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笑得贱贱无敌,所说的话那么刺耳难听,如一片硬邦邦的冰雹,将我平平整整的心堤砸得坑坑洼洼。
如果在离婚前,高深稍微爱我那么一点点,他就不舍得让我去代孕,那对孩子就不是别人的种,我和他就是恩爱的一对……他现在爱我有个屁用!
我不情不愿,却清醒了几分,是啊,寒陌迟与我的初见距离一见钟情差远了,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初见时,他咒我必剩无疑,我怼得傲娇决绝。
可是没几天,我就中了他的腹黑算计,被骗得领了证,很快,毫无道理地越来越喜欢他,最终给了他。
诚如高深所说,寒陌迟一点也不爱我,但是我爱他,我甘心情愿等着他学会爱我,虽然我不知道需要等多久,也无悔地选择等待。
我养父听了高深的话,疲倦地闭紧了眼睛,额头纹皱得很深,我心里多了一些欢喜,他这么关心我的婚姻状况,难得啊!
寒陌迟大手紧了又紧,手上的温热暗渡,似有安抚人心的魔力,我心里甜丝丝的,会的,我会等到他说爱我的那一天。
“爸,我发毒誓,如果我负了小如,就不得善终,死无全尸!”
寒陌迟微微倾着身子,嗓音不高,语气清绝,他就这么想让我养父认可他这个女婿,我感动坏了,指尖暗暗挠他的掌心,不想让他再说这种对他不吉利的话。
我养父额头纹略略舒展,缓缓张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寒陌迟,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小白脸……你的家里人呢?”
“爸……”
我气得想让养父换个称呼,小白脸实在是太难听了,简直就是对寒陌迟的侮辱,可是,寒陌迟掩住了我的唇,还轻柔地拍了一下,意思就是不必替他说话。
他回答优雅得体,“爸,我父母离异,母亲没有再嫁,父亲倒是组织了新的家庭,还有一个弟弟。”
不等我养父说什么,高深就鬼声鬼气地笑起来,毫不客气地狠戳寒陌迟的伤疤。
“爸,为了你好理解一些,我稍作解释,他那个妈的出身不怎么好,因为颇有几分姿色,所以他那个爹就播下了种,为了给他一个婚内子女的名分,勉强扯了证,不过终是架不住门不当,户不对的舆论压力,在他出生前就办了离婚证,所以,他就是私生子。”
我试得寒陌迟的手一点点地僵硬起来,指尖泛凉,我的心顿时皱缩成一团,再也忍不住了。
“高深,我是因为不想让我爸担心,才没有揭你的老底,你我离婚前,你做得那些垃圾事儿,如果我认真了,你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得吃几年牢饭,别给脸不要脸,冈本和杜蕾斯没有收了你,不是你运气好,而是老天太慈悲了!”
我说完就死死地瞪着高深,他再敢口不择言,我就告诉养父他有多么垃圾,不过,他却整出了一副饱受伤害的贱婢样,转过头去。
见养父皱起了眉头,我不知羞地再次表态,“爸,我爱陌迟!你知道我最敬佩你什么?不是你最拿手的木匠活儿,而是你对妈的爱!”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妈走了这么多年,你还那么爱她,她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啊!你们因为生活琐事吵嚷不休,却始终不离不弃,所以我就随了你们,曾经傻傻地爱着高深,现在和以后会傻傻地爱着陌迟!”
我养父疲倦地紧闭着眼睛,语气依旧那么不好,“小白脸……你如果欺侮了我的丫头,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寒陌迟回应,“爸,我也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绝对不舍得欺侮小如,你放心吧!”
接下来是很久的静默,直到高深的药液滴尽,倒吸上去一段血液,我这才看见了,起身走过去,熟练地拔针,将针头扎入输液滴管那儿。
然后,我拈起一根止血棉签,力道非常不轻地按在他的针眼上……公报私仇的感觉不是不知道,挺爽。
不过,高深依旧直直地望着窗帘那儿,我只好撕了一条药用胶布,将棉签固定。
返回到寒陌迟身旁,看着棉签染了血色,看着输液管里弯弯曲曲的那一段血色,我心里挺畅快的。
我这样想着,就不知羞地将手往寒陌迟的掌心里放,他握住,紧了紧,松开,“小如,我现在回公司一趟,处理完了杂七杂八的事儿,很快就会赶过来。”
说完,他取出那张黑卡,塞到我的手包里,然后,大手轻轻地握住我养父的手指,“爸,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小如,我很快就过来了。”
我养父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什么反应。
看着寒陌迟走向电梯那边,我有点失落地返回病房,看看时间该吃午饭了。
我问养父想吃什么饭菜,他睁开了眼,满目期待,“一碟花生米,一罐啤酒,半斤白酒。”
差点喝死了,还想喝!
我咬咬唇,绷了脸,“不行!”
我养父眼神失望的,犹如吃不到零食的小孩子,最终又紧紧地闭了眼睛。
就在这时,秦绾拎着装了几份饭菜的大塑料袋子进来了,重点是有一份蜂蜜粥,正适合我养父。
秦绾走后,我递给高深一份,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扶起来养父,一勺勺喂他喝光了蜂蜜粥。
平时吃着挺可口的饭菜,此刻没有什么味道,我就是努力往嘴里塞,希望咕噜噜乱叫的肠胃能够消停。
我养父依旧胳膊腿动弹不了……这种状况很糟糕!
