,孙秀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只死死摇着头,“阿寻,阿寻不要啊,不要啊……阿寻!”
而阿寻收回视线,咬着牙狠下心将她的手硬生生掰开,随即任由她被府兵带走,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馨儿,馨儿……每次念着这两个字,阿寻就像是吃了蜜一样,觉得满身满心都是甜的滋味。
世间,再没有比她更美好的女子了,她阳光,她善良,她可爱,她是那么爱他,即使他是妖兽,即使他如此不堪……
而他,也情愿飞蛾扑火,为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爱情。
也许,那日春光正好,她拨开了遮掩住他的草,一脸的惊喜,他就将她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再也忘不掉。
为了留在她的身边,他甘愿变为真身冲她撒娇,为了能与她相守,他甘愿奉上半世修为为她凝结月石,他是那么那么爱她,即使知道身边危机重重,也甘愿陪她走近盛世繁华,许她一世情长。
“阿寻!”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阿寻勾了勾唇角,他的姑娘,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比他好千万倍的人!
“怎么样小狗狗,道完别了吗?”
眼前的男子仿佛有些不耐了,一把甩出铁剑,眼睛射出嗜血的光。
而阿寻抬起头,满面肃杀,伸手化出长剑,也勾起一抹邪笑,“开始吧。”
褪去了柔情的外衣,留下的,便是妖兽真正的样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