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的是,九尾流音琴在几十年前起就失了风声。且不知它的拥有者是何实力,就光打听消息,也需要花上好几个年头,重沧师兄能替他寻来这把琴也是不易。
“愿赌服输嘛!”比起慕寒的认真,重沧倒显得颇为随意,“谁让我几年前输给了你,我觉得什么时候你得了空,我们得在比试一场,我就不信这回还要输给你。”
“好,改日我们约个时间在比试一场。”慕寒将九尾流音琴收好,放到了一处立架之上。
他们师兄弟两人之间一直都有比试的习惯,输的一方必须在条件允许之下满足对方一个条件,只不过就着形势看来,重沧虽身为师兄,却似乎重来没有赢过,每每不服便缠着慕寒要比试,结果在某次比试之后,慕寒随口说了一句想要九尾流音琴,重沧就自打那时便真的收拾东西出去替他寻那流音琴去了。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其间的经历,自然是缤纷多彩,否则也不至于在短短几年间实力变化这么大,已经隐隐有和他趋平的姿态,其实重沧学武的天分很好,只是为人的性子皮了些,受教时总是不乐意听讲,否则以他的天资早就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头吗,又何至于被慕寒压制。
收拾好琴后,天色已经很晚了,重沧随意的倚在桌边,先前明媚的脸色,现下有些晦涩,慕寒微微沉了沉眸子,重沧心里想什么,他大概知道几分,出言道:“昭王约了佛缘寺的一道大师谈论佛法,三个月后才会回来,你若是要寻他的话,可以直接去佛缘寺。”
不知道是因为灯火闪烁亦或是屋外的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重沧的脸色冷了一下,仅仅只那一下便恢复如常了,“还是算了吧,这些年在外面也过活的挺好,我暂时也没有想搬回王府的打算。”
当年他的离开,在外人看来大都是因为他和慕寒的赌约,实际上发生了什么,知情者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人,重沧不想再谈论这些过去的事儿,双手交叠倚在脑后,他问:“你到现在都还是叫他昭王爷?”
慕寒温润的俊颜上柔和的灯光肆意扭转,勾出一抹淡淡的轮廓,他没有说话,温柔中带着清冷,又似乎带着点点其他的什么。
重沧轻叹了口气,“这么久都过了,你还是放不下十几年的那件事?”
“师兄觉得我应该放弃吗?”他微微抬起了眼眸,认真的看着重沧,明明是问话的语气,却又一股难以抗拒的肯定之意。
慕寒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将前尘过往忘得干干净净,又何至于……
轻轻的转动着白玉手镯,慕寒笑容淡漠,“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师兄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重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只得他一个清瘦的白衣背影,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儿时那个少年的模样,也是这般倔强中带着一点执拗。
转而他又笑了,有这些缺点才像是一个人嘛,若是事事都无心,那活在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太没趣了。
翌日清晨,阳光大好,晨露顺着窗外的新树枝上慢慢的滑落下来,滴落的水珠儿闪烁着金黄的色泽,一切看起来似乎格外的美好。
只是,除开尺素眼睛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小叶替尺素梳着头发,也见着朱家主子一直打瞌睡的模样,忍不住道:“小姐要不再回去睡会儿?”
“不了。”揉了揉有些发昏的额头,尺素神色怠倦,昨天晚上竟然想着想着就失眠了。
来到古代这么些天,她可真是一个好觉也没有睡上,真的是‘幸运’得没话说。
“对了,”尺素忽然想到慕寒昨天说会皇上会给聂成峰举办庆贺的宴会,她问小叶,“昨天下午我出去后,宫里有人来咱们府里吗?”
“没有,”小叶想了想,“倒是昨天小姐走了之后,老爷进宫去了。”
聂成峰是手握重权,又长期在外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回京之后理应立即向皇帝汇报军情,只是聂成峰回来没有率先去皇宫,反倒是先回府吃了个饭,再慢悠悠的去到宫中复命,这散漫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想深思呢?
尺素勾起了一弧冷笑,聂成峰这是在向皇帝示威呢!
