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铃声再度响起,我按了耳机的接听键,嗯了一声,彼端传来云若轩语气不善的质问。
“你在哪儿?”
我望了一眼大巴车窗外的沉沉夜色,“去B城分部的高速上,在那边待半个月。”
妇产科秦绾报名时,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她与我脾气相投,就特意帮我填了报名表格,昨天告诉我在B城期间是三倍薪资的待遇,我挺感激她。
我在爱情和婚姻这儿吃到了苦头,不想陷进寒陌迟忽冷忽热的纠缠中。
我想得很简单,或许我这趟回来后,寒陌迟已经瞄上了新猎物。
“姓林的,你特么走得好潇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这个海归博士级别的心理咨询师竟然都看不透你,真是见鬼了!”
云若轩的这番指责砸过来时,我蒙了,“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真是没想到云若轩那样俊朗的男人竟然怨气深深,“陌迟亲自做出了一桌子菜,哥几个眼巴巴地等着你这个女主人回家,痛快地喝几杯,你特么倒好,一声不吭就放鸽子,你这个女人真毒。”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昨天就决定了去B城,就没必要告诉他,没有我,你们吃吃喝喝,更加不受拘束。”
云若轩火气窜上来,爆粗口,“吃喝个屁!陌迟掀桌子了,饭菜,酒瓶碎了一地……”
寒陌迟略略沙哑的嗓音打断了云若轩,“你少特么扯淡,真以为老子多么稀罕她,幼稚!”
嘟嘟忙音传来,我揉揉眉心,了然云若轩的手机打开了免提模式,心里不是滋味,直觉寒陌迟对我的不告而别生气了。
来电铃声又起,我空欢喜了一瞬,不是云若轩,更不是寒陌迟,是高深,我毫不犹豫挂断。
从高深与寒陌迟的那次碰撞不难看出,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不浅的过节,我自己的事儿已经足够头疼了,本能地不想搅进去。
然而,高深好脾气地给我发了几条短信……
他和黎姝确诊是梅毒早期,配合治疗就可以康复,黎姝流产了。
他与我离婚是因为不想担起婚姻的责任,不是不爱我,他现在后悔了,让我离寒陌迟远一点,等着他康复。
而且他说只要我愿意复婚,他就会彻底删除那些不雅照,将那份代孕协议还给我。
我回复得简单,“你一次次出尔反尔,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足有五分钟后,高深发过来一条短信,“林朵如,因为我,寒陌迟想玩死你。”
简单地将高深与寒陌迟做了对比,毫无疑问,寒陌迟属于好男人那类,因此高深这话,我当做了耳旁风。
我斟词酌句半个小时,才编辑好一条短信,“陌迟,虽然你我都有婚史,但是你的自身条件比我好,你想想看,如果我这样的女人向你表白,你肯定会以为她谋财谋色,你对我很好,比高深对我好,正因如此,我不想陷进去,晚安。”
但是,在我犹豫忸怩着是否发送时,指尖一滑,就发给了云若轩。
算了,就这样了,云若轩看着办吧!
与我们一起的还有八个男医生,其中有两个实习的,长得不错,嘴巴也甜,很会关心人。
到了地儿,很快就开始了一天天流水账式的忙碌,晨会交班,查房开医嘱,做手术,写手术案例分析,网上查阅各种最新研究资料。
一日三餐没有定点,手术多的时候,连盒饭也来不及吃,一天休息四五小时也很平常。
第七天,我下午难得清闲,窝在宿舍中,忍不住给苏茜打了一个电话,假惺惺地问她这几天是否遇见了对的人。
苏茜吧嗒着嘴,猛然笑呛了,“芫荽,真被云若轩猜到了,他说你在七天内给我打电话,肯定就是想旁敲侧击寒陌迟的消息,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动心了?”
对苏茜这个铁闺蜜,我根本就瞒不住心里话,“你就别笑话我了,他长得那么好看,是个女的都会动心,就像是一只白天鹅飞过,我也会抬头多看几眼。”
那边,苏茜咯咯笑起来,“芫荽,云若轩说对了,你就是个死心眼,将寒陌迟那尊大神哄高兴了,你还用得着累死累活做手术赚钱?”
苏茜一直挖苦我的职业就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料面的心,我对此早已习惯了,“苏茜,寒陌迟还在生我的气?”
那边静默了,挂断电话,我正要再拨过去,弹出一条微信消息,“芫荽,你关心他……迟了,你离开后三天,他就开荤了,看了视频,别哭哈!”
