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他的双眸缓缓的睁开,正正撞上尺素还未来得及离开的视线,他的眸光清明,完全没有熟睡者初醒的迷蒙,看见尺素也只是轻轻的笑着起身,淡淡的一语,“你来了。”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撩拨着尺素的脸颊有些火烧,偷看这种事也能被逮个正着,她还有什么用?
不过,凭着她坚定的意志以及强大的厚脸皮,硬是将这些情绪压下去,“你知道我要来?
“凭我对聂小姐的了解,不像是会受平白之恩的性子。”他慢步走到桌子旁,取出两个被子倒上茶水,转而看向尺素手里拿着的食盒,淡笑道:“聂小姐这不是就来报恩的吗?”
被他散漫的目光看着,尺素尴尬得捏了捏手中的食盒,比起他的救命之恩,这些糕点根本不足为道,可她昨日回去翻遍住的院子也没找出一点像样的礼物来,出于无奈才让小叶帮着做了这些糕点,勉强撑个门面,再说了,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给他报恩。
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尺素平静的看了看他,想着该怎么措词。
慕寒修长的手指携过茶水杯放在欲言又止的她面前,“聂小姐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救你?”
尺素动了动嘴角,他真的会读心术吗?
他轻轻的抿着茶水润喉,在尺素凝视的目光下,淡然的放下了杯子,缓缓一笑,“聂将军府人的人情面子,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你是为了将军府的人情?”尺素微微惊讶,她没有听错吧?
现在整个聂将军府水不知道只有嫡出小姐聂敏霞,她聂尺素既不受宠又无后台,慕寒的人情算盘怕是打错了对象。
看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慕寒更加肯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并非聂将军府的人情,而是聂将军府人的人情,我想要的,只是你的人情而已。”
听漏了一个‘人’字,尺素暗暗疑惑慕寒为什么会要她的人情,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废物小姐,即便是得到她的人情,也帮不了他什么。
她思索片刻后道:“这话什么意思?”
“聂小姐可听说过血雨楼?”慕寒的眼神望向了窗外,青越和西苍缘还在打斗,他面色温和平静,“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
尺素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人情问题,怎么就扯到江湖组织上,她不接话,慕寒也不恼,接着说:“我得到消息,据说这个组织里如今有不少人已经悄悄潜入到南容的各个势力当中,想要做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应该都是机密的事情,和她说算什么?她今日来不过就是为了要一个缘由罢了,并不想搅入他们组之间的漩涡,尺素将桌上的食盒推到他面前,“尺素今日来是为了答谢慕寒世子昨日的解围之恩,现在目的达到了,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她起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他悠闲的声音,“或许聂小姐还不明白我所说的话,不过我还是想提点聂小姐一句,你身上的内力被一种特殊的药物封住了,近期内的许多事还是不要逞强才好。”
“多谢世子提点,尺素记住了。”眼角撇到身后的白衣身形,尺素再也不做迟疑,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
西苍缘在和青越的打斗中尚处在劣势,完全是在被吊打的节奏,尺素想要打声招呼的心思,顿了又顿,终是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独自出了昭王府。
正午的太阳颇为毒辣,尺素挑了一处颇为偏僻又能挡阳的小巷走,可是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些动静,回身一看,眼前立即闪过一阵白烟,她头脑一沉,竟然昏了过去。
“哗哗哗……”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尺素被浑身的冷意拉回神智,皱着眉头,她慢慢的睁开眼,入眼的第一眼是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长得颇含媚态的女人,女人手上火红的长指甲抬起她的下颌,呼出的气息甜腻诱人,声音却是格外的刺耳。
“尺素,今日我这邀请礼可还满意?”
聂尺素偏头,挣脱她的指甲,暗暗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来,似乎是个女人的闺房。
女人不在意的一笑,从身旁丫环手里结果一张手帕擦了擦沾上的水渍,“算了,我今日找你来也不是相和你叙旧,昨日你在宫宴里发生的一切,主子已经知道了。”
她魅色婉转的眸色陡然蹦出一抹杀意来,脸更靠近了尺素进细微的声音说:“你知道主子怎么说的吗?”