饭后,我将用过的筷子,塑料餐盒等等收拾进塑料袋子,塞到高深怀里,“你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办出院手续了,离开时,请捎带将这袋子垃圾丢掉,谢谢!”
高深将塑料袋丢进病床边的垃圾桶,语气认真,“林朵如,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不恨我!”
我盯着输液滴管的药液缓缓下降,适时地拔了针头,药液没有浪费一点,而且敷在养父针眼处的止血棉签力度适中。
“高深,请你先想一想,你怎样伤害了我?换做是你呢?”
我丢下这么一句后,就拎着暖水瓶去水房打水。
当然,我在水房中顺理成章地想起了与寒陌迟的初见,此刻只剩下美好,想他了。
灌满了热水,我拨通了寒陌迟,各种废话,肉麻话说了一大堆。
当我返回病房时,看见五六个男人围着高深,为首的那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语气恭敬,“二少爷……”
高深抬头看见了我,踹了那老头一脚,低喝,“滚!”
二少爷?
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高深什么时候混到这份儿上了?
是KTV包房里的少爷,排行第二好看吧!
真是败家玩意儿,那么多钱,这么快就挥霍光了,挺好!
我幸灾乐祸地想着,走过去,落井下石,“老伯,你们是哪家KTV啊?我周围的女孩子不少,我会向她们大力推荐,还有,你们那儿的少爷不守规矩,随便溜出来招徕生意,应该扣光他的薪资,他就老实了。”
老头盯着我,陡然脸若秋霜,高深猛地又踹了他一脚,“魏伯,我跟你回去,你先带他们去电梯那儿等我!”
魏伯老脸浮起浓浓的喜悦,揉了揉膝盖,带着那几个男人,目不斜视,离开。
“林朵如,我的手机号,你没删掉吧?以后不管有什么麻烦,随时给我打电话!”
高深说完,就想捉我的手,我适时地躲开,就是幸灾乐祸的语气,“高深,友情提醒一下,你那丢人的病再有二十来天就该复检了,所以,当少爷的你最好洁身自好,免得最终因为那个病死翘翘了!”
高深笑着点头,“林朵如,我已经复检过了,没有那病了,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会让你过上豪门阔太太的生活,不久,你就会看到我真的有这个能力!”
高深离开后,我顿时觉得室内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我放弃了午睡,力道适中地活动着养父的胳膊腿,但是效果甚微,他还是身上乏力。
我的担心越来越多,快日落时,养父又挂上了氧气面罩,却坚持不肯进ICU。
寒陌迟接了我的电话,很快就赶过来,拧了一块热毛巾,给我养父擦擦脸和手,“小如,别犟了,依着爸的意思,不要惹他生气!”
接下来,寒陌迟坐在一边,握着我养父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和他的过往,当然专捡适合我养父听的说。
甚至,晚饭时,他亲自一勺勺地喂我养父喝了半碗粥,然后倒了一杯酒水,自己灌下去大半杯,笑着说,“爸,女婿不孝,一直瞎忙着,没顾上陪您喝瓶酒,现在,咱爷俩就喝一瓶!”
寒陌迟用干净的棉签沾了红酒,放入我养父的唇里,他的唇哆哆嗦嗦,抿着,脸上笑容多的,可以用手掬几捧了。
我本来是打水时,无意间发牢骚,说我养父不长记性,快喝瘫了,还想喝白加啤。
没想到寒陌迟就记住了,但愿我养父以后能对他态度好一点,我就不用夹在中间生气了。
就这样,一瓶红酒,我养父充其量,也就是抿了一小口,剩下的都被寒陌迟喝掉了。
寒陌迟看见我困得呵欠连天,就让我放心去睡,等他困了就会叫醒我。
我困极了,一倒头就睡得死沉,直到凌晨一点多时,寒陌迟推醒了我,“小如,爸想跟你说话呢!”
起床气浓浓的我嘟囔起来,“半夜三更,有什么好说的?天亮了再说,睡觉!”
寒陌迟力道不轻地掐了我的脸一把,痛得我身子哆嗦了一下,骂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俊颜清冷,“小如,爸……快要走了!”
我顿时一激灵,赶紧趴过去,我养父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我听不清。
我眼睛一酸,耳朵贴到了他的嘴旁,“爸,你说得慢一点!”
我养父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丫头……这几天总是梦见你妈,爸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该走了……你妈在下面等我很多年了,记得包容着子峰!”
我拼命地点头,“爸,你别乱想,我还等着你给我哄孩子呢!”
我养父停了一会儿,似是解释,“丫头……爸叫他小白脸,就是想看看他恼不恼,还好,他从来没有恼过,是个人品不错的孩子,爸放心了!”
寒陌迟在一旁插嘴,“爸,谢谢你的认可,我会学着放下,好好爱我的妻子小如!”
我养父身体抽搐了一下,呼的一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闭了眼,头一歪,走了,我的眼泪如坏掉了的水龙头,哗哗直流……