就他现在这副态度,往好听了说是思念家人迫切,往难听了说,那可就是无视皇家威严,只是他常年在外,深得将士军心,皇帝一时之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恃宠而骄,也难怪皇帝之前想借她的事给聂成峰一个警告。
今天一整日聂尺素都没有出府,终于在黄昏时分,迎来了宫中的圣旨。
宣旨的公公并未在将军府门口宣读,而是径自来了尺素住的院子,秦氏母女两人赶过来的时候,聂敏霞一双泛红的双眼仿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向,怨毒的看着聂尺素。
聂敏霞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只是感觉今天的聂敏霞有些怪怪的,像是想发怒又发不出来的模样,这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尺素的目光缓缓的转向她身旁站着的秦氏,完全不似一般达官贵人家的华丽服饰,素色素服反倒多了一分舒服又干净的气息,她保养的很好,即便是快要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和三十岁的女人相差无几。
这些天在将军府的日子里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秦氏,今天白日里也没怎么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直到现在她的手按捺在聂敏霞的手上,再看到聂敏霞敢怒不敢言的态度,尺素大概明白了。
秦氏能够在她这个身份的母亲死后,迅速占了正房之位,靠的恐怕也不尽是人人称道的好口碑吧。
她很聪明,知晓聂成峰常年在外征战,所以把将军府上下打理的仅仅有条,也从来不会克扣尺素的用度,可是若她真是如表面上那样的风轻云淡,又怎么会教出聂敏霞这种愚蠢自大的女儿?孩子的耳濡目染不该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吗?
许是察觉到尺素打量的目光有些灼热,秦氏冲她一笑,神情上既没有亲热、也没有厌恶,“尺素最近在府中过得怎么样?下人可有什么服侍得不周的地方?”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像是对待客人一样的客套与寒暄,尺素同样回给一个笑容,“劳烦夫人挂心,尺素这里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秦氏的目光中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声音也平得没有情感起伏,“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现在好些了没有?”
“已经好了。”对方既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尺素又何必真诚相待,只是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了。
“呵呵……”聂敏霞在一旁实在是忍不住了,插进来一句,“娘,受了那么中的伤都没死,二妹妹的身子骨好着呢,不劳我们关心。”
这话一出,尺素习以为常,其实凭她冲动的性子,能憋到现在才开始说话也着实不易。
谁知秦氏的反应倒是让尺素感觉到有意思,秦氏平静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什么死不死的,没个大小,还不向尺素道歉。”
道歉?
尺素来了兴趣,秦氏能出言呵斥女儿她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眼角扫过院门口等候宣旨的公公,她微微的笑了,原先只是猜测秦氏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大概可是确认她是只实实在在的狼了。
聂成峰还没有来,宣旨公公自是不能擅自宣旨,立在门口脸色微微尴尬,聂将军府的家事可不是他一个宫人能够参与的。
只是秦氏的顾虑,显然不在聂敏霞的考虑范围之内,在出门之前母亲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警告她,一定不能和聂尺素产生冲突,她忍下就是了,可是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不就说了聂尺素一句吗?
母亲竟然还凶她,还让她去给那个贱人道歉,聂敏霞不服气,“娘,我本来就没有说错,聂尺素那个贱人有什么好,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护着她,就连如今皇上都要给她和宁表哥成亲了,圣旨都下来了,早知道,当初我……”
“住口!”饶是一直维持着温和形象的秦氏也忍不住大声呵斥。
这一声呵斥似乎颇为管用,至少聂敏霞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说漏了什么东西,不敢去看秦氏的眼睛,她只好把狠毒的目光射在尺素身上。
尺素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母女二人唱双簧一般的精彩表演,心中有些惋惜,秦氏这一声也来的太及时了,她猜测着聂敏霞再之后就要接着说上次派杀手来暗杀她的事呢!让她说出来多好,她还想听听完整版的故事呢!
站在院门口的宣旨公公垂下的脑袋都快要埋进他的衣领了,似乎这将军府里并不像外界的聂将军的名声一样好听呢!
空气中凝重的气息渐渐传开,尺素却似没有任何感觉一般悠闲,总归现在该着急的并不是她。
这时,远远朝院子走过来的聂成峰化解了院子里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