视频发过来时,我指尖发颤,犹豫了几秒,点开……
一处雅致的包房内,宽大的沙发中,寒陌迟被众美环绕。
四个面容青涩的女孩都穿着情趣兔子装,一个跪在背后捏肩,两个跪在身前捏腿,最后一个趴伏在他的腰胯间……
滴答!
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溅落在手机屏幕上,碎碎漫开。
男人依旧是修身的黑色衬衫,领口大敞着,精致如雕的锁骨,胸肌泛着冷白的色泽。
他微微垂首,指间拈着半杯红酒,轻轻晃着,无波无澜的俊颜染了醉酒的绯色。
一旁的云若轩介绍着,四个女孩都是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都是没有男朋友的雏儿,都是家里困难,出来赚学费等等。
男人缓缓地放下了酒杯,浓密好看的眼睫垂覆着,整个人就如丰神俊朗的人物雕塑,心思难猜。
我拼命地说服自己,我是我,他是他,但是眼泪不争气地止不住,如坏掉的水龙头。
二十六岁的我,被高深伤透了的我,独自窝在床铺的角落,咬紧牙关,一只手死死地捂着嘴,因为寒陌迟而哗哗流泪。
“滚!云若轩,带着你的女人,马上滚!”
寒陌迟低吼,深邃的眼眸染了狂躁的猩红,如愤怒的雄狮,他沙哑的嗓音如钝刀片割锯着我的心头软处。
眼泪已经彻底模糊了我的视线,只听到云若轩笑得阴阳怪气,“苏茜,陌迟火了,嫌咱们碍眼呢,咱们滚!”
就此,视频没有了,但是傻子也能脑补出后面的内容。
我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整个人如坠渊谷,周遭黑漆漆的,心里也黑漆漆的。
认识寒陌迟几天而已,我凭什么伤心?
我为高深赚了一笔代孕费,都没有挽住他的心,我没有什么付出,凭什么对寒陌迟那样优秀的男人心存奢望?
这样的大道理,我懂,明知道哭得不符合逻辑,但是憋得难受,就是想哭,我不清楚自己又哭了多久。
等到秦绾进来时,她拽开了被子,我揉着眼睛,假装她搅了我的好梦。
她拽开了我的手,有些惊讶,“林朵如,你哭啦?眼睛肿得挺难看。”
我跑进了洗手间,敷了毛巾,架不住秦绾逼问,扯谎说梦见去世的养母了,因此就在梦里哭起来,最后哭醒了。
坐在床铺边,秦绾给我削了一个苹果,简单地说了她的恋爱经历。
她在高一时,认识了初恋男友,彼此相爱到大学毕业有了分歧。
男友坚持与她出国深造,以后就在国外发展,但是她的家境不容许这样,她只能上班赚钱,补贴家用。
男友出国前一天给她打电话,清唱了一首《分手快乐》,除此以外,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默默流泪,眼泪湿透了半只袖子,平静地说了两个字,“保重!”
然后她哭了整整一夜,一辈子的眼泪似乎都流尽了,进了医院以后,即使看到孕妇难产致死,她眼睛涩得厉害,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秦绾,你们没有再联系过吗?”
我总觉得相恋了八年,彼此肯定都会念念不忘。
秦绾噗嗤一声笑了,“林朵如,你的心理年龄也就是二十出头,你想得好单纯,男人这种动物很健忘,以后你遇见合适的,一定要努力守着他,两人一旦分开,就只剩下回忆了。”
晚上轮我值夜班,我闲下来,考虑了不知多久后,给寒陌迟发了一条短信。
“寒陌迟,谢谢你对我的各种关心,我们之间没有财产纠葛,也不用请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了,我回去后就可以直接办离婚证……这几天,你寻欢作乐,我不介意。”
等了好久没有回应,我好憋气,这才十点多,就开始做了,做得连回复短信的时间也没有,我这个花瓶妻子真的不重要。
几分钟后,我又发了一条短信,挺长,“寒陌迟,女人那层膜嘛,现在很便宜的,我这边就有组团补膜的促销活动,八人以上六百六,保证形态逼真,以假乱真,你特么是不是P死了?没死就冒个泡!好吧,我丧偶了,因丈夫P死而丧偶!你也是坏人,与高深没有太大区别。”
接下来,我揽下了连实习医生也嫌弃的活儿,让自己忙得似条狗,累到了极点,倒头就睡。
有几次,我做完了手术,再也站不住了,在手术台旁就昏昏睡去,等到醒来后,秦绾说是总管护士用病人轮椅车将我推回来的。
秦绾以为我是为了三倍的薪资拼,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闲下来,就会想寒陌迟对我的好。
那屈指可数的好,与高深对我的欺骗一样,狠狠地揪扯着我的心头软处,难受得不可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