杀意!
是昨日宫宴上感受的那股杀气,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有人想杀她?
还有这个女人是谁?她口中的主子又是谁?
尺素头发上的水顺着发丝滑到她的衣服上,她却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冷声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你在宫宴上暴露自己的实力,大出风头,真是好生风光啊……”她声音里的嘲讽渐渐阴毒起来,“但是你别在将军府呆久了,就忘了自己在血雨楼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她难道不是聂将军府的二小姐吗?
或许这个身份也不是真的……那她现在到底是谁?
血雨楼……
她脑子里什么东西闪过,慕寒今日才和她说过的血雨楼……
白夭夭虽说见不得她平日里一贯沉静的模样,但到底是一同为血雨楼卖命,她再不济也不能对聂尺素动手,至少现在不能,她眼中的杀气慢慢的收敛起来,“主子吩咐,这次的事情就先算了。聂将军三天后就会回朝,回朝时一定会带回兵符,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将这块兵符,偷出来。”
偷兵符?血雨楼到底要做什么?如果真是照慕寒说的那样,血雨楼已经在朝中势力渗入他们的力量,现在又要拿兵符,这是要逆反吗?
可是一个江湖组织逆反南容国有什么好处呢?
仅仅是这一抹迟疑之色,已经被白夭夭察觉出异样,她疑道:“怎么?主子的安排你也有异议?”
“没有。”平静的移开视线,她不能去看白夭夭的眼睛,且凭眼前女人对她流露出的杀意,她敢断定,这人和从前的尺素有过节,但现在迫于某种因素不能杀她。
“没有就好,聂将军这次回朝会呆上一个月的时间,记住,在这段时间里完成任务,否则血雨楼的刑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比死更可怕!”
白夭夭说话时,聂尺素下意识的回避她眼神的动作,看得她更加起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尺素冷声回答。
“那你就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睛。”白夭夭拧眉。
躲无可躲,尺素沉了心思,慢慢的抬起眸,对上的不是她的眼睛,反而是她纤细的玉掌,侧身避过,却发现她鬼魅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
“啪!”身后中了一掌,尺素只觉胸口一阵气息涌动,吐出一口血来。
手腕即时被人扣住了脉搏,白夭夭惊讶之余,凶光乍现,“你的内力呢?”
“被人封了。”尺素心沉了下去。
慕寒原先说的话此时她已经完全理解,他这是在提点她,血雨楼,以及内力的事儿……她本不愿意被他牵扯在势力争斗间,殊不知,她的身份本来就处在势力争斗的漩涡里,怎么可能逃的掉?
“被人封了?”白夭夭诧异道,聂尺素的身手同她相差无几,此时被人轻而易举的封住了内力,可见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现在正直主子大事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她急急追问道:“谁做的?”
“我不知道,”尺素如实相告,不过脑筋忽然一转,“前段时间聂家有人派杀手追杀我,醒来后就感觉内力被封了。”
这事白夭夭有所耳闻,说是聂二小姐半个月前血淋淋的出现在城门口,或许就是在那时出的事儿,她点了点头,不再有疑:“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禀报给主子。”
尺素默默的离开这间屋子,才发现这并非是一般的女子闺房,出到外边来才知道这只是一处青楼而已。
门外有人见她出来,立即恭恭敬敬的替她引路,似乎是一个新人,他的话有些多,“素姑娘是第一次来红香阁吧?”
尺素无言,那小厮接着说:“小的也是有幸被调到白夭夭小主身边,不然凭我的资历,怕是还要等上三五年才能到这个地方来办事呢!”
……
在杀手组织办事,最忌讳的就是话多,尺素跟在小厮身后一路无言,终于在出了红香阁后门时,奉劝一句,“言多必失。”
然后在小厮哑然的目光下,从容不迫的离开,看在他给她奉献了部分楼中情报的面上,这一句话就当做是报答了。
趁着迷乱的夜色,尺素从后门进了府,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梳洗,夜晚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失眠了。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慕寒为什么要出手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