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感应一般,那人回过头,轮廓分明的脸上镶嵌了墨玉般清冷的瞳孔,淡漠的神色里,有着不可忽视的气质。
“你就是将府二小姐,聂尺素?”男子开口道。
聂尺素点了点头,“请问阁下是何人?”
“啊呀,小素素,你好啊。我是慕寒派来的护送你去沧州的重沧。”重沧见聂尺素点头,立即嬉皮笑脸的贴了上来,哪里还有半分谪仙的影子?
聂尺素无语看天,鬼知道她刚刚心里有多紧张,鬼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聂尺素咬牙切齿的看着重沧,心里似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而正在擦拭剑上血迹的重沧,莫名的感觉背后一凉,转过头去啥都没看到,不由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染了风寒了?等经过下个城镇的时候一定得去找大夫看看。
“小素素,你看,我们要不先挖个坑他俩埋了吧?”对面男子笑得一脸纯真无邪,怎么看怎么不像刚刚才杀了人的人。
聂尺素看了一眼重沧,“你走吧,我不需要他的关心。麻烦你回去和他说一声,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心也只有一颗,我也会疼,我不想再自己找虐了。”
聂尺素说完,转身就走进马车。也不顾重沧一脸懵逼的表情。在软榻上坐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既然只是利用,又何来的关心呢?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那个人了。
闭了闭眼,聂尺素眼前还是闪过那一张温和含笑的脸,慕寒,你既然只是利用,我已经离开了,又何必再来撩拨?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正在思考的聂尺素,突然觉得马车一动,她连忙掀起帘子,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大大的笑脸,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嗨,小素素。”
聂尺素有些失神,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初的西苍缘,自从他回国后,好像再也没有了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小素素,别赶我走啊,我要是就这样回去了,慕寒会杀了我的。”重沧一脸正经。
聂尺素看着重沧,想着故人,神色有些动摇。
“还有啊,我不知道你和慕寒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人陪着你,你说说,你要是遇到了危险可咋办啊?”重沧继续说道。
聂尺素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儿,便不再言语,转身进了马车内。因此也就错过了重沧眼里闪过的凝重,紧接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漫长路程,重沧用行动向聂尺素形象生动的诠释了“话唠二字,让聂尺素只觉得痛不欲生。
“小素素,你知道为什么慕寒让我来,而不让其他人来吗?”马车外,重沧的声音又飘了进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话最多人最吵才派过来的?聂尺素在心里腹诽道。然后脑海里自觉的脑补出安静少话的慕寒身边跟着一个叽里呱啦说不挺的重沧,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因为习惯了聂尺素的沉默寡言,所以在片刻的寂静后,重沧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因为他说你要去沧州,而我的武功最好,名字又叫重沧,多有缘呐!最重要的是,他告诉我有美女,让我来当护花使者,我想想都觉得好激动,所以,他让我来,我就来了耶!”说完,又冲着车内道,“小素素,是不是很感动啊?”
车内,聂尺素嘴角不挺的抽搐,呵呵,谁来把这个智障又自恋的人给她带走好吗?!她不想在每天还要面对这些话语了,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小素素,说话啊。是不是嘛。”重沧见没有人说话,又吼了一句,大有聂尺素不回答,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聂尺素抬手扶额,应到。
“哈哈哈,小素素,没想到你比我还自恋呢!我说你是美女是礼貌,没想到你就这样应下来了。”重沧见聂尺素答话,更是来劲了。
“你给我闭嘴!不然我踹你下去!”聂尺素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吼道。
这话一出,重沧果然没在说话了,聂尺素心有愧疚,掀开车帘,“你……没事儿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的……”
聂尺素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她原本以为重沧伤心了,结果,谁能告诉他,现在在他面前一脸痞笑的人是谁?!
“小素素,大人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了,你不要太自责了。”重沧一双桃花眼眨啊眨,丝毫不理楞在原地的聂尺素。
“重沧!!!”聂尺素最终没忍住,一巴掌就朝着重沧的头飞了过去,重沧一脸委屈的看着聂尺素,可后者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手就走了进去。
嗯,这下安静多了。
“小素素,你说,你和慕寒到底怎么了啊?”重沧一脸疑惑,不应该啊,慕寒那种人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一听他提起那人,她就浑身不舒服,这几天本就有些不爽,每天还听他念叨,聂尺素忍无可忍的爆发了,“说来世子爷可真是比女子还擅于勾心斗角啊!他躲在暗处,仅凭一两个小动作便搅混了这朝堂的池水,可真是为人物啊!”
重沧看着面前的聂尺素,呆愣在原地了,这……到底是怎么了?转念一想,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慕寒,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形容得很贴切啊!
“不过是枚棋子罢……”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轻描淡写的声音又再一次想在耳畔,胸口一阵又一阵的刺痛,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是她的心声,更是她的无奈。
“你也无需在多说些什么,请你告诉世子爷,是尺素高攀不起,以前的事儿,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尺素吧。”聂尺素伸手摸了摸眼泪,就抬头望天,她才不要将眼泪流下来,否则,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小素素,其实……”重沧未尽的话语,在一声胜过一声的钟声中湮灭无声,聂尺素不在说话,转头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只见那菩叶寺立于山岗深浓处,庙宇古朴肃穆,让人望而生畏,忍了许久的泪水无声滑落,她笑道,“前生往事,就此应该有所决断了吧,聂尺素。”
通向顶峰菩叶寺的石阶共七千三百九十步,许是因为寺内香火旺盛的原因,在山脚下依旧能看到袅袅的烟雾,似有似无的檀香随着清风飘散在各处。
石阶被清扫得很干净,没有一片落叶。聂尺素下了马车,步行而去,一步一步,她喜欢檀香,因为,这是他身上的味道,待在这里,她依旧还可以骗骗自己,他还在她身边。
聂尺素和重沧混迹在朝拜的人群中,许是因为刚才那一段,两人都若有所思,没有言语。
听着耳边的嘈杂,闻着带有檀香的清风,聂尺素心里意外的沉静。
自打从这具陌生的身体里醒来,她就一刻未停的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前世虽然也是杀手,可她最大的梦想还是窝在家里,有一人可以宠着她,平日里喂喂小动物,一生就这样慢慢变老。
可她现如今面对的早已不是能轻松解决的问题。血雨楼,皇室里的暗潮涌动,兵符,将府里的勾心斗角,以及,慕寒……一个比一个棘手和难以捉摸。
她穿越而来依旧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从初始的天真到现在的心灰意冷,若非心口这血淋淋的伤疤,她恐怕还沉浸在小女儿家的美梦里。
为人棋子,被肆意摆弄,甚至在其中将一颗真心错付。她原本以为,她也可以像其他穿越女一样,穿越而来,有人疼,有人宠,可是,她没有。她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她不由牵起一抹苦涩的笑。突然,腹里一阵绞痛,似有熊熊的火焰在心底灼烧,丹田处翻滚的真气不停的冲击着滞碍的经脉,似要破土而出一般。
聂尺素双手紧握,不停的深呼吸,想要调节一下这种痛处。可是没用,她越走越慢,渐渐停了下来,蜷缩在一旁。
“小素素?”重沧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一直注意着她,见她脸色越来越苍白,重沧不由得出声询问,“你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聂尺素没有言语,等着痛楚过去,这才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全是汗水,连头发也被汗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
重沧见此伸手正想扶聂尺素起来,她却摇了摇头,拒绝了重沧伸过来的手,自己起身站立,休息片刻便又继续向上。
重沧见聂尺素倔强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收回伸出的手,尾随而上。
聂尺素拾阶而上的步伐一刻也也不曾停下,眼见着越来越近的寺门,感受着这肃穆之气,只觉得心中有些事终于尘埃落定。
她刚刚在疼痛的时候想到的居然是慕寒那张笑脸,她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她亦不想再去逃脱,既然爱了那就是爱了罢,她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